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虫儿追追(上)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沙海丨汪灿]齿轮!
在出口成脏这方面,只有汪沛金是个例外,包括汪先生在内的其他人其实是很少骂人的。
汪十方也展现出了不俗的涵养,艰难地将脏话咽了下去。
“说正经的,这里应该有一个翻门,”我用手电筒充当激光笔,在墙上将大致的轮廓指给他们看,“之前咱们思考的方向太过经验主义,认为鬼打墙就是视觉陷阱,忽视了另外一种可能——这里本来就没有岔路。”
这个设计确实有点巧妙,之前我们没找到这扇门,怪不得会在甬道里绕圈绕半天。
汪十方怀疑地看着我:“可这是一整块岩壁,没有切割痕迹。”
“神笔马良的故事听过吗?”料他也没听过,我在这种并不学术的地方怼他一下还是很开心的,“我说这儿有门,它就一定有门。”
汪十方哑然,做了个“请”的动作:“口说无凭。”
……倒也用不着对我使激将法,这么关注我的一言一行,我会很困扰的。
由于实战经验不够,我在找机关这方面的造诣实在不高,简单来说运气和直觉占主导,剩下的交给理论知识,连蒙带猜。
我抬手摸墙,又在半空中被人截住,汪灿深深看了我一眼,理所当然地将我拉到身后。
有他在,我乐得清闲,精神松懈下来,开始观察他的侧影。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好像总能因为他而对自己的了解更深一层。
——比如我不曾从这个角度观察过自己的眼睛,却也知道,我的眼尾大致与他相似。
汪灿似乎察觉了我的视线,睫毛颤了颤,缓缓收回手,对我摇头。
汪十方一哂,温和道:“要不……咱们再往前走两步?”
要是这话是汪十方先说的,我肯定心里不服气,要跟他死磕到底,但是汪灿比我有发言权,连他都找不到机关,那我无从反驳。
为了掩饰尴尬,我把手电筒抛起又接住,杂耍似的在手里翻了几个花,又把手电往自己下巴一放,做了个生无可恋的鬼脸:“我没咒念了,你们谁来领路?”
“你你你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汪沛金声音发着抖,手指朝天指着,自己却紧紧闭着眼,眼角挤压出数条鱼尾纹。
我们三个同时抬头,只见半空中吊着一个泛着光泽的深色圆球,隐藏在阴影里,周围仿佛笼罩着一层模糊的武器,像颗巨大的麦丽素,边缘却呈锯齿状,并不圆滑,乍一看不由得会让人担心,那几条纤细的锁链能否吊住比它们庞大许多的物体。
在天然的山洞顶部安置重物需要考虑很多因素,即使岩层稳固,地壳运动也可能会让整个设置失效,从地宫设计者的角度来说,有无数种更经济实惠的备选方案。
而且我们一路走来,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两侧的墙壁上,不知头顶上另有玄机。
现在看来,机关很有可能就与头顶那个东西有关。
我目测了一下球体的最低点,离地大约有三米多高,这个高度并不会令空间逼仄,怪不得我们之前没有察觉。我摩拳擦掌,目光最后落在汪十方脸上:“我上去看看!”
汪十方动作迟缓地抬起手,不太确定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对,汪十方,就是你,全队身高最高的你,”我直接点名表示肯定,“蹲下吧,咱俩叠个罗汉。”
“就这点距离……”汪十方连连摆手推脱。
我总不能实话实说我就是想踩他,还好脑子转得快:“锁链太细了,我徒手翻上去肯定晃得很厉害,万一有什么危险,门又打不开,咱们想跑都没地儿跑。”
汪十方想了想:“那不如再叠一个,直接给你送上去。”
……这小子现在警惕性很高啊,该不会是被我坑聪明了吧。
“也不是不行。”我挽起袖子,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踩着他肩膀蹬了起来,在墙上借力翻到锁链边上一把攀住。
我探身往下看,汪十方揉着肩膀直起身来,扶正了歪在一边的眼镜,看着我所在的高度,流露出有些吃惊的神色,欲言又止。
略略略,我就是不讲武德!
