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096被遗忘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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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巨人的双拳砸落屋顶，震荡而起的冲击波将烟尘吹飞。
翻滚的蘑菇云冲天而起，云顶雾霭被生生冲开，终于不再遮掩天边曙光。
朝阳从雾霭的夹缝中直射下来，堪堪照亮整片屋顶。
“结束了。”
云中巨人的那张狰狞面孔露出一丝快意，其余几名长老面露犹豫，也有人将信将疑。
巨人将双拳收回，搅动着空气把遮挡视线的灰尘向两侧扇开。
满目疮痍的天台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屋顶上高耸的水箱已被彻底摧毁，长满了杂草般长发的黑水流了一地，那水箱里潜伏的溺水尸首如黏液般粘在地砖，早就没了生机。
那些悬挂人皮衣物的晾衣架无力垮塌，曾经择人而噬的血红衣物支离破碎，成了一串串风干的腊肉。
天台四周的围栏同样不能幸免，台风过境一般倒向四周。这片勾引了无数人自戮坠楼的死墙，不知要经过多少年岁才能重新为非作歹。
……这般彻底毁灭的程度下，应该没人能逃得过去吧。
几名长老心中还有忐忑，向云中巨人双拳砸落的中心望去，那原是解冰和秋阁曾经站立的地方。
只看了一眼，几位长老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现场惨不忍睹，两滩焦黑的血肉挤在一起，薄饼一般黏在地上。因为重压高温轰击而碳化的肉身，早已分辨不出人类模样。
解冰如今使用的诡遗物，一枚泛着血色光芒的十字架，正嵌在其中一团烂肉身上。现场看不出什么差错，也只有这种无法磨损的诡遗物，才能在如此激烈的对抗中幸存下来。
……而人类，是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活下来的！
组成云中巨人的五名长老沉默了一会儿，云中巨人的身形开始消散。
既然完成了任务，他们也没必要继续保持这么个耗费惊人的形态。五人身影重新悬浮于空中，却是谁都没准备落地仔细查看。
以他们的经验判断，解冰与秋阁已必死无疑。
想留解冰一命的那位长老，有些兴致阑珊，“事情到这一步，也算暂时解决得差不多了吧。”看她脸上表情，已不想在这里多待片刻。
主张诛杀解冰的那名长老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青鱼，我们不过是杀了一个叛徒，你这是什么态度？哦，对了，我都差点忘了。”
他对青鱼长老继续夹枪带棒地说着话，“这个余烬的叛徒解冰，可不就是你青鱼手里一步步提拔上来的嘛。”
“黯犬！你不如把话说清楚。”青鱼长老竖起眉头，怒视于黯犬长老，“你话里的意思，是说我青鱼有眼无珠？还是说我青鱼也是背弃余烬之人？”
黯犬长老冷哼一声，斜眼看着青鱼，也不答话。
青鱼长老握紧了双拳，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两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另一位身形富态的长老赶紧插到了两人之间，“两位，不要动怒。有什么事，不如坐下来好好谈，大家都是为了余烬鞠躬尽瘁，不要伤了和气。”
黯犬嗤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这里还有你赫豚说话的份儿？”
赫豚长老呛得满脸通红，微微低头，掩盖住自己愤恨的目光。他做了个深呼吸后，脸上又浮现出笑意来，“我作为新进长老，自然是比不过两位劳苦功高。不过嘛，眼下这局面，确实需要诸位给拿个主意。”
他做抚额擦汗状，“我身份低位，确实不知该怎么处理诡楼的烂摊子。这一战可不仅仅是死了个首席a级调查员和一个空族血脉，还逃了那个可怕的空族先祖！”
“先说这解冰。”他手指烂肉，“解冰在组织内部颇有威望，若不是年岁不到，说不定他会比我更早成为长老。如今他虽是伏诛，但后续该怎么和组织里的其他成员交代，又该让谁来补他的位置？”
“这还不简单？”黯犬漫不经心道：“我手下苗虎就是最好的人选，要不是某些人偏心，他早该是a级调查员首席了。”
赫豚立马点头应和，“我觉得这个人选不错。”
青鱼长老听到这话立马不乐意了，“我提拔自己手下得力干将，就被说成用人唯亲，手下也成了奸细叛徒。怎么到了黯犬长老这里，倒是举贤不避亲了？”
黯犬直接怼了回来，“本座不让你说话了吗？既然是推荐人选，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就是不知道啊……某些人手下刚刚成了叛徒，哪来的脸面再推个自己人上位？”
青鱼长老咧嘴一笑，“谁说我要推荐我的人了。”
她忽然瞥了赫豚一眼，“我推荐赫豚长老的手下鬼疰，递补首席a级调查员。”
黯犬和赫豚两人都是一愣。
赫豚一脸紧张，黯犬直接暴怒，“青鱼！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家一拍两散？”
青鱼笑盈盈道：“都是为余烬推荐人才，这不是黯犬长老你刚才说的话吗？既然都可以畅所欲言，我就觉得赫豚长老手下的鬼疰是个合适人选。当然了，若其他几位长老自觉他们能推出更合适的，我也举双手赞成。不过……”
她压低了嗓子，威胁之意溢于言表，“万一某人推荐某些德不配位的成员来，就别怪我到时候行使长老的一票否决权了。”
青鱼此话一出，现场顿时陷入沉寂。
谁都听得出来，青鱼嘴里这德不配位，指的是黯犬，也是指黯犬可能推荐的任何一人。她这是打定了主意和黯犬死磕，谁都别想推荐自己人上位。
