第65章 镇墓巽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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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十方说完那句话,四周忽然有一瞬陷入了绝对的安静,平白又多渲染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虽然那个结论本身不太着调,但是不得不说,结合此情此景,还真有点瘆得慌。
我被悚得背后发凉,脑子也懵了,被巽羽的喙部拱了个正着,直接把我撞飞出去,再落地就是好几米开外了。
这一下毫无缓冲,我瘫在地上眼冒金星,一口血呛出来,缓了几秒才找回对身体的控制权,勉强抬手摸了摸胸口,还好骨头没断。
汪十方焦急地喊道:“巽羽见血会发狂,你千万别受伤了!”
我:……
丫说的这是句人话吗?!
我捂着嘴猛咳,右手掌心一片温热,这时候也做不出什么高难度动作,只能攥成拳撑着地面,狼狈地坐了起来。
巽羽一步一步踱到我面前,然后转动头部,用它仅剩的独眼打量我。
可能是看出我被它盯得不太敢动,汪沛金身体力行地替我尖叫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差点被巽羽踩在脚下的是他。
闹出这么大动静,对面要是只普通的鸡,说不定还真能被吓跑,不过这只巽羽显然不怕人,人类想要打到它的膝盖可能都要跳起来……
所以这波音量攻击归根到底是在误伤友军,会受折磨的怎么看都是我的耳朵。
“闭嘴……”我蹭掉嘴边的血迹,额上青筋直跳,“气氛组就别添乱了!”
话音刚落,巽羽再一次袭来,颈羽奓成前所未有的形状,好像在脖子后面竖了把扇子当围脖,又像脑袋上开了一朵花。
……真想不到,巽羽还是个谐星!
之前体力消耗太大,我只能采取最实惠的办法,敌不动我不动,能不动就不动。
……虽然满地乱爬会显得很窝囊,但实战的好处就体现在没人会给我扣分,就算动作再难看,能保命就行。
从巽羽扬起翅膀时露出的缝隙中,我看见汪灿猛跑几步上了台阶,以极快的速度向高处移动,然后凌空跃起。
像是一切都被按下了慢动作,我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空气流动的轨迹。
即使巽羽再聪明,它也只有动物的本能,攻击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比如它紧盯着一个目标不放,智商就不足以分心应付同时来自两个方向的攻击。
仔细回想起来,它被子弹命中时表现出了明显的焦躁,显然是能感觉到疼痛的。
不排除它的鳞片硬度足以抵御子弹,这种程度的干扰并不会给它造成实际的伤害,但在这个过程中,有几次它分明可以轻易将m24的枪口撞歪,却偏要舍近求远,只顾着与我死磕,基本可以证实我关于它无法一心二用的猜想。
想明白这一点,我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如果我离开原地,巽羽只会跟着我移动,汪灿这一击就会落空。
——但如果我不动,顶多是挨它一下,没准那就是它的回光返照了。
于是我强行止住了躲闪的动作,同时屏住呼吸,眼中只剩半空中那道利落的身形。
就在此时,巽羽也猛地将头扭了90度,我失声道:“别!”
……要不怎么说他才是外勤最强战斗力,我这业务能力真是不行,还得喊一声才掏枪,先机尽失。
汪灿反应极快,千钧一发之际在空中拧身,接了一个空翻完美落地,没有丝毫迟疑就架枪瞄准,展现出了教科书级别的战斗素养。
巽羽居然都没反应过来,还在茫然地歪着脖子搜寻目标。
我松了口气,悻悻地把手丨枪收了回去,左手按住m24的枪管小声说:“别浪费子弹了,去把汪沛金的枪下了。”
汪灿:?
“我怕他走火,”我一脸诚恳,“他们俩都太紧张了,还是把后背交给你,我才安心些。”
汪灿目光微沉,定定地看着我,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开。
……见鬼,我这是在教他做事?
我干笑两声,在尴尬中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一撑地面翻了起来,趁着巽羽梳理羽毛,朝着它伏低的脖子就是一记猛踢。
要是用这个力度踢人的脖子,人会当场晕过去,但巽羽的脖子比我的腰还粗,尽管这一脚我用了全力,也只是让它懵了一下。
本来我是想趁这个机会揪着它翅膀爬上去,结果弹跳力发挥到极限也还差一点,我正琢磨着该从哪里借力,腰就被人稳稳握住。
我当即心领神会,可惜腰上有点怕痒,又没有心理准备,差点笑出声来,见巽羽快要回过神来了,只能匆忙起跳。
那双手仿佛能被我的意念控制,默契十足,及时又将我往上送了一下。
借着这个托举的力道,我轻松登上巽羽的后背,这下终于不用憋笑了,瞬间放飞自我,心说别人登基我也登鸡,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巽羽再次发出一阵高亢的鸣叫,疯狂地甩头摆尾,想把我从背上甩下去,我握着满手的鸡毛,有点过意不去。
倒不是我存心想把它薅秃,实在是它挣扎得太激烈,这才导致羽毛被连根拔起。设身处地想一想,要是有人这么生拔我头发,那得多疼,换了是我也得生气……
无奈之下,我只好将匕首卡进鳞片的缝隙,勉强固定住自己,靠这种方式匍匐着接近头部。
成效倒是很显著,美中不足的是我被捅进鼻孔的绒毛刺激得打了好几次喷嚏……
还好汪灿机灵,当即甩了搭钩过来在巽羽脖子上绕了一圈,
我抓到绳圈时真是感觉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一瞬间信心倍增。
——草原上最烈的马套上缰绳都得消停,何况它只是一只鸡!
