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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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产屋敷为这场赐福仪式准备了很久,不过结束却很快,一场赐福除秽仪式结束也不过太阳落山,繁星缀空。
无惨缀在前人的身后,幽深的黑眸静静地凝视着位于长列之前的佑果,姿容绝世的权宫司握着手中的枝条轻轻一挥便可以清除邪秽,然而无惨望着微昂着下巴仿佛目下无尘的佑果,眼中却戾气横生。
都说佑果这个权宫司可以清除常人身上附着的邪秽,那现在他倒是想看看佑果能不能除去他这个人心中滋生的暴戾污浊。
长列逐渐缩小,很快就到了无惨,他漫不经心地抬眸,并不像自己的父母兄长那样毕恭毕敬,黑沉沉的猫眼注视着佑果鎏金色的眼瞳,嘴角微翘,哑声道:“权宫司大人。”
说罢,无惨喉中微痒,以袖遮面轻咳了两声。
虽然口称“大人”,然而声音里却并无多少恭敬之意,产屋敷家主脸色微微一变想要发怒,可想到佑果就在现场便硬生生压了下去,含怒的眼睛扫过无惨后落在身边的妻子身上,眼中满是斥责之意。
平时因为无惨天生体弱所以纵容娇惯,然而什么时候都要看场合,这样的情况无惨还表现出这种模样,产屋敷家主一面震怒,一面又忧虑。
幸好佑果没有计较无惨恭敬不足的态度,视线聚焦在无惨苍白羸弱的脸上,佑果轻声道:“无惨,是吗?”
话中听不出喜怒,产屋敷家主按捺不住向前一步道:“这是我的幼子,因为自小身体不便一直养在深宅甚少出门,这次见到权宫司大人太过高兴,所以有些不敬,还请大人莫要在意。”
眼见自己父亲急吼吼出声,无惨脸上无甚波动,眼中甚至还带了些嘲讽。
他病重的快要死掉的时候都没有见他的父亲露出这样着急匆忙的表情。
佑果没有看产屋敷家主,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无惨身上,平静的双眸好像能看透人心,被他注视着的无惨心脏猛地一缩,无端产生两分隐痛。
他为什么要这么看我?还是他看出了什么?无惨忍不住心想,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
“自小体弱?”佑果忽然开口,他上下扫了眼无惨,“确实。邪秽缠身,命薄气短,出生时就容易被当作死胎吧。”
无惨脸色瞬间变差,然而产屋敷家主心里却一惊,正如佑果所说,无惨出生时就没有气息和脉搏,他以为是死胎,觉得晦气,所以差点就将他丢进火堆,也是作为母亲的产屋敷夫人拖着产后虚弱的身体乞求拖延时间,无惨在生死一瞬中发出第一声啼哭才保下了自己的命。
但是也只是活着而已,疾病缠身无药可医被医生断言活不过十八的他,还不如当初死在火堆之中。
“权宫司大人说得对。”产屋敷家主眼中越发恭敬,语调微扬,“您居然猜对了。”
佑果微笑不语,他哪里是猜对了,分明有系统这个帮手在帮他作弊。
“可怜,这样的身体活着有什么意思。”佑果意味不明地说。
无惨本就因为被佑果点破自己最憎恨的过去而心生怨怼,再听到佑果那句话更是胸口血气翻涌,没有一会儿口中便蔓延上来一股血腥味。
他被气吐血了。
然而罪魁祸首却走到无惨身前捏住了他尖尖的下巴,湛金色的眼眸注视着无惨精致的病容,唇边忽然绽开一抹微笑,如初融的春水。
“不过,长得不错。”
无惨眼中的怨恨一滞,脑袋被佑果能够杀人的容色笑得一片空白,接着便感觉到颊边温柔的摩挲。
他听到面前的佑果说:“就这么死了,反而可惜。”
苍白的脸色一瞬间涨红,无惨觉得佑果这个权宫司肤浅,一面又有些得意。总之所有情绪都被他藏在眼中,然后
沉入眼底。
狐狸一向喜欢以貌取人,所以身为天狐之子的佑果喜欢美人也没什么意外,这从他身边辅佐的祢宜和神官之类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俊男美女就可见一斑。
听到佑果这样说的产屋敷家主自然也得意,他虽然现在不再年轻,不过年轻时也是京都有名的俊美青年,再加上产屋敷夫人同样出色的美貌,双管齐下的结果便是长子和幼子都是同样的好看。
“既然如此,新年就让你快活一点吧。”
佑果抬手一点,点向无惨的眉心,一点灵力注入,很快将无惨体内的恶秽与病气暂时压制。
无惨只感觉自己身体一轻,原本时常感觉隐痛的身体骤然轻松许多,连喉咙中的痒意也在一瞬间不复存在了。
瞳孔因为身体这一瞬间的变化而震惊地缩起来,无惨眼睁睁看着佑果收回去的手,一时间心神震动,鬼使神差地抬手抓住佑果一截手腕。
“你……”
无惨张了张嘴,望着佑果的眼中迸发出摄人的光彩,攥着佑果的手紧握不放,甚至还想上前说些什么。
将要溺死的人抓住浮木,怎么会不竭力紧抱?无惨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他看着佑果,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能救我!我要抓住他!
