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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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气氛,笼罩着这片小小的客厅,唯有隔着一扇轻薄木门的浴室,响起不间断的流水声。
姬夜雪咬紧樱唇,攥紧双手,感觉到一股极其强烈的孤寂感攀上心头,令她呼吸变得困难。
“班长,听我的,等会你报警吧,我不值得你说什么,要和我一起逃逸。”
“你有大好的未来,我只是一个烂人,跟我沾上关系,只会毁了你。”
“抱歉,是我干涉了你的人生,又一走了之。”
低沉的话语,自浴室门后响起,没了往日的轻挑与澹然,有的只是沉稳平静。
姬夜雪听着听着,泪水不禁蓄满眼眶,她无力地摇了摇头,又无力地背靠这木门,瘫坐而下。
“……不要,我不要啊,这种事,我绝对不要。我不想再让你,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了啊,不要再抛下我一个人了啊。”
“即便会毁了我,又怎么样呢?我是被你拯救的啊,我愿意被你毁掉。”
“别再一走了之,别再对我视而不见,持有漠然态度了啊,我已经不想回到,那空荡荡、毫无生气的家中了。”
姬夜雪不得不承认,自今晚起,她便再也不能离开黑濑泉,也绝不能失去他了。
黑濑泉为了救她,孤身闯入稻川会设下的圈套,被砍的浑身是血;
又为了她杀人、犯罪,还要她报警抓他,以此给她洗脱共犯罪名。
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能弃黑濑泉不顾呢?
黑濑泉关下淋浴头,让淅淅沥沥的水声停止,轻声道:“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知道的,我不能背叛她,她不会拿我怎样,但你肯定会有危险。”
“……我,我也没有奢求你和我在一起,我只是想着,你不要再抛下我、疏远我,走向我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啊。”
姬夜雪将脸埋入臂膀里,涌出的泪水将衣袖浸湿一片,混杂着血的气味。
“可这也是背叛,我的女朋友不会允许的,她会杀了你,而我却不能阻止她。
”
“我不怕,比起失去你,我更愿意去死!”
“……班长,别再执迷不悟了,我并不值得你做到这份上,我只是一个无药可救的烂人。”
浴室门后的黑濑泉,头疼似的揉了揉眉心,心里轻叹了口气。
他最担心的情况,最终还是发生了。
像这样要死要活的女人,实在是太难缠了。
你要狠心抛下她,她肯定还不死心,甚至有可能会做出一些傻事来。
但要接受的话……
他又做不到。
明明向朽木千怜保证,会好好恪守自己,不会背叛她。
“呜,呜呜……”
门外,传来姬夜雪啜泣的呜咽声,没了话语。
她明白,黑濑泉是无法接受自己的。
哪怕,她只是需要,他不再刻意疏远她而已。
“抱歉,班长,我无法背叛千怜,也无法亵渎……夕子。”
“我知道,我知道的……”
“别哭了,让一下吧,我已经洗好了。”
“……”
姬夜雪无声地擦了擦眼泪,站起身,腾开堵住浴室门的空位。
这下,黑濑泉也能够拧开门锁,推门而出了。
他围着一条浴巾,挡住腹部以下的部分,上身则还有些水珠没有擦干,顺着隆起的腹肌滑落。
“你要去洗一下吗?衣服的话,我可以把我姐姐的给你。”
“……嗯,洗一下吧。”
姬夜雪低着头,从黑濑泉身边走过,不想被他看到哭成这幅狼狈的模样。
“唉……”
听着身后的关门声,黑濑泉轻叹了口气,走入卧室,换了掏干净的衣服。
随即,他又拿出一套黑濑夕子没有带走的便服,装进衣物篮里,放在浴室门口。
“衣服我给你放浴室门口了。”
“……谢谢。”
黑濑泉听着这声轻微的道谢,没再说话,转身来到客厅坐下,看着窗外浓浓的夜色。
他感觉,今晚会是个不眠夜了。
一股莫名的焦躁、不安,萦绕在他心底,让他不禁有些坐立不安。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预兆,但这总归是不好的。
现在他对危险的感知,已经敏锐到几乎可以避凶趋吉。
去攻打稻川会、救下姬夜雪时,他心里一直很平静,没有焦躁与不安。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黑濑泉略有疑惑地自语着,对这股莫名的焦躁感到不解。
要说是有人来找他麻烦,那也不至于会有这种感觉吧?
