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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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头戴鸭舌帽，穿着咖色导演服的中年男人。
他显然也没想到会在温泉门口遇到别人，先是愣了愣神，匆忙将右手背到身后。
即便如此，秋阁还是注意到他藏的是一款单反，只是看不清型号。
不等秋阁发问，解冰也靠近过来。
男人目光在两人身上游弋，呼吸略显急促。
他使劲往下拽了拽鸭舌帽，低着脑袋从两人身前飞速跑远。
“那人是谁啊？”秋阁不解询问，“怎么见着我们像是见鬼了一样。”
解冰盯着那人离去方向，“他叫王汉，是住在我隔壁302房间的游客。”
“他大概四十岁上下，没有佩戴婚戒，也没有长期佩戴的痕迹，推测未婚。短发，戴黑色鸭舌帽，微胖。随身携带入门级单反d3400，穿深咖导演服，着白色杂牌运动鞋，但皮肤较白不常日晒，身上又没有油墨味，我推测他在影楼工作，或者只是一个普通的摄影爱好者。”
顿了顿，他补充道：“他出门时我正好入住，打过照面。”
打过照面就观察得这么仔细？
秋阁听得咂舌不已，假意调侃，“观察这么清楚，你的真实职业不会是特工吧？”
解冰眯眼看她，冷淡道：“打探我的身份？”
秋阁歪头道：“这么敏感干嘛，职业病吗？我就是随口问问。”
解冰轻哼道：“最好是这样。”
他率先走入浴场，“我们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不要试图深入我的世界，那里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人间炼狱？
晚风拂过，秋阁被他说得背脊发凉，赶忙跟了进去。
浴场深夜自助，前台无人看管，只有一台监控，全靠游客自觉。
可惜前台边上的饮料柜没有自助，打消了秋阁泡完温泉喝冰牛奶的念头。
解冰不发一言，自取号码牌后，撩开挡帘进了男宾区。
秋阁瞥了一眼，111号手牌，活该注孤生。
她偷偷腹诽了解冰几句，然后挑了个518的靓号，喜滋滋地进了女宾区。
和崇楼的设计类似，谪仙池外表古朴，内部装潢类似城市里的大浴场，立式衣柜并排矗立，只是在细节上用民族装饰点缀。
惊喜的是，角落里还有台自助洗衣机，投币就能使用。
秋阁赶紧脱下脏外衣，一股脑扔进洗衣机里。
取了洗漱用品，她裹上浴巾走进沐浴区。
谪仙池的沐浴区分成淋浴和温泉两部分。
淋浴区处于室内，得横穿过去，再经过一扇移门才能到达室外的温泉区。
来都来了，温泉是肯定要泡的，不过先得把身上冲洗干净。
在猪圈里滚了一圈，秋阁觉得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发臭。
淋浴区里寂静无声，环视一圈只有秋阁一人。
她本能地打了个寒颤，扯开浴巾就近开始冲洗。
水声哗哗回响，水滴声显得异常空洞，让人心生不安。
实在是太空旷了。
秋阁拿出洗发水，忍不住环视四周。
一番纠结后，她还是给长发打上了泡泡，在水流中闭上双眼。
热水顺着背脊滑落，却没能带来多少温暖。
泡泡越堆越多，顺着额头流进眼眶。
“咯嘣。”
秋阁顾不得泡泡刺痛，迅速睁开双眼，往声音来处望去。
空荡荡的浴场，不知谁用过的一次性水杯在地上兀自打转。
她用力咽了口唾沫，赶紧抹了两圈眼眶，再也不敢闭眼，紧盯着那只水杯，一股脑把泡沫冲洗干净。
至于温泉？
下次一定！
她选择从心。
拧紧水龙头，就准备离开。
淋浴区通往温泉的大门外，忽得传来一阵水声。
听着像是有人撩起水花，淋在自己身上。
“哗啦啦……哗啦啦……”
一下，又一下。
还有人在泡温泉？
秋阁侧耳倾听。
依依说过，坦腹村的温泉富含矿物质，既能美肌焕肤，又能放松神经。今天一整天又是开车，又是给解冰查案，不泡个温泉犒劳一下自己，还真是有些说不过去。
秋阁心底升起些许勇气，终是没抵挡住温泉的诱惑，裹紧浴巾小跑着奔向移门。
她小心翼翼推开移门，尽量没有发出声响。
透过门缝，室外雾气蒸腾。
山中夜晚还是稍凉，温泉热度扑面而来。
穿过朦胧热气，她隐约见到一个身影泡在水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往自己身上撩水。
是人，不是怪物。
秋阁放下心来，裹紧浴巾走入温泉区。
走得近了，她看清水里那人金粉渐变的披肩长发。
长发随意披散开来，末端浸入水中。
姣好身材隐匿于水波之下，对方在池边仰头枕着浴巾，正闭目养神。
这人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秋阁一边搜索记忆，一边向浴池靠近。
直到距离温泉还有不到十步，她脑中画面和眼前人影终于重叠在了一起。
她下意识地呼喊出声。
“赵晓涵！？”
水中美女猛然睁眼，扯过浴巾遮住自己。
