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灵祸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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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当真？”坐于主位的男子惊得站了起来，宽厚的脸上首先出现的是怀疑。
“所言非虚。”下首的男子掸了掸他那面“算祸不算福”的幡，复道：“这桂花树都种下十年了吧，快了。”
“可这么多年都无事，你空口无凭，我如何信你？”
“城主可以不信。可此事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您都承担不起后果啊。”执幡男子正是去书房找桂方城城主见面的道士灵祸。
城主脸上的怀疑渐消，不得不说面前这个道士戳中了他的死穴，就是桂方城，如果这个道士说的都是真的，桂方有祸，他怎能坐视不管。“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伐之。”灵祸将幡翻了一面，是来时的“替天行道”。
“什么！”城主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太敢明白。
“砍树啊，全砍了。”灵祸笑出一口白牙，“城主不会舍不得吧？”
城主真想说句“我舍不得”，那可是桂花酿的原料，桂方的招牌啊，他怎么舍得，可也不知为何，前些日子开得正盛的桂花突然消失了，今年的桂花酿左右也做不成了，唉，也罢。“舍得。然后呢？总不会砍了树就无事了吧。”
“那自然——没那么简单。我有一阵可破此阵，城主不用替我准备什么，山人自有妙计。”灵祸在这里说的自信，自信到后来都没机会后悔。
说完“山人自有妙计”后，他回到了客房，躺在床上。在他人看来，这是睡了，其实这只是他“钻研”出的一种舒服的修道方式，他此时正在与种种心火斗智斗勇呢，因为他刚修至离火境。这离火境是无极道法的第六重，无极道法的境界取自八卦名，从第一重天乾境起，依次是地坤境、巽风境、震雷境、坎水境、离火境、艮山境、兑泽境八境。他是自道家老祖后修炼至离火境的第一人，这一代最有天赋的弟子，可惜呀——
“他背叛了师门。”
“我没有这样的弟子。”
“你不配学道法。”
可惜他被逐出师门了。其间种种，一言难尽。
说回当下，他知布阵之人是以这些桂花树作阵眼，布的是封魂阵的……怎么说呢，暂且称为“献魂阵”吧，这可不在道家阵法之中，但看似与道家封魂阵无异。立此阵者是想将一城的人都献祭了，其心邪也。不过好在他修至兑泽境了，“凡阵法也，离火破之”，这是道家老祖留下的一句话，可是道家老祖怕是也没想到，自他以后多年竟无人位至离火境。但又因如此，道家阵法在江湖上的地位才无法撼动。
所以，在砍树的这段日子，他只须专心修炼便可。
彼时，赵辛浱得知砍树之事，才想起师父的嘱咐，“你且替我看好这些花”，她一朝不慎没看住花，这树可不能再护不住。可以往百般顺着她的父亲这次可未如她意，她听说不久前灵祸来找过父亲，难道砍树之事跟他有关？她要去找灵祸问个明白。
“灵祸！”
“灵祸！”
一刻钟后，门开了，里面人说进来。赵辛浱进去后，就见灵祸和衣坐于床边，显然是她扰人清梦了，可这日出当头，她真没想到。
“得……得罪了，我我……是来……”
“噗嗤！”灵祸禁不住笑出声来，“小桂花，你怎么害羞了？”
“我……没有。”这声反驳弱弱的。
“好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是——”灵祸看向她，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假如这个原因不是你想听到的原因，你还要听吗？”
赵辛浱愣了一下，她隐约意识到这事跟她师父有关，可是……他这么说的意思究竟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你说吧！”
灵祸敲了一下她的头，“瞎说什么呢，不会死的。你也得亏是遇到了我，不然，哼，也没什么不然。”他从来不信命，但他还是感谢这命运般的相遇，直到变成后来的感慨。
“你师父当年在这座城布下了一个阵，我叫它献魂阵，简单来说就是献祭这一城的生灵为增强他人的命数，道家阵法很玄，命数这种东西我向来不信，可总有人信。”灵祸见赵辛浱没多大反应，便继续说了下去：“这个阵准备了很久，因为这些桂花树就是你师父当年安排的阵眼，待树茂花开，就是献魂之时。而想削弱此阵威力，树必伐之。”
“原来如此……我不意外，只是，只是……为什么呢？”她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浑身气力，“你们道士相信轮回吗，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不然这辈子怎么有这么多磨难。”
“我们道家不信轮回，佛家信，但是我觉得既然已经在这一世了，好赖得明明白白活一回，管他什么前世今生呢？”灵祸揉乱了她的头，说道：“接下来的事，我会解决的。”
远在几百里外的黑衣女子突然咳嗽起来，捂嘴的方巾沾染血色。
“怎么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无碍，许是受了风寒。”黑衣女子收起沾血的方巾，心下却是有些惶恐，她知道，有人在破她的阵。不过好在她施了些障眼法，应该没有那么快能破阵，只要再坚持三日就好了，再坚持三日就能助“他”得手。
不过，她怕是看不到了，她本就旧疾在身，加上这阵法反噬，时日无多。
黑衣女子拿起桌上的面具，覆在面上，不满花纹的面具，那花纹交织缠绕，一瞬间竟让人觉得是错综的泪水。
三日后。
桂方城的桂花树已被砍了个精光，街上不免显得有些萧瑟了，可城中央却是黑压压地挤着一群人。
“可以开始了，城主，请你让大家站远一些吧。”站在最中间的道士道，他右手持一八卦盘，左手持一“替天行道”幡，一身道袍飘逸，竟有些正经道士的模样了。
“各位都往后挪一挪啊，给道长腾个地方！”城主喊到。
灵祸正儿八经地盘腿坐下，右手高举八卦盘念念有词：“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随着这一声令下，天雷滚滚，地动频频，底下人叹为观止。灵祸却意识到不对劲，这雷怎么停不下来了？而且越响越大，大有劈开此城之势。
“噗！”他竟是呕出一口黑血。被反噬了，这阵法没破，不对，离火出，万法破，这……难道这不是阵法？
“灵祸！”赵辛浱不顾一切跑到他身边。
“我没事，你师父教你的不是阵法对吗？”灵祸看着她，其实他约莫已经猜到结果，是他太自信了，才会一开始就被蒙蔽了双眼。
“不是啊，我师父教我的是大幻象术。”
“幻术，哈，居然是幻术……小桂花，让那些人都站在原先被砍掉的树的方位，我结阵或许还能……咳咳！”又是一口黑血。
“好好，我知道了，我去告诉他们，你撑住！你不可以……”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灵祸收敛了心神，布下了生平最后一个阵——封魂大阵。
唯有此阵，能保住这些人的性命，或许，保住的也不能称作性命了，只是尸身而已。
他与他的姻缘虽未同生，却共死了，也是命数……师兄，或许没办法再一起喝酒了……也没办法重回道门了，虽是认命，却好不甘心啊——
这不甘心随着桂方城一同沉睡，成了一个寂静的秘密，十九年来无人知晓。
却在今日，随着这几位少年的到来，被揭开了。
“风随意，是吗？”
“你是谁？”
“灵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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