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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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就回来啦（oo）
收到苏醒的信息时，肖自在正十分懈怠地坐着玩手机。
窗上糊着一层雾气，被他搬进室内的栀子长得还不错，虽然比不上北方的暖气，地暖倒也够了。毕竟b市的冬天不算很冷，何况现在这样安稳地待在家里，将潮湿与寒冷隔绝在了室外。
电视屏幕停留在循环播放着广告的频道上，摆设极少的客厅里灯光明亮，自带温度的暖光在房中蒙上一层柔和的滤镜，竟也有了几分寻常人家般的人味。
这时节，四处奔波终究是令人劳累的事——
他年后也没休息两天就继续工作，忙着解决各种麻烦事件，结果就是被老窦调侃是华东第一劳模该给他申请多发奖金……
肖自在也真不是什么工作狂，后来自然是放慢节奏少接了些任务，这几日才会这么悠闲地宅在家里。
忙了一段时间突然停下来，本来是会有点落差感的。就好像离开佛门不久，每日固定的时刻不能去念经，早课，或是面对佛像忍耐思过，刚开始他是真的很不习惯。
现在倒没什么问题了，毕竟他的时间安排都是跟着工作走的，闲的时候闲，忙的时候忙。
最近手机里的消息往来又频繁起来，在看过各种日常分享比如每天都被准时叫起床好累，很久没吃外婆做的红烧肉了味道很好，寒假一直宅在家里都要被家人嫌弃了等等碎碎念后，确实不会感到无聊了。
例如一周前，
“想早点回来了_(:3」∠)_”
“难得过节，不在家多玩几天？”
“……家里也没什么玩的呀，我就是想回b市。”苏醒大概率也是捧着手机在玩，回的十分及时。
“对了，你们是不是快开学了？”肖自在突然想起几天前听到过的消息，要是开学，倒确实也该回来了……
“啊……还有半个月……”
“那还蛮长，怎么回这么早？”
“qaq。。”
对面发了张睁着大眼睛的小猫图片，眼睛里的水光闪得像荷包蛋。“我超级想吃火锅，可是一个人好难点菜啊……”
……
唔。
肖自在不是傻子，看得出对方的暗示也猜得到原因。
确实一个人吃火锅没什么意思……
怎么办呢？
或许是自己太松懈了，那天老窦像是看出来什么后用幸灾乐祸的口气问起，“怎么，那两个人不够你填肚子？我看你有点愁眉苦脸的啊。”
“这个确实不够，所以能不能……”肖自在抓住机会，一本正经地想要多申请点福利。
“不能。”敏锐的老窦立刻转变了调侃的态度，冷漠无情地拒绝。
“啧。”肖自在耸肩。
“嘿，你小子，别以为我一直是个中国好上司就……算了，我还是得问问你，最近怎么回事啊？”
眼见转移话题失败，面对上司的询问，肖自在也开始组织语言……
“倒没有退步……失败，也没有！但我怎么就觉着你不大对劲呢……”头顶日渐稀疏的男人托住下巴，眼里闪着怀疑的光，没等听到回答，他又摊开手道，“诶，我也不是什么爱打听的人，你要是不想就别说了，自己可得注意着点……别影响了工作。”
“……知道。”难得想说点什么的男人只得把话吞回肚里，算了，他想，这事儿还真不好找人商量。
而现在她说她快回来了
……
放下手机后，他的视线往窗外游移，从近处的树叶一直到远处的楼房与天幕，冬天的天空阴沉着压在城市上空，只有夕阳穿透了厚重的云层，带来一抹橘红的色彩。冬季光照少，不到7点已是日落时分。
少时入寺，一晃就是十几年，等还了俗，入了世，年纪已经是二十好几了。他认清自己的本性，也接受了现状，现在也能安排好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至于未来？那几乎就是不用考虑的事了，身处地狱，结局也不过是随时会到来的必然。结合实际来看，大概就是死在某次任务中了吧，这也是他早就清楚的。
这么些年，肖自在对男女之事也并不是毫无经验。成年人多是各取所需，因这心魔而无法提供任何承诺的他，即使开始一段关系，也会因为无法“给予”很快结束，或许是承诺、或许是爱情、或许是家庭。而他对这些也没多少需求，自然也就不在意了。他已经见过足够多，清楚没人会例外。
况且不管是年龄差别，普通人的身份，还是自己偶尔会冒出的对她的杀意……哪个不是摇摇欲坠的稻草，随时能压垮这段脆弱的联系。
“喜欢”……吗？其实到现在他也不清楚苏醒看上了他哪一点。
赤红的光芒逐渐下沉，在楼房的缝隙中消失了踪影，带着最后一丝温度，去往明日的新生。而他前路未知，反复的升起的太阳也照不到他的道路。
明天会怎样？他竟然也无法断定了。
…
…
早上10点。
规律又轻巧的敲门声响起时，他确实有些惊讶。
苏醒没告诉他航班具体时间，但这个点也未免太早。老房子隔音不算很好，今早开始他就没听到楼上传来过开关门的声响。
只是除了那孩子，还有谁会在今天敲他的门呢。
他随手整理了下衣领和头发，起身开门。
“诶，你在家呀！”苏醒有点惊喜，女孩拖着箱子站在门外，因为提着行李走上4层有点脸红和喘气，她抬头对他笑得开心，
“我、回、来、啦！”
肖自在看着她，突然却觉得不太自在了。
“恩……好久不见。”他原想自己只要和平时一样便好，如今却终于认识到这想法只是欲盖弥彰。他最清楚不过，自己刻意压抑过的声音早已不似平常。
苏醒倒像是没注意他有何变化，只抬手把花怼到了他眼前。新鲜的向日葵有着明艳饱满的颜色，衬得她的笑容多了几分热烈，不用开口他也知道她要说什么。
“送给你。”
苏醒仰头看着他，已经习惯她这套把戏的男人不再有“精彩”的表情，这让她有点小遗憾。不过这次她可不会再半途而废，这么想着的她无视肖自在脸上有点为难的神色，固执地坚持着举花的动作。
一秒、两秒、三秒。
很快，在她的手彻底酸掉之前，男人似是放弃了挣扎，接过她手中被深棕色丝带扎好的花束。
