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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肇事者名叫劳伦特，警方已经查到他的账户在一周前收到了一笔大额汇款。他们也初步怀疑这是一次蓄意作案。
与tina汇报的信息有所出入的是，劳伦特大概率没有得到东方硕的行程信息。他连续多日都在酒店附近路段蹲点，直到案发当天才成功作案。
天已大亮，警察问话结束后便离开。东方硕坐在病房的沙发上暗想，是自己多疑了吗？
与此同时，tina得了东方硕的指示，在私下调查张瑞佳的通讯记录。警察刚一离开，tina就欲前往隔壁汇报调查结果，结果一出门就在走廊里和吃过早饭回来的舒望和张瑞佳打了照面。
tina和两人问过好，跟在最后进入房间，和舒望对视时眸色一暗。
张瑞佳把带回来的早餐放到床头的桌子上，“我问过医生了，说你可以吃东西了，给你挑了点早饭，吃一点吧。”
本该是东方硕的早饭时间，tina生硬地插进来一句话，“东方总，公司那边查账出了一点问题，向您请示怎么处理，我稍后把相关资料发到您邮箱里可以吗？”
东方硕听出来了tina的话里有话，答了一句“可以”，然后去拿桌上的早餐。
tina看到东方硕的动作，急忙道：“东方总刚刚醒过来，要不还是吃中餐吧，我让人去旁边中餐厅买回来。”
东方硕不动声色抬头看了tina一眼，然后转过头看响张瑞佳，等了片刻后说，注视着张瑞佳的眼睛说：“没事，我还吃得惯。”说完东方硕开始吃张瑞佳带来的早餐。
东方硕三两口吞下早餐，“瑞佳，我跟舒总说一下公司的事情，我先让人带你去酒店休息一下吧，你也辛苦了一天一夜没睡了，让你担心了。”
张瑞佳顺着话头应下，一直守在房间的那名男秘书带着张瑞佳去酒店入住了。
东方硕：“查到了什么，说吧。”
tina先是查了张瑞佳得到东方硕的行程之后的通讯记录，并没有查到异常。那天一点半之后她的手机就不再有使用痕迹，很可能是和丈夫聊完之后便睡下了。
东方硕的行程安排没有泄露，这和法国警方查到的信息也一致。
但tina随后查到了一些其他东西。张瑞佳的通讯网络中从三个星期前开始，多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用的通讯方式是秋秋。
张瑞佳用了一个新注册的账号，但没有更换手机使用。被删掉的通讯记录在tina的调查下自然重新现形。
两个月期间，张瑞佳多次向对方透露东方硕的行程安排，以及一些她能接触到的公司事务。
查到这一步算是完成了一个黑客的任务，而tina还有着一重东方硕助理的身份。是以她能够迅速判定张瑞佳行为不足以威胁公司，也能够敏锐地察觉张瑞佳透露的行程信息有蹊跷。
行程信息的发送在十天前停止，那正好是东方硕出差的时间。两人分开后张瑞佳不再清楚他的行程并不奇怪，但tina在脑海中快速回顾东方硕的行程后发现，张瑞佳透露的所有东方硕的行程安排均有万盛董事长出席，即均涉及舒望。
与其说张瑞佳在传递东方硕的信息，不如说她在利用已知信息从东方硕和舒望的工作交集中查探舒望的信息并交给对方。
“也就是说，对方的目标不在东方总，”tina波澜不惊地下定结论，“而在舒总。”
舒望微微扣紧了指节，没有说话。
“不，不是。还是有人对我动手了。应该说，那个人实际上的目标是我们两个，只是和瑞佳，”东方硕看着舒望说话，这时梗了一下，低头继续道，“的合作中，他们达成一致的目标没有我。”
一时间房间内没有人再说话。东方硕低着头愣了一会，抬头自嘲：“也不一定。也许他们合作的目标里也有我吧。”
东方硕脸上留着一个惨淡的笑，这会儿的样子竟比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时还要虚弱。
“说什么呢，什么合作目标？”正巧此时，病房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男人黑发过耳，穿了件褐色皮夹克，大概是来得匆忙，推门进来后带来了一股室外的冷气。
“望望，不是哥说你，东方这才刚出了车祸你怎么还要压榨人工作啊。”
这个被门口保镖直接放了进来的男人正是王恒。
在舒望打过招呼后，tina在查事故时求助了王恒，线下见了面后点头问好，“王先生。”
王恒接到舒望电话时正在乡下游玩，紧急和tina电话联系，一起安排了人手，紧跟着进展，这会儿赶到已经是满脸青黑的胡茬。
王恒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这个红发美女，“噢，是tina吧。技术真挺牛的。辛苦。”
舒望深呼了一口气，对tina说：“再去查吧。一早上这么仓促，辛苦你了。看看仔细查一查能不能查到新信息。我和东方总待一会，你先出去吧。”
tina出了房间回到隔壁。
王恒坐在沙发上。舒望跟她大致说明了情况，看着他的脸上越来越阴沉。
王恒沉声道：“法国警方不一定能查到这个神秘人去。可能还得咱们自己费点功夫。”
东方硕一直没有说话，他觉得王恒和舒望说的每个字都是压在心上的石头。因为内鬼是张瑞佳，是自己的妻子——当然，如果张瑞佳本来能算是自己人的话。
东方硕觉得，他以前不知不觉忽略了他的妻子，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想到那个女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做得这么的残忍又愚蠢。
