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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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霁有一瞬的愣神，他日思夜想想要见到的人就在眼前，却在那一句“师姐”喊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让一层绯红爬上了他的面庞。

这一年多以来，他没有一时一刻放弃过寻找周慈，明明他们的元神有一部分在互相交融，但不知为何他完全反应不到周慈任何生命迹象。

他由衷地害怕，周慈是否去了什么不属于上修界的地方，此后再也不能回来。

如果没有师姐的话，上修界于他而言不过一片荒漠，结丹修炼又有什么意义？

只有那一点渺茫的让周慈回来的期望，才让他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周青遥不愿多搭理这些毛头小子，眼看秦霁来了，正好找个由头溜之大吉，他知道玉千言的要求本就不合理，但这姑娘爱哭爱闹，横竖周慈不在的时候他也就由她去了。

他捻了捻胡须，云淡风轻道：

“千言，那是你师姐自幼长大的地方，勿要胡闹，只是小慈向来温恭谦和，你若有什么想问师姐要的，同她好好商量便是了。”

周青遥说罢，只留下他们几位小辈面面相觑。

说了许多，却又像是没说，很符合周掌门一贯的作风。

玉千言方才只是咽不下一股怨气，为什么她来苍山这么久，天赋实力只在秦霁一人之下，尽心竭力地为门派做事，才得到掌门青眼。

至于周慈，玉千言也承认周慈有几分名气，但那名气有几分是源于美貌，几分是源于周掌门是这位的舅舅，又有几分是源于修为实力？

恐怕周慈自己也不好意思明说吧。

周慈摊开手，她将从顾焰那里学来的幻术学以致用，变出一个模样可爱的小姑娘，对着玉千言作揖，说“麻烦美人姐姐啦”。

秦霁忍不住一笑：

“师姐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周慈想到顾焰，心忽地往下沉，原本不自觉的笑容也消失殆尽，闷声道：

“这不是什么歪门邪道，只是你们一心修炼，没功夫去了解罢了。”

秦霁见她神情不大对，深恐自己说了什么触得她不快的话，连忙行礼道歉：

“师姐不要见怪，是我见识太少。”

周慈自然不会同他置气，她只怪自己不合时宜发作的顾焰ptsd，平复心绪后又恢复了往常笑意盈盈的样子。

她太久没有回来，却除了玉千言以外，并没有见到苍山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但师弟师妹们聚在一起，倒和他说了不少细枝末节处的事，比如玉千言来了苍山以后原本由周慈负责的许多事都交由她打理，金兰剑会本要如期举行，负责的剑宗一方却又莫名延期。

周慈心中明白，除去秦霁认识的基本是现在这个自己以外，师弟师妹们对她这样信任爱护，百分之□□十是源于原主当师姐当得好。

她开心之余总是有些愧疚，怕自己没法做到像原主那般照顾师弟师妹，就辜负了这些人的真心实意。

玉千言见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就连平素只在这些场合恨不得将本人的身份地位与尔等有云泥之别写在脸上的周雪意，也能接上两句玩笑话。

她才意识到，原来周慈和他们一起长大的情分，绝不是她一年多的努力可相比拟的。

但玉千言又想，能同这些人一道长大，也是周慈自己身世好罢了，倘若周慈同自己一样，自幼便孤苦伶仃地在外头漂泊，周慈又能长成个什么样的人呢？

周慈回头望见玉千言脸上幽微的怨色，心念一动，想到在以前的那个世界，她也总是像个局外人一样被隔离，即使并非每一次都是别人有意让她难堪，但作为无法融入的一个，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

她正要向玉千言做个正式的自我介绍，和这位美人妹妹寒暄两句，不想关漪却拉住了她的袖袍：

“师姐，时辰不早了，诸位也困了，我们一道回去休息吧，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改日再叙。”

周雪意与轩辕真皆点头称是，他们虽与周慈要好，但既然人已经回来，也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事得拉着她在这边说到日上三竿。

来日方长，他们为了寻她所遇的艰险与轶事，总有个机会同周慈娓娓道来。

关漪拉着周慈，直接往她自己的住处去了，偌大的主殿里，便只剩下秦霁与玉千言两人。

秦霁目送着关漪与周慈一道离去，正也打算离开，却冷不丁听玉千言开口：

“大师姐可算是回来了，师兄不必再折腾自己了。”

