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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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静沐之前都是在格子间工作，不久前升职才拥有了独立办公室，面积很小，只能容纳两三个人。
陈进航坐在她对面的软椅上，静默地看了她半晌，从钱夹里拿出两张红票子放到她办公桌上，曲手轻叩下桌面，发出闷响。
被人盯着的感觉仿佛被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盖住，于静沐几乎透不过气，听到响声才回魂，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陈进航眸中滑过微不可察的笑意，压低嗓音，用很仔细听才能听到的音量说：“嫖我一夜，就值二百块钱？”
这句话唤醒了于静沐的记忆，羞愤之情随其而来，懊悔自己那天逞口舌之快。
同时她脑海中倏忽闪过一个好笑的念头，年少时都是她对陈进航说这种刻薄的话，风水轮流转，现在竟调换过来。
没被酒精和药物侵蚀的于静沐是理智的，她尝试去理解陈家给陈进航带来的伤害，并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不好意思，我只是开玩笑的。”她淡声说。
陈进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声道歉。我的妹妹。”
“妹妹”这一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是多么讽刺，于静沐努力压住心底翻涌的不甘，冷冷地说：“我做错了，当然会道歉。”
“还有呢？”陈进航不着边际地问。
“什么？”
陈进航凑近她，狭长的眼睛眯成缝，看不清眼底情绪，“你说，妹妹勾引哥哥是对还是错？”
于静沐能听见自己后脑勺某一处轰然炸开的声音，呼吸都不再顺畅，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她拍案而起，竭力压住声音说：“陈进航你有病就赶紧去治，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里好吗？”
陈进航凝视她，不紧不慢站起身，把她因突然的动作散落下来的几缕发丝别到耳后，似笑非笑地说：“好，妹妹那么认真工作，哥哥怎么能差呢？”
又是“哥哥妹妹”……
于静沐忍无可忍，一把把他的手甩掉，咬牙道：“陈进航，我已经在忍了，别逼我发疯。我对你的恨不比你对我少。”
陈进航哂笑一声，重抬起手，以大拇指腹用力蹭了蹭她红润的下唇，垂目看了眼指腹上沾染的唇印，淡淡留下一句，“今天的妆很好看，我的妹妹。”
等陈进航离开，于静沐颓然坐倒在办公椅上，脑子里浮现的是初中时，她给陈进航化妆的画面。
空调里吹出的冷风似乎顺着她的鼻腔，钻进了她的心房里，明明是三十多度的大热天，身体却从里到外地冷。
眼睛控制不住地发酸，越不想去想，那些画面越拼了命地挤进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像是被人摁下了快进键，时间过得飞快。
于静沐也忘了，她是怎么住到陈进航公寓里的。
记忆仿佛碎成了片，一片片拼回去，也只能凑出个大概样子。
这次的翻译任务是她入职以来接过最难的内容，文件里有很多化学学术用语，词典和google都无用，她便整理出来交给王若涵，让她打电话给研究院的人问……
后来又变成她亲自抱着一堆资料去研究所请教。
那天，是个艳阳天，气温却稍稍降了下来，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天气。
她在研究院咨询完，刚走出办公楼大门，手机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但因为工作习惯，她没有拒接。
听筒里传来一声“喂”，只一声，也能听出对方的烦躁与急切。
——是陈清。
她毫不犹豫地挂断，加入到拒接列表。
似乎是从小到大听惯了的声线特有的魔力，哪怕陈清都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挂断，于静沐耳边依然环绕起陈清会说的话。
原话太粗俗，抽出关键词的话，大致是“白眼狼”、“臭子”、“在外面养野男人”、“不给家里寄钱”、“死外边被野狗咬烂”。
不过这些都是于静沐听惯了的，最可怕的还是陈清恶狠狠的一句：“别让老娘找到你！”