他好像不会太在意她，关于事业的大事上，他好像没有把她想得很近，当成是自己人。事实上张瑞佳不在万盛工作，没有集团股份，很多东西原本也不应参与或是不应知情。
她是什么时候竟然对舒望起了杀意呢？又是为什么？
当舒望身边有了比自己和她关系更亲近的人之后，东方硕能感觉到他想象中他和舒望的这个“谋杀目标”的利益共同体松散不堪。
王恒是舒望的后盾，而张瑞佳，好像成了他的责任。
因为张瑞佳是他的妻子，因为张瑞佳对舒望起了杀意，所以哪怕在这次事故里实际受害的只有他自己，东方硕也因为愧疚感到无颜面对舒望和王恒。
王恒又转向东方硕，发现他面带苦涩，“东方，你怎么了？”
舒望早就发现东方硕心不在焉，有点尖酸地说道：“他还能怎么了，八成已经钻进自己的牛角尖了。”
东方硕疑惑地抬头，满脸问号。
舒望懒得跟他多说，冷哼一声。
这时就不只东方硕满脸问号了，王恒也跟着感到疑惑。
舒望无奈道：“你是不是觉得她这么做也有你的责任？”
东方硕没有回答，但神色显出他是觉得理所当然。
舒望怒其不争：“她又不是你的附庸，她就是真做了什么错事，也用不着你给她负责。再说她……哎，算了。恒哥说的在理，这个幕后的人，法国警方查起来确实麻烦。但是我觉得tina应该能查到。另外，三个星期这个时间节点，也是线索。”
东方硕陷入思索，喃喃自语，“三周前？”
王恒：“目标是你们两个，从两个月前开始和张瑞佳联系。看起来像是打算先对舒望下手，但是没有成功。在国外能买凶，还能杀人灭口，说明财力和手段都不会太差。但在国内他没有对舒望下手的机会，从家到公司，舒望身边的安保都是到位的，他自己或者雇凶，都找不机会也说得通。所以，他等不及了，等不及了索性趁着这次机会先对东方下了手。杀人动机是什么呢？公仇还是私怨？”
王恒还在继续梳理线索，东方硕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警察早上问话时便问过他有没有结仇之人，当时他只想着近期公司事务上的纠纷，没往远了想。
东方硕：“我想到一个人。”
舒望和他对视一眼，似乎在等东方硕嘴里的名字。
“徐良伟。”
舒望也想到了这里，两人交换了眼神心下了然。
舒望：“他当年被判了九年，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今年年初出狱。”
东方硕：“还有关键的一点是，他当年为了打点赃款一早就改了国籍。所以他一出狱就会被遣送回法国。难怪他在北京难以下手，却在法国这么如鱼得水。”
王恒不参与集团管理，但却也对早年间舒望上任前的内部斗争有所耳闻，因此把范围转移九年前后，王恒也想起了这个人，“徐良伟，我也还有印象。当时恒生的副总，贪公行贿判进去的，揭发他的是你们两个，确实算是结过怨。可是他真就为这个起了杀意？”
舒望回忆起了当年旧事，“自作孽不可活，他是自己担不起不孝的罪名。”
当年徐良伟事发败露，罪行昭昭，警察上门逮捕，他寡居多年的老母亲年事已高，见到那个场面气急交加，一倒便故去了。
这个孝子不能接受老母亲是被自己气死的，全怨在了揭发他的舒望和东方硕身上。
三人理清了头绪，锁定了嫌疑目标，便开始着手计划下一步安排。
对手已经不在暗处，应对防备就都有了方向。既然徐良伟人在法国，那东方硕就会把“想起来了有个大仇人”这件事告诉法国警方，侦察抓捕的事情自然还是警察来做。
不过相应地，充裕的时间下tina大概也能查出更多的信息，他们可以会通过王恒的私人关系想办法把线索提供给警察，好让他们尽快控制了徐良伟。
所幸东方硕受伤不重，他们也可以尽快回国。
不过警察会不会顺着徐良伟查到张瑞佳，还是未知。
虽已是夫妻离心，东方硕还是希望张瑞佳就算是要得到法律制裁，也最好是在国内。
异国他乡，到底是处境艰难，多有不便。
东方硕沉声道：“我想，跟她谈谈，劝她回国自首吧。”
舒望：“你自己拿主意吧。但是如果她不愿意，我不会手软。”
早上被她派去跟着张瑞佳的那名保镖，在tina查出张瑞佳的异常之后就已经得了舒望的授意在暗中留意张瑞佳的一举一动。
张瑞佳从得到车祸消息后便心惊胆战，处处心虚。回到酒店房间也坐立难安，人变得无比憔悴，也再没有其他异常的动作。
东方硕让人联系了警察，提供了关于徐良伟的线索。舒望和王恒体谅他突遭变故，离开房间给他留下独处的时间。
舒望离开房间走到了公共阳台的窗边，站在那里默默看着远处。
王恒跟在她身后，抬手揽住了她的肩，弹钢琴的手指修长，沉稳有力地在舒望肩上按了按，当作无声的安慰。
舒望愣了一下，然后把王恒的手臂拉下来，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肩头，静静地靠了一会儿。
舒望麻木的心在得到安慰时裂开一条缝，像是春日河水破冰。水流了推着冰动，冰块挤在一起发出嘎吱声。
王恒又伸出手在舒望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像是在哄小姑娘。他的这个妹妹啊，有些时候就是一个小姑娘，只有对自己最无情。
她保持着一贯的克制，心里却是隐忍着落寞。给了他们反戈一击的那个人，不光是东方硕的妻子，也是舒望这么多年来的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