“无惨
!你怎么能如此不敬!”产屋敷家主呵斥道。
握紧佑果手腕的手被人硬生生掰开,无惨对父亲的呵斥声恍若未觉,他死死地盯着佑果,半空中伸出的手徒劳地朝佑果抓去。
他能救我!
无惨心中无声地喊。
产屋敷家主和收回手的佑果道歉,佑果平淡地摇摇头,表明并不介意的态度。
赐福仪式照常举行,无惨被身后的产屋敷空良拉到一旁。
嘴唇微张,无惨还在盯着佑果淡漠高傲的侧脸看,产屋敷空良忍不住问:“无惨,你怎么了?”
产屋敷空良不解地看向他,“你不是不懂礼数的人。”
无惨回了神,刚才一瞬间的癫狂被他很快隐去,他看向自己的兄长,抖了抖唇瓣,只说出:“抱歉。”
无惨之后就是产屋敷空良,佑果同样喜爱产屋敷空良俊美的外表,脸上便浮现一个清浅的笑,和产屋敷空良简单说了两句。
无惨隔得有些远,所以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即使听不清,看着佑果和产屋敷空良脸上的笑意无惨便觉得刺目。
为什么会笑?不是已经对我笑过了吗?
无惨压抑而怨憎地想。
和佑果说完话的产屋敷空良又走到无惨身边。
“你刚才的举动幸好没有让权宫司大人不快。”产屋敷空良叹息一声,“要是他生气就糟了。”
不是没有人让身为权宫司的佑果生气过,下场便是被赶出了平安京生死不知,就连家族也被牵连败落。
无惨没有在意自己兄长在说什么,他扫过产屋敷空良的脸,产屋敷空良同样外表出色,只是和他阴郁精致的外表不同,产屋敷空良俊美挺拔,身体不知好了他多少倍。
虽然从未说过,不过无惨是嫉妒着产屋敷空良的,只是以往的嫉妒还能忍受,现在却像沸腾的热油,一瓢水就足够炸开锅。
他闭了闭眼,缓声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产屋敷空良没感觉到无惨奇怪的语气,自然地回答:“没什么,我就是和权宫司大人说了一下你的身体,询问有没有什么办法。”
无惨迫不及待地问:“有吗!”
产屋敷空良不知无惨这样急切地态度因何产生,微微一愣,回答道:“他说暂时还没有,不过允许我日后可以去稻荷神社询问他。”
无惨没有太过失望,反而捕捉到产屋敷空良话中的另一个意
思,“他说你可以去找他?”
产屋敷空良说:“是啊。”
无惨猛地看向佑果,佑果却并没有看他,穿着高贵的权宫司不笑的模样如神灵一般出尘,无惨无法控制自己不想:为什么不让他去?
为什么是他的兄长?
他差了什么?
邪瘴横生,佑果眉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视线向无惨的方向看了一眼。
无惨依然望着他,视线好像化为绳索一样缠住了他。
“怎么回事?”佑果问系统:“我刚压下去,怎么邪秽又跑出来了。”
系统很淡定:“他就是这种性格,一点不顺心就生气,一生气就产生邪秽,要不怎么是未来的鬼王呢。”
佑果:“……”
佑果其实挺烦这种一不顺心就发脾气的人的,不过谁让无惨长了一张好脸,他也不是不能看在那张脸的份上多点耐心,不过他也不会惯着无惨。
反正他现在比无惨强。
淡淡收回视线,佑果不再看无惨,无惨却能感觉到佑果忽视他。
不甘的情绪围绕在无惨心头,一瞬间的焦虑让无惨差点咬破唇瓣,压下戾气,无惨看向产屋敷空良,露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出来,“兄长,刚才我对佑果权宫司有些不敬,为了表示歉意,我和你一起去见权宫司吧。”
产屋敷空良没有什么不同意,当然说好。
仪式结束,产屋敷的族人又恭恭敬敬地走到门口准备将佑果送走,在坐上轿辇之前佑果又和产屋敷家主简单交谈了几句,产屋敷空良适时开口,“佑果权宫司,我的幼弟想和你道歉。”
佑果一顿,视线落到无惨身上,看着他走到身前紧紧注视着自己,然后低声说:“刚才冒犯了,佑果权宫司。”
说完,无惨又接上一句:“日后去稻荷神社祈祷时,还能见到权宫司你吗?”
佑果觉得微妙,他垂眸看着眼前气质阴沉的无惨,缓缓点了点头。
“有缘自会相见。”
佑果又离开了,和来时一样,如一阵云雾般叫人捉摸不定。
无惨望着远去的轿辇,摩挲着袖中的手指。
有缘?
为了他自己,他也会让这种虚无缥缈的缘分变成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