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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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日头晒，街上的小商贩都凑在树荫下，打个小盹，或者蹲在一块打打小牌。
这个时辰街上没什么行人，菜市里空空荡荡，地上随处可见不要的菜叶子。
周小思跨过面前的一堆菜叶子，回过身拉住温大城往前走。
“不用害羞，我在你旁边和你一块走着呢。”她看着低着头，拉着她的衣袖行走，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温大城，安慰一句。
“嗯，可是，为什么来这里呀。”
温大城有些不理解，他从没到过这地方，蹙着眉看见树荫底下的小商贩们都朝他看过来，他不禁把头垂得更低。
“来给你买几身衣裳。”周小思说着，便拉着他向前，不时地四处张望。
这里与其说是菜市，不如称它为集市，卖什么的都有，当然也包括卖衣裳的，虽然比不上县城里做的衣裳漂亮，但胜在结实，穿上也轻便。
温大城听见要买衣裳，原本眸中一亮，可他一想到周小思刚没了差事，还要还好多钱，连忙摇头。
“不用的，不用衣裳，够穿的，我们回家，不买衣裳。”
温大城说着话就要拉周小思往回走，周小思原本刚瞧见街对面有家成衣铺，兴致冲冲地想要进去瞧瞧，冷不丁被温大城拉着改了方向。
“别啊，先进去看看，为什么不要买衣裳呢？”
周小思用尽全力反拉住他，勉强让他停留在原地。
“要好多钱。”
一想到最近周小思那么辛苦的赚钱，最后却还被人赶出来，温大城就觉得好心疼，也顺带着心疼周小思的钱。
他怎么可以为了几身衣裳而花她来之不易的钱呢。
“一身衣裳要几个钱，买两件不会有什么事的。”
周小思见他这么认真的表情，忍不住想笑。
可她拉了半天，温大城仍是不大愿意进去。
“就两身衣裳，这点碎钱我还是有的！”
。。。
“大哥，算我求你好不好，你那身衣服碎成布条了，马上就不能蔽体，要光着了！”
衣裳不能蔽体那还算什么衣裳。
温大城原本态度坚决，只是听见周小思最后那句话，神色才有所缓和，手上力气一松，疑惑地低下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
周小思见机立马就将他拉进了铺子里。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了成衣铺里，这里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裳，周小思一进来就和铺子里的老板娘进行了好一番商议，随即和挑红薯一样，手上“嗖嗖”几下，拿着几件走到他身边。
“来，试试看！”
周小思对自己的审美颇为自信，自己挑的衣服绝对不会差。
“我。。。真的要买衣裳吗？”
温大城犹豫着看向周小思。
“买，不要担心银子的问题，我很能赚的，这家没了还有旁人呢，你只管换衣裳就是。”
周小思边安慰着他，边把他推向了老板娘临时搭的小棚子里，亲自把他推了进去，这才安心下来，靠在一边松口气。
铺子里的老板娘是从别的村来的，从前也不认得周小思，看她在一边闲站着，便只把她当普通的客人招待，嬉笑着上前唠嗑。
“这位小娘子，今个是陪自家相公出来买衣服的？”
周小思侧过头看她一眼。
“要我说呀，小娘子你长得这么好看，也给自己挑两身裙子，咱们铺子里还有刚从城里来的簪子，您打扮打扮，那不得是村里一枝花！”
老板娘嘴甜，说着话笑着拍一下周小思的肩膀，以为她会赞同自己的话。
周小思并没有和她一块笑，她只是脑补了一下自己穿着身长裙，满头簪子，追着猪到处跑的窘迫样子。
多少有些别扭，她嘴角一抽。
“衣服就免了，拿支簪子来，要那种木质的，不带花的那种。”
思索一会，她这才对老板娘说道。
虽说卖不出几身衣裳，但好歹也有点生意可做，老板娘还是笑着应下了，她前脚刚走，温大城便穿着新衣裳胆怯地走出来。
周小思原本没注意，只是听见朝她走来的脚步声，这才回过身，顿时眼前一亮，眼睛都睁大不少。
温大城这人原本就美，如今身上这件黑色的便衣衬的他皮肤更加白皙，不说话的时候，有点冷艳逼人的味道。
人靠衣装马靠鞍，就是这个道理。
“我觉得这件好，所以穿这件了。”温大城局促地整理一下衣角，目光只看向周小思，等待着她的评价。
“确实好，好看。”
周小思啧了一声，像看艺术品一般左右看两圈。
“真的好看吗？”
温大城看她满意的摸样，也不再局促，眼中全是欣喜。
“好看，不是衣服好看，是你好看，真好看。”
周小思拉着他的手走到铜镜前，叫他自己仔细瞧一下。
“我说的是真的吧，你自己看，美得跟仙男下凡似的，不过。。。”
她语气一转，正好见到老板娘拿着两支普普通通的簪子过来，她顺手拿起一支，抓起挡在他脸两边的头发。
替他束好发，周小思才彻底满意。
“好好的帅哥整日披头散发的，现在多好，人显得精神，还更好看。”
她都没瞧见，从她为温大城束发开始，他的便脸红得像喝了几坛子酒一般，规规矩矩地坐着，一动不动，任由她捯饬。
“哎呀呀，美郎君和美娘子，那叫一个般配，我去县城里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老板娘怪会夸，坐在一边笑得合不拢嘴，指望着周小思听了能开心得多买几身衣裳。
