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荒山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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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风卷着略显单薄的尾音奔向远处,一时间四下寂静得只有风声。
“我说汪荧,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汪小媛看着已经站起身来的汪荧瞪大眼睛,“囤粮过冬的熊瞎子?”
汪荧一本正经摇头:“那倒不是。”
汪小媛呼出一口气,接着就听见汪荧揭晓答案:“是收集宝藏装饰岩洞的龙。”
“那你可是抬举我了,就说零食吧,我千辛万苦买回来,转头就给埋山上?这不是有毛病吗……”汪小媛见她半天没个表示,莫名觉得心累,“真没藏东西!你看他们几个,跑得影子都看不见了,除了你小媛姐,这荒山野岭的,还有谁会来关照我们迷路的小可怜?”
她竖起食指封住汪荧的嘴唇,堵住她对那个称呼的反驳,然后笑意盈盈地指了指脚印延伸的方向,缓缓地比了个发令枪的手势——
“go!”
山路的坡度渐陡,汪小媛也觉得有些吃力,心说这条路线真不是正常人会选择的,放着前辈们踏出来的道路不走,偏要往林子里钻。
于是两个人不再交流,一前一后,不约而同地将精力集中到脚下。
雪越下越大,几步开外的背影都看不分明,汪荧视野里只剩下那几串脚印,一路绵延望不到尽头。
吸入的分明是零下几十度的空气,肺部却像是灌满了炽热的岩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隐约的灼痛。
耳中充斥着急促的心跳,几乎压过外界的一切声音。
汪荧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双膝一软差点歪倒,咬牙站稳了,模模糊糊地听见汪小媛回头冲她喊着什么,声音穿透雪幕,又被风刮得支离破碎,但她没有精力去分辨。
她甚至无心计算这次跑了多远,只知道继续往前跑,不能停下来。
这时候停了,她可能就拔不动腿了。
“还坚持得住吗?”汪小媛跑回来,抓着她的肩膀又大声问了一遍。
汪荧将目光一寸一寸地挪到她脸上,能看见一张一合的口型,这次她听得很清楚,甚至还觉得耳膜微微发疼。
那么大声干嘛……
她心里想着,却没抱怨出声,强撑着比了个肯定的手势,径直越过了汪小媛。
游山玩水式的训练是没有出路的,早点下山才是正经事。
她机械地挪着脚步,速度很慢但脚步没停,同时尽力呼吸,努力忽视寒冷空气灌入呼吸道的刺痛。
山路拐过几个弯,汪荧恍惚之中放松了神经,可视范围毫无预兆地缩小,直至一片漆黑。
冻僵的躯体似乎连感知疼痛都有些迟钝。
汪荧缓慢地将自己从抱头蜷缩的状态伸展开,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发现自己跌坐在断崖边,双脚已经悬空了。
脖颈后传来一股大力,是汪小媛拽着她的领子拼命往后拖。
汪荧:!
她倒不是怕被人暗算,这显然是在救她,眼下这个情况,要是想勒死她,还不如推她一把来得轻松。
但是突然被这么勒一下,没个心理准备还真受不了,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谁这么缺德啊,都给这儿踩出滑梯了!”汪小媛把人拽到安全处,这才惊魂甫定地松了口气,自己也背靠着旁边的树木坐下休息,没留神被细瘦的树干晃了一下,差点躺倒。
她挪了个位置,不尴不尬地拢了一下垂到嘴边的头发:“看在我及时赶到的份儿上,你刚才什么都没看见啊。”
汪荧无力地点点头,轻声问:“你受伤了?”
“没有啊?”汪小媛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又检查了一下腿脚,然后站起来在她面前转了个圈,“拜托,刚才差点摔下去的又不是我,我好着呢!”