刚才那一系列动作需要具备对全身肌肉的精准控制,在我刚接触到锁链的时候,着力点其实还在墙壁上,这样能将晃动控制在最小幅度。
稍作休整之后,我腾出一条腿勾住锁链,然后借助腰腹的力量直起身,整个人坐在了锁链上。
刚才上来的时候赶时间,我顺手把手电筒塞给了汪灿,只好低头冲下面打手势,让他们把光照向半空中那个大圆球,自己则从锁链上站了起来,试着往前走了一步。
锁链被中间的圆球坠着,几乎绷成直线,平衡能力稍微好一点的人应该都可以轻松走到中间去。
半空中没有雾气遮挡,在大约走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圆球的全貌。
——那是一个大型的虫巢。
我一下子寒毛倒竖,残存的理智阻止了我做出转头狂奔这种剧烈运动,但表情管理肯定是掉线了的,因为下面三个人都仰着头错愕地看着我,对我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
“归去来虫,”我害怕惊扰了那些虫子,只敢用口型确认,“听力有我好吗?”
……甭管逻辑通不通顺,作为一个害怕虫子的人,我现在还能说出主谓宾俱在的句子来都算个奇迹。
汪十方牌学习机有问必答:“基本是聋的,不靠声音传递信息。”
“那还好,那我不算给它们通风报信,”我战战兢兢地吞了口唾沫,“我想,它们就是开门的关键。”
“既然它们的行动轨迹是可以人为设定的,那么这些虫子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有特殊的用途,”我定了定神,其实有点无从下手,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整个人扑进虫子堆里去的牺牲精神,于是冲汪十方招了招手,“刚才那个糖盒扔上来给我。”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糖?”汪沛金一拍大腿,不敢置信道,“大小姐能别想起一出是一出吗?”
但凡我这时候手边有什么东西,我一定丢下去砸他的脑袋:“我哪儿还有糖吃,那不是早送给你嫂子当婚房了?”
汪沛金:?
估计汪十方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那句话里的亲戚关系,掏出糖盒垂直往上抛,精准地打在锁链底部,我也没料到他这么不争气,差点没站稳,两手平伸又降低重心才站住了。
“你这准头有点差吧?”我心脏差点跳到喉咙口,所幸没出什么意外,只是免费给他们看了场杂耍,于是大度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事实证明,我肯给他机会是我团结友善,并不是人人都愿意给他机会。
汪灿从他手里抢过糖盒,扬手扔了上来,距离刚好合适,我连弯腰都不需要就顺利接住了。
我掂了掂手中的小金属盒,好让上面残留的温度尽快冷却,开始规划回到地面的捷径。
霍家算是九门中比较特殊的一派,下地时不走寻常路,通常是打一个很大的洞,倒挂下去,用一种特制的钩子趴挂在墓顶上,虽然近几十年都不常下地,但女孩子从小就要练软功的传统仍然被保留下来了。
然而到我这里,效果就得打个折扣,一来是手头没有趁手的工具,二来则是童子功没学到家。就霍盈盈那个身体状况,师傅们对她偶尔偷个懒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真把人练出个好歹,也不好对老太太交代。
这个场合要是换解雨臣来,刚才我徒手翻上来的时间都够他一趟来回了,他借助龙纹棍飞檐走壁的本事师从二月红,不是我这种半吊子能比的。
不过半吊子也有笨办法,我从这个高度直接跳下去也是可以的,前提是他们几个长点眼色给我腾点地方,否则路径上有人,我往下跳的时候放不开手脚。
“我数到三就动手!”我深呼吸,给他们一个预警,同时一鼓作气,飞快地数了三个数,甩手就把糖盒扔进了虫巢中。
嗡——
休眠中的虫子被惊醒,一下子炸了锅,无数虫体磕碰出的脆响类似于牙关打战,听得我下巴关节也跟着发酸。
这数量太多了,恐怕比甬道墙缝里的虫子加起来都要多……
归去来虫源源不断地从球形巢穴中脱出,黑潮一样涌向石壁,在墙上形成一扇门的轮廓。
汪沛金双目圆睁,大声骂了一个字,汪十方掩着嘴向他发出警告:“闭嘴!你该不想尝尝这东西是什么滋味!”
墙上那扇虫子构成的翻门框架逐渐成型,黑潮却没有停止的意思,虫群仍然奋不顾身地冲击着墙面,大有后浪将前浪拍在沙滩上的架势。
这么一看,我这里反倒成了安全区。
对于能在绳子上睡觉的霍家女眷来说,在锁链上也算进入舒适区了,我轻松地坐在高处围观,发现墙壁上并没有突起的黑棱,最开始占据位置的虫子竟然被疯狂的后来者砸进了墙里。
我目瞪口呆,这些虫子是要活生生啃出一扇门的节奏,服务未免也太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