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092解冰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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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原计划，空应该在事情发生到最后一步，再把选择强塞到解冰面前。但他现在又觉得把解冰痛苦纠结的时间拉长一些，或许会变得更加有趣。
空便将抉择提前扔给了解冰，兴致盎然地观察他陷入怀疑与自我怀疑的人性迷宫。
没有比这更精彩的戏剧了。
可惜空又不得不把注意力从解冰身上暂时抽离出来。
诡楼外天快亮了，空想要离开诡楼，就得在阴阳交割之时，封印最薄弱的时刻动手。
破解诡楼封印的任务，远比他口头说得复杂，否则也不会让他拖延了千年时光，才真正找到执行计划的机会。
现在，他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
首先便是负楼层的清除。
七大诡王在数千年前已和空的魂魄结合，想要将它们的能量传送给秋阁，就得将它们重新剥离出来。
负楼层的存在，便是空基于诡异与空族血脉的结合方式进行的改造，人为地设立一个个迥然不同的世界锚点，方便空割裂出七大诡王的真实魂体，再行安置分化。
如今七大诡王已被秋阁彻底吸收，这些负楼层继续留存，只会将诡楼的能量分流，不利于诡楼未来的发展运行。
而他分割诡王造成的自身实力下降，也被他利用了起来。
他先是以此哄骗诡楼的三位管理员，也就是他自己的三魂，以此来博取同情，同时在七大诡王面前假装时日无多，为自己疯狂的计划再披上一层掩护。
对于三魂和七大诡王的了解，让空占尽先机，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三魂与七大诡王谁都没能脱离他早已设下的剧本，成了他离开诡楼的垫脚石。
如今集合三魂与七大诡王于一身的秋阁，相当于诡楼唯一也是最强的管理员。
她不仅能够压制，审判，□□诡楼里的所有诡异，还能轻易改变诡楼的整体结构。
这可不是什么装修面积和装修风格的修改。诡楼如今就是秋阁手心里的橡皮泥，任由她搓扁捏圆，其中包括了在抬手间就抹消了负楼层的存在。
被黑暗空间覆盖的负楼层，在秋阁的抬手间山崩地裂。
楼层与楼层之间的通道像破口的水管，晃动着喷洒着时空碎屑。碎屑漂浮于空中，在黑暗中像是闪烁的星光。巨大的物质又互相碰撞，互相吸收，周而复始，终将一切归于原初的奇点。
宇宙尽头一般的末日剧情就在眼前上演。
空操纵着秋阁，在这片混沌的画布上肆意挥毫，宛若疯了一般。最终，这画布也受不了他的糟蹋，四分五裂开来。
解冰被他疯狂的举动惊动，还以为他终于暴露出了自己精神病人的本质。
但随着解冰观察的时间逐渐加长，才发现空并非随意发癫。
那些碎屑组成的星光，似是存在某种自洽的逻辑。若不是空插手攻击，它们将会遵循某些节点规律永远运转下去。
而空的每次插足，看似杂乱无章，事实上截断了星光流转的每一条重要途径。
正是这种不断积累的对抗截断，整片星空才会不可逆地走向混乱，如画布一般被撕得粉碎，走向灭亡。
那么，眼前的星空代表着什么，空又在折腾什么？
解冰已决定相信空的实力。他绝不会无的放矢，其所作所为必有逻辑，若你看不明白，只能说你没跟上他的脑力节奏。
而想跟上空的节奏，还有一条捷径可寻。
空的行为方式或许与他人大相径庭，但他的目的性与执行力又极强，他的所有行动都会落实到结果上去。而空如今所求的结果，便是离开诡楼，破开封印。
念头一转，眼前的景象立马有了解释。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那些流动的时空碎屑，其实就是诡楼封印的具象展示。空正是在用看似疯狂的举动，攻击着诡楼封印的底层逻辑。
就像一名想要让开防火墙的骇客。
偌大一栋诡楼，除了针对空的两条封印外，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禁制与规则。空为了在解除封印时不被意外干扰，索性提前将其他禁制清理一番。
只是这种清理方式，略显粗暴了一些。
等到视野内再看不到时空碎片的影子，空才满意停手。
“碍眼的东西终于清理得差不多了。”
他向秋阁招了招手，诡异的墨团随之出现，浮现于他与秋阁脚下，“可以进入下个阶段了……”
随着两人的身影逐渐下沉消失，空像是才想起解冰的存在，向他露齿一笑，“你选好了吗？”
解冰被空笑得有些心慌，一眨眼空和秋阁已经消失无踪。
他脚下也出现了翻滚的墨团，想必这次传送之后，空就会逼着他做选择了吧。
叹了口气，解冰心中那些复杂情绪翻滚，瞬间会有些‘索性死在这片破碎的空间里算了’的念头，但他坚韧的精神还是将他从灰暗的念头里拽了出来。
他并不准备接受空留给他选项，一定还有更优的解。
而他需要的只是更多的时间，更少的干扰，哪怕只是一分一秒……
可是他的心，根本静不下来。
传送开始了，解冰的身体开始逐渐下沉，渐渐没入墨团之中。
这种传送的方式很新奇，墨团没过的地方，很快就会失去知觉，倒像是把一个人逐渐埋进土里，活生生地直面死亡来临。
未知往往带来恐惧。
解冰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反应，但他惊讶地发现，他躁动的内心居然随着肢体的失觉，慢慢静了下来。