汪荧不说话,只是看向刚才那棵被她无意间倚靠过的树。
树干弯折得很厉害,最长的那根枝条像是被重物拉扯过,一小段树皮和木刺被刮平,斑驳的血迹已经凝成褐色。
那棵树生生从中间裂开一段,却并未折断,仍然顽强地复位回直立的状态,不仔细观察很难察觉。
地面上也有些模糊的拖拽印记,不过看起来时间久远,又被后来覆上的几行脚印打乱,只有树下那一小片区域因为不常有人涉足才得以保存。
汪小媛蹲着检查周围的痕迹,忍不住咋舌:“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山上有猛兽,看这体型还不小啊,起码得有一百五十公斤吧……”
汪荧也靠在树上休息,抬眼看看她,又阖上眼,没什么力气接茬,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听见汪小媛猛一拍手:“你说这是不是……”
话没说完她就结结实实喝了一口西北风,后面的话被咳嗽压了下去。
半清醒的状态下总是更容易受到惊吓,汪荧一个激灵,腰腹发力坐直了,由于体力消耗过大,眼前发黑的时间都比平时长一些。
等她捱过这阵晕眩,汪小媛也咳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继续分析:“这条路这么难走,平常没什么人会过来,肯定是专逮着你们组的人坑。”
汪荧:……
说得好像这是什么天选之子才有的待遇一样。
“所以,上次中招的很有可能就是你们组那两位大哥,”汪小媛打了个响指,“基本可以宣布破案了。”
“汪沛金这就涨辈分了?他可还得叫你姐姐呢。”
“嘿,我乐意,你们组除了汪灿都得管我叫姐,”汪小媛得意地一皱鼻子,“小朋友们一届不如一届,想执行任务还得多等几年,教官现在都说咱们那时候是他带过最好的一届呢。”
她说完最后那句话,眼神悠远地看向灰蒙蒙天幕下一望无际的平原,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不可否认,从前的同伴们的确很出色,但那些人也是陨落得最快的。
当年一起训练的十几个人,现在只剩下三个,除了汪灿依然耀眼,另外两个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只是现在家族断代,年纪小的迟迟顶不起来,她们还算是中流砥柱。
“在黑课上败给黎簇的那个人,实力也不弱,”汪荧轻声说,“他走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不是不甘和震惊,而是恐惧。”
“啊,我知道他,”汪小媛收回目光,“要是用他对标汪灿,勉强够得上四分之三吧。”
汪荧平静地点评道:“你用的这个量词还挺奇怪的。”
“不是谁都能用得上这个量词的,你看汪十方,我就不会这么比较。”
汪荧无法反驳,瞪大眼睛愣了愣,然后低头弯了弯嘴角。
“有人想出去,就有人害怕出去,可惜不是人人都能如愿,”汪小媛说到这里,俏皮地眨了眨眼,“你说我说得是不是很有道理?”
她一番话说得好像绕口令,几个关键词不停地重复,汪荧象征性地鼓了几下掌表示赞同。
“唔,不对,”汪小媛沉思着伸手摸了摸结冰的地方,“我本来以为是汪十方他们故意使坏,刚才还想着套他们话来着,现在来看更像是意外,怪不得……”
话题跳得太快,汪荧一时间没跟上节奏,但这不妨碍她对汪小媛的社交能力肃然起敬。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我刚才每次提到汪灿,都没说什么好话,”汪小媛说得理直气壮,“汪沛金似乎有话想说,这个反应很奇怪,他不像是那种和事佬的类型,但我终于想明白了——就像刚才那种情况,我能拉住你,因为我跑得比你快,同理,来得及出手拉住他的不会是汪十方。”
汪荧挑眉,心说她假扮沈琼的时候一定没少看侦探小说,猜谜上瘾了这是。
然而汪小媛还真就较上劲了,对照着残存的印记亲自上阵比划了半天,试图还原场景,然后做了个名侦探的标志性动作:“汪沛金是不是伤在肘部和髋部?”
汪荧:……
这还真是问对人了……
“不知道,只听说是扭伤,这几天训练也没见他有什么异常,“汪荧老实交代,“可能是我不怎么关注别人。”
光是跟上训练进度都给她累个够呛,之后又有为潜水做准备的单独培训,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别人的姿势标不标准。
“不关注别人?”汪小媛重复了一遍,笑着去挠她的痒痒,“感情把人拽去医务室上药的不是你呀?不行,我得把你看好了,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这小没良心的就跟着汪灿跑了!”
鉴于汪荧的身体状况,待遇堪比大熊猫,汪小媛没敢闹过火,见人讨饶了也就大度地放过了她:“还行吗,把剩下的路程跑完?”
汪荧伸手,被她拽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粒:“你还找得到路吗?”
她们休息了那么久,天地之间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还有指路的脚印。
“谁知道呢,反正现在你身边就只有我了。”汪小媛笑眯眯的。
汪荧也笑了笑,突然目光一凛:“有人来了。”
汪小媛:?!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出现的,有人在她们身后开口,语气中带着凛冽的笑意:“汪小媛,你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会放着她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