周小思根本不理她，她对商家的夸赞一律免疫，这是在现代就培养出的优良习惯，她只是掏出荷包，开始数该给多少钱。
只有温大城听见这话，眨眨眼，开口问道：“般配？”
“对喽，般配，就是天生一对。”
老板娘边接过周小思递来的几十文钱，边笑着和温大城说道。
天生一对？天生就该在一起吗？温大城悄悄看了眼身旁的周小思，抬手摸一摸后脑勺那支簪子，忍不住偷偷扬起嘴角。
他喜欢这个词。
出了铺子门，温大城就没有像刚来时那么害羞扭捏，走在路上到处看着，眼中满是对菜市的好奇。
周小思身上也没有什么急着要做的事，便由着他这样边走边看，还耐心地和他讲，这家卖的是包子，那家卖的饴糖。
“那边好多人，是做什么的呀？”
温大城突然指向不远处的人群，那人群挤在一处，围着个手中搓着面团，边上摆着蒸笼的老头。
“大约是卖什么糕点的，人多想必口味挺好，怎么，你想吃吗？”
周小思侧过头问道。
不等温大城回答，她就自说自话：“我觉得你应该想吃，你站在这等我，我去买两块，很快就回来。”
其实是她想吃。
但她又不好意思戳破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便委婉地找个理由，嘿嘿。
被围在人群中的老头手里不停忙活着，也不开口说话，他的蒸笼里不时飘出香甜的气味，周小思挤进来，盯着那蒸笼看半晌，咽下口水问一句：“老师傅，你这卖的是什么糕点呢？多少钱一个？”
老师傅似乎不爱回答别人的问题，只是拍一拍他背后的墙，叫周小思看，他早把糕点的名称和价钱写在了那堵墙上。
周小思便顺势看向他背后那堵墙。
半晌，那老头都没有等到周小思的回应，只得不耐烦地大喊一声：“要哪样，赶紧说！”
只是他一抬头，却发现周小思早已无影无踪。
周小思恍若一具行尸走肉走回温大城身边。
她脑子里全是方才在墙上看到的东西，那墙上贴的东西杂七杂八，可她偏偏就看到了。
好大一张通缉令！
那画的人像怎么偏偏就和温大城有五六分像呢？
那画像上写明了，犯人是在半年前逃走的，周小思顺着原主的回忆看，她也是半年前把温大城带回家的。
时间一致。
见周小思空着手回来，一张小脸惨白，温大城连忙上去扶住她。
“是不舒服吗？哪里难受？”
他担忧地抬手摸周小思的额头，周小思不说话，只是抬眼仔细端详面前的人。
越看越像，乍一看是五六分像，现在一对比，和那画像简直是七八分像。
通缉他的罪名是杀人，而且是杀数人的重犯，极度危险。
周小思顿时打一个哆嗦。
“是受凉，得，喝热汤。”
温大城以为她是冻得发抖，立马牵起她就要回家，家里有他杀好的鱼，他要给她炖鱼汤，好好暖一下身子。
周小思没有跟他一起往前走，而是在原地停下，神情严肃。
温大城往前走时突然发现手上一空，有些懵地回过头来，看向周小思。
“怎么了？”
他轻声问道，慢慢靠近周小思，想再牵起她的手，动作小心翼翼的。
周小思脑子里全是那张通缉令，那幅画像，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连杀数人，这种人天理不容，罪该万死，是谁都绝不该姑息。
而那张通缉令上面写，抓住通缉犯者，可去衙门领一两黄金。
这样，她就可以一举还清债务，甚至可以自己买猪，买不少猪。
冰凉的手突然触碰上不一样的温度，周小思突然回神，看见温大城一脸担忧，抓起她的两只手捂在他自己胸前。
“好凉，我们不站在这了，回家好不好？回家，我给你炖鱼汤。”
手上的温暖顺着臂膀用到心上，周小思有些懊恼地一皱眉，听见天边“轰隆”两声雷。
变天了，马上就要下雨，此地不宜久留。
“这该死的雨季，走，赶紧回家。”
周小思嘟囔着，拉起温大城就往回本去。
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吧，万一她的判断失误，出了差错呢，那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那幅通缉令，等找个时间，她还是要自己再去看看。
现在的这个傻子温大城是那样的善良温柔，从前他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吗，一个人失忆受伤，就能改变这么多吗？
她把这一切压到心底，只顾着和温大城奔跑在田野间。
雨越下越大，倾盆大雨在小路上砸出不少小水坑来，道路变得泥泞，土地变得松软难以下脚，二人的行动变得困难起来，连视线都模糊起来。
从不远处奔来个戴斗笠的小孩，跑得溅起不少水花，他跑得那样焦急，活像是屁股着了火一样，边跑边大声呼喊着。
周小思起先没听清，靠得近了，才听到那孩子声音有些熟悉，大喊着：“小姨！小姨！”
啧，是张雨那小子。
“下雨天的你怎么跑出来了，你爹娘不着急吗？”
周小思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避免自己看上去过于狰狞。
“小姨，你快别管这个了，雨太大，淋得你家房子塌了！全塌了！”
张雨急得都要跳起来，拉着周小思的衣袖说道。
周小思的表情顿时狰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