我拽着绳圈站在巽羽脖颈上,视角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感觉此时此刻如果不高喊一句什么简直对不起霍秀秀大半夜跑来我房间开投影仪看的《泰坦尼克号》。
可惜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我还没想好台词,汪灿两手分别甩出绳索,一左一右挂在巽羽翅膀上。
他打的结十分复杂,不属于我所熟悉的任何一种方式,但是很好用,只需要拉绳子收紧,就限制住了巽羽的行动。
想到陈皮阿四能在二十米开外用九爪钩去抓生鸡蛋落地不破,对于掌控力道非常有心得,说不定也自创了一些特殊的绳结方便办事。
……不过看陈金水那手二把刀的打弹珠水平,我还以为这些技艺在陈家易主之后就已经失传了。
有了前车之鉴,我知道绳子困不住巽羽太久,只能争分夺秒地往它脑袋上爬,它见甩不掉我,也不顾自己还拖着绳索,三个人在下面拽绳子都不能阻止它直冲着台阶一头撞过去。
……就这么恨吗,这是要跟我同归于尽的节奏啊!
我猛拽缰绳,整个人荡秋千似的悠了起来,总算在最后关头避开了撞击。
但我实在是乐观不起来,这只巽羽的智商居然想得到利用工具,看来真是在这鬼地方被关得太久,自行进化了……
而且我不得不怀疑,它鳞片之下还有血肉存在吗?要是别的活物被绳索这么绞,恐怕骨头都已经断了,它怎么还没被勒窒息?
“你的右边!”汪十方死死拽着绳子,表情狰狞,“旁边有个洞,看见了吗?”
他和汪沛金能主动扑过来帮忙控制住巽羽,我其实是很感动的,但是朝他所说的方向看过去,那点感动霎时间荡然无存。
我被巽羽甩头的惯性带动,钟摆似的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听自己的声音飘忽得仿佛环绕立体声,不太能表现我此刻的崩溃:“你……擦擦眼镜吧!那是我刚给它轰爆的眼睛!”
“再右边!”汪十方咆哮,“快点,要拉不住了!”
我:……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难道我在上面吊着就很轻松吗?
讲道理,这个福气给他要不要啊……
巨大的血窟窿边缘还坠着狰狞的块状物,不知道是凝结成块的血还是被炸烂的肉,悬在伤口处随着巽羽的动作颤颤巍巍,倒像是有生命的东西。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种子弹造成的穿透伤,视觉冲击力非同小可,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过恶心之余想起这是我为了自保造成的,倒是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毕竟我一没有割肉喂鹰的佛性,二不是什么动物保护协会的会员,不会天真到认为事事都能和平解决。
这要是再不还手,难不成我还主动给它加餐?
不存在的。
我不再搭理叫苦不迭的汪十方,在绳索一次又一次的机械运动中全神贯注地寻找要害,终于看见了眼珠旁边的另一个小洞,周围覆盖的鳞片正随着巽羽急促的呼吸不断开阖。
——应该就是它了!
我孤注一掷,纵身飞扑过去,趁鳞片还没有完全闭合,生生将匕首卡进缝隙抵住,然后翻转手腕,发力撬了一下,在鳞片完全张开时,毫不迟疑地将匕首捅进耳道口。
巽羽尖声嘶叫起来,狂暴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我脑子里一时全是连绵的电流音,相比较之下,五百只鸭子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我本来就不太能受得了这种高分贝的噪音,被震得头晕还不算,眼前一时间全是重影,全靠意志支撑才没松手摔下去。
于是在镇墓异兽的陪伴下,我有幸度过了十几年来人生中最刺激也是最漫长的几分钟,一会儿大头朝下,一会儿又像被装进了滚筒洗衣机,各种高难度动作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出,到后来我已经感觉自己灵魂出窍,不知道地心引力为何物。
跟这比起来,游乐园里的过山车都弱爆了……
好在终于看到了曙光。
感受到巽羽的挣扎越来越弱,我仍然死死攥着匕首不敢放松,直到庞大的身躯彻底歪倒,我才随着它一起回到地面上。
汪灿是第一个迎过来的,他大概是看出我体力消耗到了极限,不仅拔出了匕首,还亲自扶我到旁边坐下。
我瞥见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被匕首从巽羽的尸体中挑飞出来,啪唧一声在地上摔成了一滩。
“不会是把它的脑子给扯出来了吧,”我眯眼看向重影导致的两个汪十方,“来一口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