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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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少有天子大婚的,大婚花销甚多,光是给皇后家的聘礼就有千余斤。或许是为了节省开支,皇后都是先入宫为贵人或者昭仪,再册封皇后。如今元茂来了这么一回,礼曹都有些手忙脚乱,之前没有皇帝大婚的,嫔御入宫也用不着宫里弄出什么大的阵仗。册立皇后和大婚又是两码事。
一时间礼曹拿出前朝各代的先例作为参考,光是礼曹内就吵得厉害,吵吵闹闹的,有时候还会递到天子面前。
“礼曹说,应当是照着汉家旧例。”元茂和白悦悦道。
他偶尔的闲暇之余,就会到福德殿来。她在这儿也住了一段时日了,她在福德殿已经住了一段时日,早已经照着她自己的喜好来装扮。之前福德殿都是照着元茂的喜恶,特意弄一些古朴沉重的帷幄与器具。白悦悦就大刀阔斧,能换的全都被她统统换了一遍。
帷帐全是烟色的纱罗,器具也是用的青白或者桃色的居多。连着捆帷帐所用的丝绦都是妃色的。
一时间福德殿原本的古朴沉重一扫而光,全是年轻少女的活泼。连带着熏香都是换成了甜甜的青梅清香。
元茂在这儿呆着就不想走,他看着白悦悦好奇的翻阅着礼曹送上的条列。
她看的兴致勃勃,“平常我见着亲王娶妻,就已经够麻烦的了。没想到陛下成婚那更是繁琐。这么一日下来,恐怕从天不亮折腾到亥时才算完。”
“是我们成婚。”元茂纠正她的说辞,将他和她捆绑在一起,作为夫妻共体,别想要单独分出去。
“做皇后也好麻烦呀。”她掰着手指,“这里头,我得拜多少次。”
“那是告知诸位先帝,这是要做的。让列祖列宗都知道有了你这个皇后。就和平常人家娶妇之前要告知宗庙一样的。”
白悦悦撑着头,“还不止宗庙呢,还要祭祀天地。”
她脸颊圆鼓鼓的,是青春少女特有的饱满,眼珠和黑葡萄似的,黑的透亮。一缕碎发从发鬓落下,搭在她的脸颊边。
“皇后是天子发妻,自然是要如此的,不告过天地,自然算不上是名正言顺。”
白悦悦看下去,程序众多,礼仪繁琐。连着外命妇的朝贺叩拜都有规矩,每一步都透着沉重。宣告天下,这个皇后是如何的堂堂正正。
白悦悦眉头一皱,人都差点往别处一缩。
元茂察觉到她的动作,看向她,“怎么了?”
她干脆丢了手里的那卷卷轴,往旁边一闷,连着头都要低下去。元茂见状,颇有些好笑。他伸手将她揽到自己怀里,她原先还不情愿,但是元茂手上的力气她挣脱不开,只好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他的胸口。
“我有点怕了,能不能不做皇后呀?”
元茂眼底生出些许阴霾,但对上她乌黑的眼睛,元茂脸上如常,“怎么说这种话。”
白悦悦指了指那份卷轴,“好多呀,感觉全天下就我最尊贵似的,要是做不好的话,那就是辜负良多。”
她嘶了几口气,“感觉身上的担子可太重了,万一做不好……”
白悦悦说到这,看着元茂,“陛下会怪罪我的吧?”
“阿悦觉得皇后是什么?”“陛下的妻子。”
她答得飞快,没有任何犹豫。听得元茂眉眼都完全舒展开。
他将她抱的更紧,贴在她的脸颊上。
“没错,就是朕的妻子。”
他从头到尾全是这么觉得,那些朝堂上的老学究和礼法人,如何说皇后位居中宫统帅后宫诸人。可仔细算来就是他的妻子,生前并列,死后也要合葬在一起。一同享受子孙祭祀。
若不是他喜欢的,对着就两看相厌,死后还要被硬绑在一块,那简直毛骨悚然。他曾经就死后就被不肖子给和另外一个他几乎都记不得的女人捆在一起,捆在一起也就罢了,还令画工作各种他和皇帝生母一同出行的壁画。
要不是他的的确确没有任何宠爱她的实质,要不然,不知道那个畜生会不会到处给他弄什么他早就看重他们母子的传闻。
那感觉恶心透顶,又火冒三丈。
偏偏他人又死了,对身后事无能为力,只能看着旁人肆意操弄。
想到这,元茂低头下来,将头颅都埋到她的脖颈里。
他骨架在这段时日里已经完全长成了男人的模样,俯身下来的时候,轻轻松松就能把她整个人都覆住。
“怎么了呀?”白悦悦感觉到他此刻的郁闷,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两下。
“是谁让我们的陛下生气了,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元茂听着白悦悦这万丈豪气的话语,忍不住就笑,“他现在怕是再也没有出现的机会了。”
白悦悦有些听不明白,她啊了一声,然后立刻安慰他,“这不正好,你看上天都不放过他,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再也没有机会出来害人了!”
元茂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本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白悦悦继续像哄孩子一样的哄他,手也在他背上拍着,“是了,是了。开心一点嘛。这世上可多让人开心的东西了。何必为了个蠢人来气自己。”
她这份豁达委实让人羡慕,元茂自认自己做不到。因为自小的境遇,他习惯了先将所有的事忍耐下来,压在心底,等到实在忍无可忍了,如同雨天惊雷一样全数爆发。那时候便是再没有回头余地。
元茂不自觉的靠在她的身上,她衣襟上的熏香和她原本就有的幽香混在一起。
“只是朕觉得愤怒。”
“那就发出来,找他的麻烦。”白悦悦说了,感觉又不对,那人都出不来了,还能怎么找麻烦?
