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像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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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晨阳的父亲在当年就是一个大侠，这让她不需要做出什么丰功伟绩，就可在年幼的时候破格进入青鸟门。
她所成长的环境也带给了她固有的观念，一个人的尊严和气节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她实在想不通那小贩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就如此下贱？横竖不过一条命的事情，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齐晨阳作为女子都有这样的觉悟。
若那小贩遭到了欺辱，反抗起来被人打了，齐晨阳二话不说就会上去帮忙，而现在……那卖伞的小贩，就是被人打死她也懒得管了。
“是啊，这样的人还不少呢！”
唐天明抬头，伸手遮挡愈渐毒辣的太阳，一边顺着齐晨阳的话说道：“但其实啊，你不能以自己的观念去定格他们，可憎的人大多是可怜的。”
唐天明并不是自幼进入青鸟门，小时候他和师傅一起闯荡江湖的时候，深刻体会过什么是民间疾苦，也清楚地知道朝廷、江湖和穷苦百姓三者间的区别有多么的大，“小师妹呀，你大概不了解这些人的生活。你看他是卖什么的，现在这天气又是怎么样的？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又有什么人会在这大好的晴天里卖伞？”
齐晨阳不觉得这是理由，“贫贱又如何，再贫贱也是一个人啊，怎么能把做人的气节给丢了？”
“这是你第一次离开青鸟门外出历练吧，小师妹？你在青鸟门呆的太久了，以为青鸟门是整个民间的缩影。其实不是，你所见到的和听过的事、都是有武功的江湖人闯荡的事迹，这和百姓的生活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唐天明有些唏嘘地讲，他不仅是想劝说齐晨阳回去救人，还要让齐晨阳对这世间有个大概的了解，“寻常百姓不是江湖人，他们不会武功，不求名扬天下，只求安稳地活着。现在又正值宦官当权的艰难世道，他们单是活着已经足够艰难了，所以他们也只求活着，有一口饭吃，讨一个老婆传宗接代，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他们不似我们，孤身一人行走江湖，无牵无挂的。他们还有一家老小要照顾，人一旦死了一个，一家人的性命也就都没了啊！”
唐天明指向那个小贩，“你就拿他来说吧，大晴天的出来卖伞，日子一定过得非常艰难。他心里也一定想过拿命跟恶霸拼了，大不了一死。但是他不敢啊！他死了，家里人怎么办？香火一断，他怎么有脸面去见老祖宗啊！”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唐天明稍微歇了歇，观察齐晨阳的反应。只见齐晨阳皱着眉头陷入思考，眉目间已经有了些动容。
唐天明见状，又回旋了一句，“他们寻常百姓有他们的活法，我们江湖人有我们的活法，不相交的世界，没必要管他们的。我们走吧。”
唐天明行出几步，一回头，发现齐晨阳还是呆站在原地。
八成是把她拖住了。
只是……这样设计小师妹，唐天明心里不大过意得去。
“算了，我还是帮帮他吧！”齐晨阳尝试了解唐天明的话，也明白了小贩的诸多无奈和苦难，“但我可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不想他的一家老小因他出事受苦。”
齐晨阳又返身走了回去。
小贩依旧在苦苦求饶，那阴沉男等不及小贩的抉择了，拿着石头慢慢逼近。或者说他迫不及待地想朝小贩头上来一砖头，好让自己在别处讨来的满腔郁闷发泄到小贩头上。
有的人就是这么操蛋，以别人的痛苦为乐。
看着自己动手之前，就已经把头磕破了的小贩，阴沉男兴奋得眸子都在闪光——如果小贩有勇气抬头看一眼，就大概能明白，在这个滚蛋跟前自己怎么求饶都是没用的。
可他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再看阴沉男一眼，只能瞧见他越来越近的鞋子，求饶声中的哭腔一下子加重，磕头也磕得更加吃力。
阴沉男懒得再多言，拿起石头，激动地朝小贩头上狠狠砸去——
那一刻，围观的人已经有两圈了。
他们没有一个上前帮忙，甚至其中有的人比阴沉男表现得更为兴奋。余下的有些一脸冷漠，好像对事情的发展和小贩的结局一点也不在意。还有些人看得很紧张，阴沉男举起石头的那刻，他们连忙伸手去捂眼睛——当然，还是会张开手指留一条缝观看的。
紧张代表着刺激，事情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就残忍地从中各取所需。也可能是因为这种可恶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早已司空见惯，于是也变得无动于衷，甚至心里都没有一点波澜。
小贩磕了太多下头，人都给磕懵了。
他还是天真地以为，或许自己只要再多磕一下头，对方就会心软饶过他一样。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发觉阴沉男已经抬手，拿着石头狠狠地砸向了小贩的脑袋。
瞅这力道和势头，这一下若真的全力砸去，小贩必定会头破血流。
甚至这一下直接死人也有可能，阴沉男不在乎这一条无足轻重的生命。兴许打死他，运气不好了自己还要给官府赔点钱，但他打爽了，赔点钱又如何？更可况这钱只会落到官府手里，权当他孝敬了，小贩的家人根本拿不到分毫。
“啊！”
他痛快地大喝一声，狠狠砸下。转瞬他的手臂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石头偏离了原来的轨迹，摔落到地上。
约摸几个呼吸的时间，他才感受到手臂处传来的剧烈的疼痛。
“嘶～”
阴沉男咬紧牙齿，另一只手捂着疼痛的手臂往后退了两步。他环望四周，离他比较近的只有拿剑站着的齐晨阳。她的剑没有出鞘，自己手臂上的红肿痕迹也像是剑鞘打的。顿时一股怒意从胸间燃起，走到齐晨阳身前的时候慢慢平息了。
他可不是那种空有一身莽劲儿的蠢蛋。
敢欺负小贩是因为他好欺负，对自己完全没有威胁。而这个长剑青衣的女子就不一样了，她一看就是江湖人，武功不错的那种。方才她动手的时候，阴沉男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么打是一定打不过她的，阴沉男没打算自讨苦吃，只淡淡地问道：“刚才是你打我？”
“是我。”齐晨阳气势很足，昂头对上阴沉男的目光，丝毫也不虚。
“无缘无故，你凭什么打我？”他打算跟齐晨阳讲道理。
齐晨阳觉得没必要跟这种人讲理，“本姑娘想打你就打你，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
“好，你不讲理，我也没必要跟你多说了。”阴沉男不敢跟她打，只能借助别的力量，“我不可能平白挨你这一下，今日你要么让我还过来，要么就跟我去衙门一趟吧！”
“好呀！”齐晨阳摊开双臂，站着不动，“你打啊，我随便你打。”
“算了，把你打坏怎么办？”阴沉男料定江湖人都是外来人，只有在衙门办事，才最为保险，“还是直接去官府吧，是非都让官老爷定夺。”
“也行啊！”青鸟门会怕区区一个秦淮乡的衙门？齐晨阳指着卖伞小贩道：“去也行，你把他带上。方才是你先要打他，我为了救他才打你的。”
感情是这么一回事啊！
阴沉男明白了，冷笑一声道：“他就没有去官府的必要了，我打他是因为他先打了我一下，我再还回来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用伞，你用石头，这叫天经地义？”
“我就是用刀，也是他同意的，轮不到官府来定夺。”阴沉男抬脚，朝那跟傻了似的，还在一个劲儿磕头求饶的小贩。
小贩被一脚踹翻在地上，才重新观察起了局势。但他看不清局势是怎么样的，见阴沉男问自己，只管点头说“是是是，对对对。”
然后他继续磕头求饶。
齐晨阳被气笑了，“真的跟条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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