一双漂亮的杏仁眼立马朝秋阁望来。
秋阁一叫出声就开始后悔，差点尴尬得脚扣城堡。
她也没想到会在坦腹村意外遇到赵晓涵，这可是坐拥三千万粉丝，随便发一条视频点赞就能上百万的变装系大网红。
可盐可甜的面容俘获了无数男女，一头金粉长发更是她最吸睛的标志。
如果是在路上遇到，秋阁一定会上去要个合影，可这会儿偏偏是在温泉……
初次见面就坦诚相见该怎么办！？
秋阁正尴尬得不知所措。
赵晓涵却朝她抿嘴一笑，“你好，是我的小粉丝吗？”
对方大大方方的态度，让秋阁放松了些许，赶紧客套了一句，“我很早就关注你啦，你比视频里看着更漂亮。”
“谢谢。”赵晓涵笑着对她眨眨眼，用下巴示意身旁，“你也很漂亮呀，要不要过来一起泡？”
秋阁慌张摇头，“不用不用。”
她就近把身子往温泉里一埋，只在水面上露出一颗脑袋，也不敢四处乱看。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整个池子，各自泡着温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秋阁心里乱成一锅粥。
她又想和赵晓涵搭话，又找不到适合的话题。偷瞄对方几次，又怕被对方发现，立马就会挪回目光。
脑袋里全是胡思乱想。
跟一个认识自己的陌生人泡在同一个温泉里，想必赵晓涵也觉得很尴尬吧。
都说赵晓涵宠粉，今天还真是见识到了。
不过，她好像已经两个月都没发过新视频了，难道遇到了什么麻烦？
秋阁偷偷瞟了赵晓涵一眼。
赵晓涵还在闭目养神，隐约可见淡淡的黑眼圈，看起来不在最佳状态。
听说很多网红都有抑郁症，她是不是也因为压力太大，所以出来旅游散心？
也是运气不好，特地挑了这么偏的景点，居然还能遇到粉丝。
秋阁觉得自己不该打扰对方，也就断了交流的念头。
她也渐渐放松下来，全身心地享受温泉滋润。
徜徉在暖洋洋的热水里，四肢百髓的疲劳都随之蒸腾消散。
思绪飘散……
飘散……
忽的！
她脑中闪过一个鬼祟身影——王汉！
那人之前手持单反在温泉周围晃悠，形迹可疑，难道是在偷拍赵晓涵吗？
她立马睁开双眼，要把这个怀疑告知对方。
可一抬眼，入眼处全是浓郁雾气，伸手不见五指，更别说找到赵晓涵的身影。
“我刚才是睡着了？”
低声呢喃，四周没有反馈，仅是一片死寂。
秋阁心中咯噔一下，尝试着低声呼喊，“赵，赵晓涵？”
声音如石沉大海。
“咯嘣”又是一声脆响。
秋阁腾得冒出一头冷汗，立马翻出水池，凭着记忆，连滚带爬地往室内方向猛冲。
冰冷雾气拂过皮肤，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眼前。
骑行夹克，是解冰？
秋阁心中一喜就要靠近过去，却骤然心悸不止。
她猛得反应过来，解冰的夹克不是在猪圈里弄脏了吗？
那面前是谁？
身穿骑行夹克的背影骤然鼓胀起来！
气球一般的脓包肉瘤堆叠而起，后脑勺上长出密密麻麻的血红眼睛，黏连发臭的黑色脓液顺着躯干流淌一地。
怪物！是那头正被解冰追杀的怪物！
“解，解……”
秋阁嘴唇颤抖，想要大喊解冰救命，可她被怪物的眼睛一瞪，身体就像是覆上了一层冰霜，就连声带都受到了冻结。
怪物浑身战栗，肌肉纤维在皮肤下蠕动，挤破溃烂的肌肤渗出黑色黏液。
它一步步靠近过来，恶臭随即扑到脸上。
秋阁感觉自己心跳都快停了，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蓦然，怪物无数只眼睛里流出血泪。
秋阁的意识跟着一颤。
一股痛彻心扉的悲苦从胃袋底部蔓延上来。
苦涩浸染舌根，侵入双眼，她的眼角淌出与怪物相仿的血泪。
切肤之痛撕裂她的神经，使她感同身受。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也成了怪物。
她似乎也能感到肉瘤堆叠的疼痛，脓液横流的痛楚，泯灭与复生轮回循环，是无边无际的折磨，是永生的诅咒。
疯狂的呓语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
它们叫嚣着，哄闹着，呼喊着要和她融为一体。
秋阁觉得自己就像是惊涛骇浪中一叶扁舟。
电闪雷鸣，巨浪滔天，每一项灾厄都能轻易将她吞噬殆尽。
哪怕她努力掌握船桨，双手磨出鲜血，也是于事无补。
在天地伟力面前，人类与蝼蚁无异。
眼看小船被抛上半空，即将摔得粉身碎骨。
秋阁脑中仅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解冰！我草拟大爷！”
乍然！
一点寒芒撕裂风暴，剖开大海，吹飞一切迷蒙幻象。
只裹了一道浴巾的解冰，冲入朦胧雾气，赤着满身疤痕，一刀将怪物砍翻在地。
他顾不得去看怪物死活，先一步将秋阁搂住。
“秋阁？秋阁！”
他呼唤着秋阁的名字，凝视着她血流不止的眼角，面色倏然变得复杂凝重。
秋阁双眼紧闭，面白如纸，昏迷在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