哪怕在帝都待了这么多年，这句话仍像是个恶魔的低语，让于静沐不寒而栗。
明明这般好的天气，于静沐却感觉置身于南极冰川，无限寒冷包裹住她，令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颤，只能蹲坐在地。
陈进航就是在这一刻出现的。
他沉默地站在她身前，以高大的身形，替她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他们一高一低的对立，仿若将于静沐扯回十年前那个毛骨悚然的夜晚。
鬼使神差地，她仰头望向他的脸——因背着光被阴影遮住，看不太分明，但她还是怯生生地喊了声：“表哥。”
不带任何讽刺，仅含着浓浓的依赖。
然后她听到陈进航唤她：“小沐。”语气和送她生日礼物时一样温柔。
“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他说。
反正陈进航早已见惯了她狼狈、难堪的样子，也被她推到过道德的边缘，那么她躲在他身后应该也没关系。
不管怎样，他曾经都是她的表哥啊。
会在陈清面前替她说话，会给她补习，会陪着她胡闹，会帮她打欺负她的恶霸的表哥……
……
陈进航的公寓是两室一厅，家中陈设井然有序，透着刻板的理工生的气息。
两间卧室紧挨着，陈进航收拾出空着的那间给于静沐住。
恍若回到了小时候，于静沐又不自觉地调侃他：“一个人买两室干什么？打算和女朋友分房睡吗？”
陈进航也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尖酸刻薄，只像过去那样，以沉默应对。
刚住过来的时候，于静沐在刚入睡时总会梦到陈清真的来帝都找她，对她破口大骂，跑到公司来大闹的画面，使她一下子惊醒。
不安感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无限放大，她佯装蛮横地叫陈进航来她的卧室打地铺。
陈进航全依着她。
每次惊醒之后，于静沐都会故作镇定地唤他的名字。
她一遍遍地叫，陈进航一遍遍地答，语调永远是平稳温和的，从不带困顿带来的慵懒语调，好像每次都会等她熟睡后才会睡。
后来她不再做噩梦了。
有一天在公司喝了太多冰美式，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又去磨陈进航。
发现他阖着双目，身体起伏规律，没有清醒时的严肃，安宁而平和，一副睡熟了的样子。
她忍不住爬下床捉弄他。
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与零星的灯火，她看见他鸦羽般的长睫投在眼睑上的阴影，和似有若无的痣，又摸摸他下巴，硬邦邦的，还有绒绒的胡须，手感不好。
见陈进航纹丝不动，她更放肆地揉揉他鼻子，捏捏他的嘴，脸上笑意明显，咕哝：“陈进航，你要是我的宠物该多好。”
说完自己也笑了，然后，俯身咬了一下他的下唇，像是报复他上次蹭花她的唇妆。
夏夜宁静，幽幽花香透过没关严的窗户飘进来，惹人心醉。
这个“报复”似乎太轻了。
于静沐又灵巧地撬开他的齿关，探舌而入，似吮似吸，极尽厮磨。
却不想陈进航睫毛扑簌两下，突然转醒，手扣住她后脑，开始回吻她，吻得毫无章法、笨手笨脚。
确实是她吻过的男人中吻技最差的那个。
然而这细碎的、轻柔的触感出乎意料地令她沉迷，深陷进去，无法脱身。
停下来喘息的间隙，她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哟，这么纯情，该不会还是处男吧？”
回答她的是一个气急败坏的、极具侵略性的吻，凶狠又激烈。
最后又不知怎么，他们从“上下铺”变换到每晚相拥入眠。
于静沐总喜欢缩成一个小团，钻进陈进航怀里，听着他平稳有律的心跳声入睡。
她无法否认，陈进航的确给予了她一部分安全感，像是亲人，又像是爱人。
可是她清楚，他们对彼此的恨只是被亲吻暂时掩过，不曾消失。
……
他们夜夜都会接吻，有时候是于静沐主动，有时候是陈进航主动。
只有呼吸、气味、体液全部纠缠在一起，缠绵缱绻、难舍难分的那一刻，于静沐才会感到彻彻底底的安定。
反正陈进航是她的了。
永远都不会离开。
他终究不是她的亲表哥，没有血缘联结的关系中有太多不确定性。
唯有一次次的肌肤相亲，方能牢固地把两个人绑定在一起。
即使通过连体婴儿般紧紧相贴的身体，于静沐都能触到陈进航滚烫的体温、急促的呼吸。
他们也不约而同地止于亲吻，没有渡过，以他们过去的关系不该渡的那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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