墨团没过了胸膛，他脸上不再纠结彷徨。
墨团没过头顶，身躯已无法传来任何回应，他的内心却在这一瞬间获得了最大的平静。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佛家说的“断烦恼，证菩提，了生死，入涅槃”。
人身不过臭皮囊，徒受五蕴苦。
当抛去那些多余之物，只留内心一点清明，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选择。
坚定的意念，最终在他眼中凝聚。
他有答案了。
传送过后，解冰发现自己到了诡楼屋顶。
四周是深不见底的滚滚黑云，常年被雾气笼罩的诡楼，屋顶上也只会刮着刮骨阴寒的歪风，无论往东南西北上下哪个角度望去，都看不到十米外的景物，只有压在众人心头，无比压抑的黑云黑雾。
空和秋阁之间的黑色光柱已经断开，说明他完成了九成的能量传输。
现在，他只保留了自己常人的部分，平静地注视着东方的乌云，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那个阴阳分割的瞬间。
传送给解冰窥见自己精神世界的全新角度，但在别人看来，不过是短短一两秒之间的没见。
可就是这么短短一两秒不见，当解冰再出现在空面前时，解冰的变化令他颇为意外。
那截然不同的精神状态，令解冰宛若新生。
曾经的焦躁纠结，似乎只是发梢间吹拂而过的风，什么都没留下。
那双如渊似海的眸子重归平静。
“已经想明白了？”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解冰。
解冰缓缓点头，随即平视着他的眼睛，说了个空没想到的话题，“你忘记把鬼疰传送过来了。他现在昏迷重伤，在那边活不下去的。”
空惊讶道：“你还有心思关心被人的死活？”
解冰淡淡道：“毕竟是同事一场。”
“同事？”空轻声笑道：“还真像是你会用的词儿。”
他倒是没有在这问题上为难解冰，也没找什么特殊的乐子，只是操纵着秋阁运转了墨团。很快，昏迷不醒的鬼疰就从墨团里滚了出来。
鬼疰身上咒文已不再是文字模样，反而呈现出诡异的立体感，一团团咒文仿佛一根根钻出皮肤的黑色肉须。
“你可以继续做你的事了。”解冰居然在鬼疰身边蹲了下来，激活了鬼疰自带的治疗咒文，帮助他控制住异化。
“不急，离天亮还有点时间。”解冰冷淡的语气并不能让空感到气愤，反而激起了他更多兴趣，“你给他治伤，是想让他恢复过来，再和你联手对付我？”
解冰并不看他，一边为鬼疰治疗，一边平静反问，“你觉得我们两个联手会对你造成威胁？”
空嗤笑道：“我觉得不会。”
解冰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只是不想看到同事死在眼前。”
“哈？”空挑起眉头，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了一声，索性在解冰身边蹲了下来。
他也不帮忙给鬼疰治疗，只是盯着解冰的侧脸看个不停，“有意思……”他换了个蹲姿，“你也是个古怪的家伙。”
解冰：“彼此彼此。”
空做侧耳倾听状，像是在听取风声，“太奇怪了，你现在的情绪波动居然和冰块一样，一点波动都没。明明你在受到秋小姐的求救信息后，心绪就再没平静过，刚才还差点被我挑唆得濒临崩溃……”
他忽得靠近过来，将手掌贴住解冰的额头，“难道你也彻底疯了？”
“我知道有些人平时表现得非常狂躁，在遭遇难以想象的折磨后，反而会变得一言不发，但这种情况与我无关。”
解冰推开空的手掌，甚至和他当场聊了起来，“我接受过这个世上最残酷的锻炼，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我都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空插嘴揶揄道：“如果说你之前是个完美的工具，结果秋小姐的出现让你心里产生了涟漪，有了涟漪就有破绽。”
他顿了顿，换上了嘲讽的语气，“真有意思，那么多人追寻的所谓爱情，只会让人变得软弱。”
听到这话的解冰反而向他直勾勾地看了过去，“你为什么觉得我变软弱了呢？”
不等空张口回应，解冰又追问了一句，“先不说你现在做的事情在道德上是好是坏，难道你对一代首领的爱没有让你变得更强吗？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你现在会是谁？会不会当年直接死在了奴隶营里？”
空竟是第一次在解冰面前哑口无言。
便在此时，解冰扭头看向了东方，“天要亮了。”
东方，是黎明前最深处的黑暗。
空不再去看解冰，迅速调整了心情，认真地向东方望去。
他眼中的星光在此刻旋转起来，形成一湾星河。他看穿了深不可测的黑雾，穿透了诡楼层层结界，见到了现实与虚妄将要交汇的瞬间。
解冰看着空如此模样，便放下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的鬼疰，紧跟着空站起身来。
他观察着空此刻所谓的常人状态。就和预想中的一样，空依旧保留了许多诡异的能力。如果正面和空交手，谁都讨不到好，更有可能威胁到秋阁的性命。
如此一来，还需隐忍，还需等待……
等待那个足够逆转乾坤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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