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想打雪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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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满意地看着自己手心里的川崎玫瑰，花型饱满，外观上也没什么瑕疵，按照我的评分标准，起码能打八十分。
大功告成！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抬手在汪灿眼前晃了两下。
他感应到我的动作，不适地皱了下眉，却没有睁开眼睛。
遵守游戏规则，值得鼓励。
本想潇洒一点打个响指，奈何成功与否一向全靠天意，我努力了两下都没打响，干脆放弃了，改为捂上汪灿的眼睛：“我数三下，就可以睁眼了。”
汪灿哼了一声，虽然只是一个单音节，但我几乎幻听出了“幼稚”两个字。
没办法，硬件不够，只能仪式感来凑了。
我拖长了音，第一声还是雀跃，接着就迟疑了。
白纸叠花多少有些不吉利，但在汪家这算不上犯忌讳，我担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他看见这朵纸玫瑰，失望了怎么办？
数到“三”，我移开他眼前的那只手，如同等待宣判般满心忐忑。
汪灿无声地睁开眼，目光清明而锐利。
我硬着头皮道：“你无视它的原材料，把它当成玫瑰，就会顺眼很多。”
纸巾上还印着棕色的小熊，是上次霍秀秀看我打喷嚏塞给我的，我倒是能记得每次出门前揣进兜里、回房间再掏出来，让这包纸巾免于跟着衣服一起被水洗的悲惨命运，但是一直没舍得用。
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汪灿伸出两指，从我摊开的掌心上拈走了那朵花。
纸玫瑰在他指尖转动，他一言不发。
“你不喜欢啊……”我小声问，“很丑吗？”
起码比刚才的干花像样吧……
我沮丧极了，低着头把双手缩进袖子里，越想越委屈。
自以为诚意十足，结果根本就是什么都没做好，对方也并不领情。
白费力气不说，还给自己冻个半死。
早知道会这样，我还不如就在雪地上给他画一幅简笔画呢……
反正结局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把手焐上半天也暖和不过来。
“你刚才说……让我把它当成玫瑰？”零下的天气，在外面呆了这么久，汪灿的声音也有些不稳。
“不用勉强，扔了也可以，”我又冷又乏，整个人都蔫了，“我再想别的办法补给你。”
“汪荧，你这个样子真的很没意思，”汪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了，闭了闭眼，再开口时明显有在克制情绪，“我是问你，确定要送我白玫瑰是吗？”
他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
——他在向我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只能点头：“你要是忌讳这个……”
汪灿突兀地笑了一声：“你自己说，汪家有这种忌讳吗？”
我深吸一口气，在求生欲的支配下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汪灿瞪着我，“在我面前，你不用谨小慎微。”
……要是不瞪眼，这话还能有点说服力。
我郑重地清了清嗓子：“那你不是问了些废话吗，说破大天它也是白色。你是分辨不出颜色还是怎么着？”
汪灿：……
我见他突然发起愣来，忍不住提醒道：“我下巴够尖了，手感不会有多好，别捏了。”
汪灿啧舌，又在我脸上捏了一下，这才松开手。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属于我能预判到，但是反应跟不上的程度。
……这人总能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证明自己能用实力碾压我！
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弯腰抓起一把雪就往他衣领里塞，要的就是攻其不备的效果。
意料之中，我失手了。
汪灿反应速度在我之上，纯靠机械动作就能躲开，霍然起身拉开距离，然后甩了下头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然后咧嘴一笑：“怎么，手不冷吗？”
我不答话，又团了个雪球砸过去。
汪灿几乎没怎么动，雪球到了眼前也只是微微一侧身，轻轻松松就避开了。
我目测了一下我的投掷距离，在心里叹了口气。
——但凡他再后退一米，我这雪球就够不着他了。