现如今,谁都无法奈何他了。
“卡察——”
在黑濑泉沉思之际,浴室那边传来轻微的开门声。
回头看去,浴室门被打开了三分之一,一双洁白的手在地上摸索着,最终抓住衣物篮,收回浴室门后。
看来,姬夜雪已经洗好,开始穿衣服了。
那之后再和她谈谈,让她对自己断念并报警吧。
这样,对谁都好。
他往后要做的事,不允许他再去制造软肋,不然那会是致命性的错误。
朽木千怜本身强大,即便有人想寻仇黑濑泉,找到了她,那肯定会以失败告终。
黑濑夕子也是,现在入住了朽木家,闭门不出,没人能找她麻烦。
但姬夜雪不同,她没有人庇护,也没有后台,黑濑泉不能时时刻刻关照她。
如果,她被寻仇的话,下场就会变得不可预料。
没有人能保证,那些仇家会不会想用姬夜雪威胁他,说不定只是为了出气就把她给直接杀了呢?
像这种事,都是说不定的,所以他不敢贸然接受谁,也劝跟着他混的黑崎龙介别感情用事。
过了两分钟,穿好衣服的姬夜雪从浴室门后走出。
黑濑夕子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大,松垮的体恤,袖子都能遮住手了,衣摆也是到了胯部的一半。
黑濑泉回头看了眼,说道:“班长,你过来,我们谈谈吧。”
“……有什么好谈的,要是让我报警,不可能,我不会背叛你的。”
黑濑泉面露无奈道:“我说了,这不叫背叛,这叫及时止损。”
“不管如何,想让我报警就是不可能的事,我不会抛下你!”
姬夜雪一脸倔强,踏踏踏地就踩着木质地板,来到黑濑泉面前,怒视着他:“你别想抛下我!我被你救了两次了,你觉得我还能放下你吗?别这么残忍!”
“呃……”
黑濑泉看着站在他面前,对他怒目而视的姬夜雪,眨了眨眼,挠了挠头,叹道:“实话说吧,你跟着我,只会拖我后腿。你能帮上我什么呢?打架吗?别开玩笑了,我的敌人,都是有枪的!”
“我……”
姬夜雪一时咽住,还真不知道该反驳了。
“就算你不跟着我,那还是会拖我后腿,就像今晚发生的事一样,你被人绑起来……”
一说起这个,黑濑泉差点忘了,姬夜雪身上还带着伤呢。
她柔嫩的脸颊,有些肿胀,一些地方泛青,嘴角也破了皮。
于是,他顿了一下,转而道:“你等下,我去拿医药箱,给你处理下伤口吧。”
“不用!”