用“折腾”这个词亳不过分，虽只有几百天的光阴，但秦霁没有一时一刻不在为了寻找周慈而“折腾”自己。

他待在山上的时日很少，大多数时候是在外头，名义上在斩妖除魔，实际上是在打探消息，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但凡是有消息灵通之名的人，他都要亲自去拜访询问。

秦霁和轩辕真他们几个不一样，他对外向来是温文内敛的个性，周慈还在的时候，他们要他与周慈道谢，他都有些木讷地说不出话来，如今却彻彻底底像变了个人。

而这些时日以来他的改变，同门都看在眼里，外人只道少年长成，待人接物都有了十分长足的进步，只有和他与周慈熟识的这几位，才晓得这些所谓的进步里蕴含着怎样深重的情谊。

天枢长老不大爱管这些徒弟，玉千言资质好是收她的理由，但不足以构成他对这个徒弟上心的动机，何况既然资质好，那么除去十分必要的时候以外，是不需要师父引导的。

他干脆撺掇着玉千言跟秦霁他们一道去山下历练，不要来打扰他清修。

有一回起了狂风暴雨，天地间都是蒸腾的雾气，秦霁同玉千言却打算要去深潭之内斩杀妖兽。

玉千言起了退意，她并不想为这一场收益不明的冒险搭上性命，那所谓的妖兽只是只几百年的乌龟，就算把它杀了又能怎么样？它几百年的寿命又不能嫁接到她自己身上！

可秦霁执意要去，那时玉千言已对秦霁有了些微好感，这样美丽而强大，看起来又那样遗世独立的人，谁能不喜欢？

秦霁救过她很多次，虽然好几次只是顺手，虽然他也救过别人，但仗着这些恩情，玉千言可以肆无忌惮地表露出她对他的在意和关心。

她眼睁睁地看着秦霁的身影全部没入了那片深水之中，急得喊了好几声师兄，但疾风骤雨之中，什么都听不见了。

玉千言终究没和他一起过去，她在外头等了秦霁整整十二个时辰。

再见到秦霁之时，早已雨过天晴，玉千言的衣裳与脸蛋一般，都干燥而干净。

而秦霁一身淤泥与血污，罩衫已看不出颜色了。

饶是秦霁这样无需任何华丽的衣饰也自成一派贵公子气度的人，也显出了几分狼狈。

玉千言任是有再多的话要说，也只能酸涩地压了下去，她只问了一句：

“师兄，还是没有师姐的消息吗？”

仿若从九天之外回过神来，秦霁仍然略显茫然地摇摇头：

“没有，久等了，走吧。”

那也是她真真正正喜欢上秦霁的一瞬间。

虽然是为了另一个人，但这种虽九死其犹未悔的态度又能在几个人身上见到？

何况也许那位师姐只是他的朋友罢了，轩辕师兄关师姐他们不也一直在打探消息么？谁说这样的情意只限于男女之情。

更退一万步说，她喜欢秦霁是她自己的事，同秦霁本人并无关系，只要秦霁还好好活着，她就喜欢他。

只是如今周慈回来，她头一回从秦霁脸上看到那样生动鲜活的喜悦神情，简直像是一尊玉雕有了生命，心底不由酸涩。

玉千言不理解，为了找周慈，秦霁付出的心力是最多的，甚至他可能一个时辰之前还在苍山百里开外的地方，听到传音符的消息即刻就赶了回来，为什么他不告诉周慈这一切呢？

周慈甚至统共也没和他多说几句话，难道他心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忿么？

可秦霁大概是由于那位师姐已经回来，好像一年多失去的好心情都在此刻绽放，对玉千言依旧是温和地微笑着：

“确实如此，这一年来多有麻烦师妹的地方，只能改日再赔礼道歉。”

玉千言强自笑道：

“这倒不必，师兄也指教了我许多。改日若得幸与师姐攀谈，千言是一定要告诉师姐师兄为她费了多少心力。”

秦霁却敛正神色，认真道：

“还请师妹不要多言，何况我也并未做什么，回苍山的路，依旧是她一个人走的。”

“师兄的意思是，师姐回来了就好？”

“嗯，师姐回来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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