“来打雪仗吧？”我仰着脸看汪灿，手里还掂着个雪球，不管他答不答应，这个雪球都会被我丢过去。
“歇着吧你，”汪灿瞟了我一眼，轻飘飘地甩下一句，“回头再着凉了。”
我怎么可能被他这么轻易地拒绝，眼珠一转，大胆假设：“你不会没打过雪仗吧？”
自从知道汪灿的脸颊有多软，我总是不自觉就会去注意他的脸，这时候他抿着嘴，腮上就有一小块圆圆的软肉鼓了起来，愣是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几岁。
“我也没打过，在霍家的时候看着别人打雪仗，我可羡慕了，但是没人肯带我玩，”手里的雪球已经被我捏得紧实，但我仍嫌不够，不动声色地继续巩固，“你赏个脸，就当陪陪我？”
眼见着汪灿开始动摇，我毫不犹豫地将雪球掷了过去。
偷袭可耻，但有用……
才怪！
汪灿漫不经心地抬手握拳，雪球准确地撞上了他的拳面，应声四分五裂。
我咽了口唾沫，忙不迭地拍了两下手，实则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感受到实力差距了吗，这雪仗还怎么打？
不打也罢！
汪灿将纸玫瑰塞进胸前的口袋里，看了我一眼，弯腰掬起一捧雪，慢条斯理地拢在手心里。
……比我之前团的任何一个雪球都要大。
“哥！有话好说！”我口头上服软，行动却很诚实，来不及再团雪球，就看准时机抓起一把雪，扬手撒了出去。
汪灿站在由我人工制造的雪幕里，没有还击。
片刻之后，他向我伸出手，似乎要将那个雪球递给我。
我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遥遥冲他喊话：“不是像你这么玩的，来，用雪球砸我！”
汪灿摇头，呼出的白气很快消散。
我搓了搓手，不解之余忽然想起来，这人可能是真的没有童年。
汪小媛的身手虽然只算中等偏上，但她很早就顶替了沈琼的身份，不仅有几个名义上的青梅竹马，还过了三年普通高中生的生活，而汪灿不是在训练就是在出任务，可能在他看来，课后打靶都算是消遣。
况且像打雪仗这种集体游戏，就算在汪家开展得起来，估计也没人会邀请汪灿参与。
这么一想，我倒是生出一些不合时宜的怜爱。
虽然被孤立的原因不同，但这不妨碍我在补偿自己童年缺憾的同时，愿意捎上汪灿一起。
要是他能玩得开心，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正盘算着怎么才能让汪灿更有参与感，就见他蹲下身，轻轻把手里的雪球放下了。
他低垂着头，略长的头发从他肩部滑至侧脸。
汪灿蹲在地上，将面前的积雪归拢在一起，空地上很快就多出好几个雪球，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
他做完这些，向我勾了勾手，自己则自觉走到旁边去。
……这是给我准备的？
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点不真实，指着那堆雪球问：“你这算是给我送温暖吗？”
汪灿背着手，点头承认了。
我：……
接受还是不接受，这是个问题。
纠结了两秒钟，我特没骨气地一弯眼睛，捏着嗓子说：“汪灿哥哥，你可真是个好人！”
听见汪灿很不受用地啧舌，我忍俊不禁，还想乘胜追击，结果没留神，猛吸了一口西北风，话到嘴边又呛了回去。
我呸掉满嘴雪沫，边咳嗽边反省，做人还是不能太阴阳怪气，报应来得太快，就像这阵风……
说来惭愧，扔完汪灿给我准备的那堆雪球，没有一个命中目标就算了，他居然还抽空垒起一堆新的，颇有耐心地示意我继续。
……我到底是多想不开，才会拉着他打雪仗？
我热得脑门流汗，胳膊也酸了，一屁股坐在长椅上，连连摆手：“不来了不来了，你搁这儿熬鹰呢？”
汪灿笑了笑，我本以为他要嘲笑我的体力，可是等了半天他也没说什么。
横竖冷场也是尴尬，我干脆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身边的空地：“你不累吗，要不过来歇会儿？”
我原本只是随口客套，没想到他真的踩着雪走过来：“现在也有人陪你打过雪仗了，还羡慕别人吗？”
我默默捂脸，心说打雪仗讲究的是你来我往，哪有他这样的啊……
不过他确实是花了心思的，我没法不领情。
“那你呢，”我看着汪灿，忐忑地问，“玩得开心吗？”
汪灿睫毛忽闪两下，最终还是点了头。
我等的就是这个时机，藏在身后的那只手袭上他的后颈，将洁白的新雪从他衣领塞了进去。
汪灿瞬间睁大眼睛，挺直肩背，极其小声地倒吸一口气。
——可他没有甩开我。
内心涌上一丝愧疚，我突然觉得这个恶作剧一点都不有趣，咧开的嘴角又回到原位，我笑不出来。
我没法解释我的行为，能做的只是迅速抽回手，老老实实地低头道歉。
至于他是否原谅我，那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
就算他要把我埋进雪里我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