姬夜雪急忙想要阻拦,但黑濑泉哪是她能抓住的,一闪身就从沙发上翻过,走向卧室。
这下,她也就只能望着黑濑泉走入卧室,伸出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听我把话说完呢……”
幽怨的叹息与低语,回荡在这客厅,被走入卧室的黑濑泉听到。
他同样是轻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我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好的。”
他喃喃自语着,取出医药箱,重回客厅,这时的姬夜雪已经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黑濑泉将医药箱放在桌上,说道:“你自己处理一下吧。”
姬夜雪将脸瞥向一旁,闷声回应:“你帮我,我手疼的动不了。”
“……”
黑濑泉沉默地打开医药箱,取出棉签和消毒水,做着为姬夜雪处理伤口的准备。
哪怕,他知道姬夜雪是在骗他。
但没办法,姬夜雪很倔,要是他不帮的话,她就不会去处理了。
“把脸转过来,你这样我上不了。”
“……嗯。”
姬夜雪轻轻地“嗯”了一下后,不情不愿地将脸瞥过,面向黑濑泉,和他四目相对。
她看着黑濑泉那张俊逸、轮廓分明的脸,近在迟尺时,细长的睫毛不禁如蝶振翼般颤动起来。
黑濑泉像是没注意到似的,若无其事地拿着棉签,擦了擦她的嘴唇,为伤口消毒,随口道:
“要是再和我扯上关系,你肯定会被打的更惨,甚至是面目全非。”
棉签涂过那双樱粉色的唇角,带起一阵白沫,姬夜雪的眉头,随之一皱。
她忍着这股刺痛,轻声道:“……我不怕。”
黑濑泉闻言,调笑道:“那把你卖到歌舞伎町去呢?怕不怕?那可都是油腻大叔哦,肥腻腻的,脸上长满疙瘩,挂着恶心的笑容,身上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姬夜雪没有笑,也没有表现出其余情绪,而是语气坚定道:“如果到那个时候,我我会自杀。”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咬舌自尽。”
看着脸色坚定的姬夜雪,黑濑泉收敛了笑容,澹澹道:“……人不可能咬舌自尽的,身体会下意识地进行自我保护。”
“要试试吗?看我能不能够咬舌自尽。”
“别了。”
“这能不能证明,你还是在乎我?”
“……”
女人在情感方面,话语总是很尖锐,直指男人的内心。
黑濑泉确实在乎姬夜雪,不然也不会去救她,然后好声好气地和她商量。
但在乎归在乎,他还是无法接受姬夜雪。
“你变得不像你了,我觉得你并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黑濑泉扔掉棉签,再拿过一根干净的,为姬夜雪的嘴角擦去白沫,然后为她贴上创可贴。
其余地方,则用上纱布包敷上,再用透明胶带固定住。
“我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你,希望你能有点自知之明,黑濑同学。”
“是是,斗嘴就算了,现在洗完澡也处理好伤口,那就来谈谈之后的事吧。”
黑濑泉不想跟姬夜雪争执,他一边收起医疗物品,一边道:“你现在就两个选择,要么报警,要么回去。”
“我选三。”姬夜雪毫不犹豫地答道。
“第三是我帮你报警。”黑濑泉得意的笑了笑。
姬夜雪看着黑濑泉露出轻笑,心中没来由的窜起一股火气。
她伸出手,抓住黑濑泉的肩膀,勐地用力一推,便将他给推倒在沙发上!
姬夜雪用力地抓着黑濑泉的肩膀,将他压在身下,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这么坚定的要推开我!我就这么让你厌恶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还要帮我!”
“你别再逃避了,胆小鬼,回答我!”
黑濑泉冷眼看着,因为愤怒、不解、不甘而变得神情扭曲的姬夜雪,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
“你为什么唯独这一点,像是之前一样啊!”
姬夜雪的泪水,再一次涌出,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地落在黑濑泉的脸颊上。
“为什么……唯独面对我的……我的质问时,保持沉默啊!”
“告诉我……告诉我吧,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才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求你了。”
“你不是黑濑泉,你不是……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黑濑泉啊!”
姬夜雪泪流满面地看着仍然无动于衷的黑濑泉,闭上眼,将脸埋下,夺去了他的薄唇!
像是要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宣泄出来一样,她笨拙的撕咬着黑濑泉的嘴唇,努力地想要撬开,却屡次碰壁。
几次三番无果后,黑濑泉伸出手,推开姬夜雪,低声道:“够了,别再闹了。”
“我没有闹!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啊!笨蛋!”
姬夜雪在这句大吼之后,便像是失去力气一般,瘫倒在黑濑泉身上,将脸埋进他的胸口泣哭着。
喜欢黑濑泉的契机,是感觉他和自己很像,所以才那么关心他,虽然他并不领情,但权当那是在逞强。
她觉得,他们会是互相依靠,互舔伤口的存在,可黑濑泉突然之间,就变得陌生了。
将那些欺负过他的人痛扁一顿、加入学生会、帮她解决债务、又在她绝望之际,拯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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