肖自在垂下眼，虽然很微弱，他低身时还是闻到了冷风混合着花香的味道。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苏醒：头发还是刚过肩的长度，皮肤和气色终于有些转变，脸也圆润了两分。果然是过年养好了么，他不禁这么想到。
她呼出的白气稀薄而绵长，两颊的红色逐渐消退。
是剧烈运动后的表现正在消失。
这孩子，行李还没拿上楼呢，就跑到他这里来……
感到有些好笑的同时，鼻腔中还未散去的味道终于回了甜。
捧着手里的花，肖自在第一反应还是道谢，发现苏醒还是不罢休地盯着他后，他只得说，“花很好看……”顿了顿还是继续道，“……但真的没必要。”
“没事呀，本来我自己也会买的呀，买多了也是浪费，分给你就可以多买几种嘛~”苏醒歪了下头，无辜地眨着眼，好像送他花真的就只是个顺手的事情，没有其他意图。
如果她不是手里空空，说服力或许会更高一点。肖自在放弃吐槽把花放到桌上，折回门口叫住了想要离开的苏醒，
“那我就先回……”
“我送你上去。”他平静地开口。
刚才就注意到了，笑容无法完全掩饰少女神情里的疲惫，她说话时尾音消失得模糊而粘腻，像是和雪花一同融化在了空气中。
“行李很重吧。”他靠近还错愕着的苏醒，手向行李箱伸去。
“不用不用，我提的动的！也不重，不麻烦你啦！”苏醒吃了一惊，想把行李箱往身后推。
“我还是帮你提吧，谢谢你的花。”肖自在却按住了箱子，认真道。
“诶……那，那好吧，谢谢……”苏醒从慌乱中反应过来，乖乖放开箱子提手，站到一旁。
看肖自在轻松将行李拿上了5楼，她有些踟蹰地跟在身后，心里觉得奇怪。
不过是一楼的距离，其实这才没什么必要吧。
等在自家门前停下，她从随身的包里翻了翻，然后找了找外套上的口袋，接着又把包里外翻了一遍……
然后重复了以上操作3遍。
“小苏……你是不是……”
眼见她左右掏不出钥匙，肖自在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什么。
“淦，不会吧……”
挣扎了几分钟后，苏醒终于只能面对现实：她把钥匙弄丢了。
弄丢了。
丢了。
了。
。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这么粗心啊！丢人，太丢人了！苏醒在心底疯狂辱骂自己，表面上还是冷静地翻出通讯录给开锁师傅打了电话。
然而人家说手上有事，至少半小时才能过来。
于是两人面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肖自在提出，“来我家坐坐吧，外面太冷，小心别感冒了。”
想起接过花时她手指冰凉的触感，还有刚才就出了点汗的脸颊，要是再这么吹会儿冷风，可真有点不好说。
内心还在疯狂呐喊的苏醒只是弱弱地回答了好，沮丧地跟着他回了家。
不得不说他的预感十分正确。进门一分钟不到，苏醒就连打了两个喷嚏。肖自在赶紧给她端了杯热水来，她吸了吸鼻子，围巾也没取，就焉焉地坐在沙发上。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苏醒用杯子暖着手，却一口没动。
“要换成茶么？”他问。
“不用……只是对我来说有点烫，我等它冷一点再喝吧……”苏醒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不好意思地回答。
肖自在这才明白过来，不顾她的阻止，把杯里重新换成了温水。
而刚才客套着说不用麻烦的少女现在眼神却亮了亮。她矜持地等了一会儿，才慢慢把杯子递到嘴边喝了两口。没多久杯子就空了一半。
还真是个猫舌头。
时间过得太慢，指针才慢悠悠地转过了半小时的三分之一，他们之间已经隐约有冷场的迹象了。
毕竟实在是无话可说啊，你能指望女大学生和工作了十多年的中年男人有什么共同话题吗？
不过这沉默到也没他想象中那么令人尴尬。苏醒挺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玩手机，想到什么才偶尔开口和他聊两句。
天气的话题谈完了，她正想继续说点什么，他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来，肖自在望见来电显示，不动声色地接了，走进离客厅最远的房间去。
“喂，老窦？有什么事吗？”
……
临时任务和以往一样来得突然，老窦啰嗦半天才挂掉电话。
等他打开房门才发现苏醒已经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围巾还是没拿下来，手机也黑屏掉在一边，估计早起赶飞机对她来说是挺累的。
肖自在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找出一床薄毯，抖了抖并不存在的灰尘，拿出来给她盖上了。
苏醒歪头睡着，呼吸平稳。肖自在凑近为她盖上毯子时能看到她皱着的眉头，似乎是睡得不太安稳。他还发现了她眼下的黑眼圈，她该不会赶飞机前一天还在熬夜吧，肖自在怀疑起来。
说到眼睛，靠近了看，她的眼睫毛不算特别密，却很长。带着薄绒的围巾遮住了她的下巴，黑发散乱地贴在额头与脸两侧，那股微甜的气味再次出现时，他才意识到，女孩缓慢的鼻吸也几乎快打到他脸上了，微热的气息和温度都近在眼前。
没错，很近，近得足够他看清她脸侧细小的绒毛与看起来很柔软的嘴唇。
室内安静得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和干净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