其余几位长老看在眼里，也不想趟这浑水。
一个首席a级调查员的身份，说重要也算重要，说不重要自然比不上任何一位长老的身份尊贵。
其余几位长老只当没听见这些话，眼观鼻鼻观心地各自沉默，倒是把满头大汗的赫豚给亮了出来。
赫豚连抹了两次面颊，都没能把汗水擦干。
他很是艰难地看看左右，没有长老为他出头，他又不敢得罪黯犬和青鱼中的任何一位资深长老，顿时有些进退失据。
忽得，他脑中灵光一闪，“对了，我记得鬼疰也进了诡楼，刚刚似乎也曾在天台上出现过？”
大家闻言向天台望去，除了解冰和秋阁的烂肉什么都没发现。
穿紫衣那位长老轻声道：“可能是趁乱跑了？”
另一名穿黄衣的长老补了一句，“也可能是死了。”
赫豚听到这话，如蒙大赦，急不可耐地说道：“既然他现在生死不知，那关于首席a级调查员的事情，我们就不能这么快下结论。”
他已经找到了不惹恼两位资深长老的方法，那就是大用“拖”字诀。
“诸位长老，如今空族先祖在外逃窜，诡楼也多有破损。我觉得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把诡楼维护起来，统计一下此战的伤亡情况，有多少诡异趁机逃逸了出去。”
“至于鬼疰的事情，如果他还活着，那这件事情我们再从长计议。如果他已经遇难……我们完全可以等处理好眼前的事，再将所有长老召集起来，好好商谈一番关于首席的人选问题。”
“两位，咳，诸位长老以为如何？”
黯犬冷哼一声，直接拂袖而去，身形一闪向了远方飞去。
“随你。”青鱼瞥了一眼黯犬离开的方向，往相反方向迅速远离了现场。
赫豚见到两人飞远，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他重新振作起精神，喉管上一处诡遗物震动起来，那种上位者的低沉嗓音瞬间布满了整座诡楼，“各小组，开始清扫诡楼，确保诡异自觉待在屋内。凡遇抵抗者、拒不执行命令者，杀无赦！”
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在诡楼四周的各个猎人小组立马行动起来。
他们迎着朝阳，蚂蚁一般涌入了诡楼，一层又一层地扫荡楼宇。
一时间，战斗爆破与惨叫声此起彼伏。
诡楼中下楼层的绝大多数诡异都登录在册，它们的能力与弱点已被全数掌握。现如今楼中诡异又没了三魂和楼主的庇护，面对准备齐全的猎人小组，它们毫无还手之力。
30层以下很快就被清缴完毕，几个尖刀小组已经杀到了40层级。
到了这种层级，没有猎人胆敢大意，几乎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向上推进。
可这般谨慎并未持续太久，只因他们在41楼转角处，遇到了那个被遗忘的男人。
鬼疰，浑身浴血，半边身子血肉模糊。
他瘫坐在41楼大厅拐角，嘴里叼着半根被血染红的烟，身上的咒文已变成一根根肉芽，随着他的呼吸左右扭动。
“你们来的真慢。”鬼疰虚着双眼，将烟蒂吐在地上。
一众猎人对于鬼疰之名也是知晓，都知道这是个不好招惹的疯子。平日里就没人愿意触他霉头，如今，当众人见到鬼疰身后那一片诡异的尸山血海，更是全部噤若寒蝉。
鬼疰吐出一口血痰，倚着墙壁站起身来，“看什么看？你们这些废物没见过一口气狩猎这么多诡异吗？”
大多数人敢怒不敢言，也有人小声询问，“鬼队，楼上……”
“当然是被老子和老子的队员收拾干净了。”他以肩靠墙，勉强没有打晃，“等你们这些废物杀上来，老子的队员早死光了。”
众人面面相觑，鬼疰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了，便宜你们了。清理楼上的功劳，我分你们一半，你们几个搭把手，帮我把42楼的两个队员接下来。”
他小声嘟囔着，“那两个家伙，虽然就知道拖后腿，但毕竟是老子的队员，真要死在这里了，岂不是显得我很没水平？”
说完这话，他还恶狠狠地扫了一圈周围猎人，“找最好的治疗师给他俩治伤，他俩要是死了，整个余烬都没人能保住你们！”
“还有！”鬼疰加大了音量，眼中咒文也转动起来，“你们的脸，老子全记住了！谁敢把我队员受伤的事情传出去，让我丢了人！后果自己掂量！”
鬼疰这番又是分功劳，又是威胁，当真把在场两支小队给镇住了。谁也不会和白捡的功劳过不去，也不想在组织内部树立一个疯子做敌人。
两支小队的队长立马赌咒发誓答应下来，医疗官直冲42楼。
鬼疰却未挪步，站在41楼楼梯口，静静等待。
直到医疗官将楼上两人用并排担架接了下来，鬼疰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疲惫。谁知医疗官却一脸为难地直接找上了他。
“那个，鬼队，您的两位队员有点小状况……”
鬼疰眉心直跳，恶狠狠地看他，“有屁快放！”
医疗官浑身一颤，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您自己看一眼？”
鬼疰强忍不快，推开医疗官向那两个并排的担架望去。
只见两只缠满绷带的手掌，从各自的担架边缘伸出，紧紧地握在一起。
生死不离。
“卧你……”鬼疰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到了极点，“赶紧拉走，老子看到这对狗男女就心烦。”
医疗官不敢应声，唯唯诺诺而去。
鬼疰看着两只担架渐行渐远，无视了一众诡怪猎人们收拾残局，又挥退了几个试图给他治疗的余烬成员后，重新点起了一支烟。
没有将烟凑近唇边，只是任由那烟云自燃，在指尖袅袅。
他微仰着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向那些已经离开的余烬长老。
许久……
鬼疰低笑了一声。
“呵，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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