“朕只要你做皇后。”元茂幽幽道,“其余人,一个都不要。”
他只认定了她一个是皇后。
白悦悦莫名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好像什么东西沉沉的压在身上。不过很快她又想通了,现在这般总好过元茂是个花心大萝卜,一次弄个几十人回来,让她日夜给人排班拉皮条。
老鸨的活计,干着心里恼火。不用干这活了,
这么一想,她又开心起来了。
“好呀好呀,”白悦悦抱住他的背,“那就说好了啊。”
反正他最后就算后悔了也没关系,至少他当真一天,那也是她赚了。
元茂被她欢快的语调感染,过了小会顺着她的力道,轻轻离开她的怀抱。
“好了,既然那人都不能出现,可见就是已经报仇了。”白悦悦捧着他的脸,“这不就是好事么?”
“自己高兴了,那就是能把仇人给气死。”她指了指自己的唇角,“笑笑十年少,开心得多了,可是能长命百岁呢。只要活的长,那些仇敌就全都死在前面,不足挂齿。”
元茂笑了,又一头把她抱在怀里。
中常侍得到外面小黄门的消息,见着内殿里抱成一团的两个人,感叹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都说新婚蜜里调油。这会都还不算是新婚呢,天子就已经一头昏的扎了进去。他们这些局外人看的清楚,天子更沉迷放纵自己,那位准皇后看着可清楚了呢,可没太多意乱情迷。
不过这话谁也不敢说的,也不会说。天子高兴大家都好,若是不高兴了,头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宫内人。
元茂低头,唇轻轻的擦过她的额头,柔软的触感贴在上面。哪怕再来一世,他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心悸动不己。
轻轻把唇挪开,他又抱住她,两人抱在一起摇摇晃晃的,和外面年轻男女毫无二致。
抱得太紧,白悦悦难免感觉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毫无阻碍的渡到了她的身上,让她心惊肉跳又脸上发热。
她看到纱罗帷帐外的身影,“中常侍来,有什么事吗?”
中常侍原本打算在那儿等到天长地久,冷不防被白悦悦这么一提,连忙低头。
元茂依然没有半点打算放开她的意思,“有什么事?”
中常侍不敢进去打扰的,就站在那儿。
“礼曹来问皇后归家的时期。”
中常侍感觉话说完,周身莫名的就冷了不少。
他早预料到天子是绝对不想听这话,没想到天子竟然这么不喜。
“礼曹说,照着宫规,皇后此刻也应该在家了。”
过了稍会,帷帐内传出一句,“朕知道了,退下。”
中常侍如得大赦,反正话他已经传到了,至于接下来如何,那就不是他的分内事。
中常侍退下之后,元茂再次把头埋在了她的发丛里,“那些人都不想让朕好过。”
白悦悦顺着他的脊背,一下一下顺毛撸。
礼曹说的那些话,她也觉得挺有道理的,即使皇帝册封的诏令已经过了门下省的那关,没有更改的余地。但她还没正式受过册封礼,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其实他们也是为我好。”
说罢她就感觉到肩膀上一轻,元茂看她的目光里都是不解。
她把自己方才的想法和他一说,“其实说来,倒也是有几分道理。”
元茂缓缓的吸气,“那等大典前一个月再回去也不迟。”
他看向她,“阿悦在这儿多陪陪朕。”
“另外朕让罗娘子入宫陪你。这样的话,阿悦也不会太过思念亲人。”
其实家里亲人她还真的没什么好思念的,罗氏已经管家,也有眼色,她相信罗氏能带着儿子能过的好。
至于白逊,她在宫里都听到他的不靠谱的那些事。她和他原本就没有任何父女情可言,哪怕哪日死了,她都要愁怎么哭出来装样子。
“我只要阿姨来看我,阿爷不要。”她道。“还有还有,我还想给我阿姨好些东西。”
狗男人们是不可能靠的,但是钱却是实实在在的。
元茂自然一口都答应下来,白悦悦一高兴,抬手就抱住他脖子,“你对我真好。”
元茂被她这突然而来的举动给弄得措手不及,然后下刻便是绽开笑容紧紧抱住她。
几个宗室恰好求见,见面前传话的黄门踟蹰许久,就是没去禀告。不由得相互看看,“我等有事求见陛下,若是耽误了事,你也吃罪不起。”
黄门哭丧个脸,“大王,不是臣不愿意去传话。而是陛下如今和皇后在一起,臣不好去。”
谁都知道,天子和准皇后在一块的时候,最不喜被打扰,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去。
人在宫里久了,也会看事情的轻重缓急。黄门看着诸王要和天子商量的事,应该不是十万火急,才不会拿自己的人头来掺和。
黄门退下之后,几人面面相觑,更是隐晦的把目光隐隐的投向了从入宫开始就沉默寡言的长乐王。
众人都知道那些过往,目光看人也有些微妙。
长乐王看过去,被看的马上收回目光。
天子他们知道是个在乎颜面的人,也遵守那一套繁琐的规矩,可是能让天子现在就这样,连那套礼仪规矩都放一边,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看来我们几个还是等会再来吧,索性也不是马上禀告陛下。”
带头的有这么一说,其他纷纷附和,转身离开。
出宫门的时候,有宗室半开玩笑的对长乐王道,“景时,如今是不是和陛下同有荣焉?”
这话说的晦涩不明,却直指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事。
长乐王脸色一变,然后下刻他重重一拳打在了这个宗室的脸上。瞬间场面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