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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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宋珩跟孟青平这两个主动上门的老师，我最终还是敲定了孟青平。虽然与他有嫌隙，可是总比宋珩强一点儿，我不能再给宋珩无谓的希望了，总是纠缠不休。
而宋珩自听到孟青平毛遂自荐后，脸色倏忽变得难看起来，见我选了孟青平后，更是差点被大门的台阶绊倒，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如常，毫不客气地跟着我一道进门喝茶。
坐定后，我问他眩晕和眼睛的毛病，可都被他搪塞过去，不肯正面回答。
我不由怀疑起宋珩的用心，莫非是故意想以此吊着我。
那他可打错算盘了，我虽然后悔出手重了些，但是绝不可能为了补偿他，就与他藕断丝连的。
宋珩像是明白了我的心思，淡淡笑道：“素娥，一切皆是我罪有应得，你不必放在心上。”
好一个以退为进，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可就当真了。
刚好此时月娘端来几道点心，造型精致，清香扑鼻，是个叫蔡妈妈的中年妇女所做。
说起李越青找来的五个女子，皆做事尽心，个个都还有拿手绝活，比如蔡妈妈就擅长做饭，各种菜系手到擒来，其他几个，有会调香的，有会按摩的，还有会武功的……月娘则是擅长管理，别看她沉默寡言，却家里将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宁慈都对她赞不绝口，说她是难得一见的管家好手。
我实在没想到李越青竟长着一双慧眼，这等人才他都能网罗到。
宋珩却对点心无甚兴趣，略微扫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便移开了视线，对我道：“素娥，天下之大，精通经义之人多不胜数，你如果不愿我来教导越青，可以找别人。孟青平虽然学问好，但他行事狠毒，越青跟着他，怕是会误入歧途。”
我跟孟青平斗了多年，还能不知道他是个坏得流脓的阴险胚子？
可他是国子监祭酒，越青跟他有了师生之谊，今后的路会顺坦许多。
更重要的是，姜氏和李氏多年的仇怨早就该结束了。
唉，我求了许多年的结果，却在两家两败俱伤，为他人做了嫁衣之后，才得以实现，不得不说命运弄人。
宋珩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似乎明白我心中所想，眼底有一瞬间的黯然与沉痛，见我望向他，借喝茶的动作，以长袖遮住了他的神情。
我猜他应该是想起了陆誊，思及此处，我的心陡然坚硬起来，开口道：“宋珩，我最后再告诉你一次，你我缘分已尽，今后勿要再纠缠了。”
“素娥如此坚决，是为了姜侯爷吧。”宋珩放下茶盏，轻声呢喃道，目光却如利剑刺向我。
我迎向他的目光，眼前却恍惚起来，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我们新婚燕尔之际，那时我总觉得他熠熠生辉，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够。
“自从得知在京郊遇到陆誊后，我其实就对他死心了，觉得嫁不嫁人都无所谓，对所嫁之人，除了看得顺眼之外，也没什么要求，管他是不是忠贞不渝，可是嫁给你后，我的标准就变得严格起来，你难道还不明白为何我们回不去了吗？”
宋珩总说我是因为陆誊才不肯原谅他，我不否认有这个缘故，可更重要的是，我深爱着他，可又没到无他就活不下去的地步，所以每每想到他对我的背叛，心就宛如刀割，与其在怨恨中面目全非，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放自己一条生路。
宋珩想来听懂了我的意思，瞬间红了眼眶，哑着声音道：“素娥，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那时我一无所有，连你都护不住，你不明白那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儿，除了出卖自己，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我看着他的神情痛苦到扭曲，如血般的眼眶里是不知压抑多少年的自我厌弃，忍着不能自已的心疼，颤抖着摸了摸宋珩的脸，终于不得不承认，如果我当年多关心他一些，也许我们走不到这种无可挽回的地步。
此时门口却传来了赵旭的声音：“李娘子，今日见你喜欢吃草莓，朕又特意给你带了些，也让越青和胭脂一起尝尝。”
我顺着声音望去，赵旭正拎着一篮草莓，大步朝着屋内走来，脸上看不出喜怒。
我呆呆望着他，连手是什么时候收回来的都未曾注意，满脑子皆是他到底怎么进来的？
当看到他身后低眉顺眼的月娘，我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我就说凭李越青那五两银子的月钱，怎可能找到月娘这般优秀的管理型人才？
赵旭走近后，仿佛才注意到到宋珩一般，嘴角泛起一股笑容，宛如见到客人般，快步凑到他的身边，爽快地招呼道：“宋爱卿运气好，有口福了，这是新摘的草莓，快来尝一尝，千万不要见外。”
宋珩此时已整理好了心情，除了眼尾泛红，完全看不出他刚刚脆弱的模样，端起桌上的点心，反客为主般微微笑道：“圣上口福亦不浅了，这是蔡妈妈所做的点心，当年蔡妈妈可是快活楼的大厨，做点心的手艺更是一绝，许多人慕名而来。”
此刻我已经麻了，月娘是赵旭的人，蔡妈妈是宋珩的人，想必另外三个也大有来历了。
只听得宋珩继续道：“记得圣上幼时也极为爱吃，总是缠着姜侯爷和师娘带你来一饱口福。”
说到姜侯爷和师娘，他特意停留了几秒，大有深意地瞟了我一眼。
我总觉得宋珩话里有话，似乎在暗示我，赵旭是我的晚辈，又像是在内涵赵旭娶师娘一事。
赵旭面色不变，拿起一块儿点心，仿佛打量童年记忆般，细细观赏，也意有所指道：“蔡妈妈确实手艺不凡，说起来，我们师兄弟两个，哪个不喜欢蔡妈妈的手艺呢？”
宋珩低头一揖，貌似诚惶诚恐道：“微臣出身卑微，不敢与圣上妄称师兄弟。”
我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打机锋，心中不由大感头疼，我和陆誊真是作孽，遇见这两个煞星，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赶忙打断他们，顺便挑个软柿子捏，对着宋珩送客道：“宋大人，夜深了，请您早些回家休息吧。”
赵旭也在旁边起哄：“对啊，宋爱卿明日还有许多公务要忙，确实该早点回去歇息，不然累坏身子，岂不是朕的罪过。”
宋珩慢慢起身，看了赵旭一眼，自嘲笑道：“有些人的运气就是好，坏事别人都替他干了，自己永远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赵旭仿佛听出不出他的意思般，得意洋洋道：“上天注定，命运如此，宋大人看开些，万事勿要强求。”
宋珩微微一笑，活动起了手腕，我以为他要暴揍赵旭一顿，正要阻止他干傻事，宋珩却似乎真的只是伸展筋骨，感叹起来：“这人不服老不行，过了三十，坐久了就会腰酸背痛，比不得年轻时啊。”
我恨不得堵上宋珩的嘴，哪壶不提开哪壶，明知道赵旭身上背着个三十而亡的诅咒，不怕惹恼了赵旭，先让他到阴曹地府等着吗！
我阴测测地看向宋珩，他非但不怒，反而对我眨了眨眼睛，然后对着空气冷笑几声，顺手牵羊了赵旭的那篮子草莓，留下一句：“既然圣上美意，微臣可就不客气了。”
赵旭见了，随手从桌上捡了盘点心，塞到宋珩手上，笑眯眯道：“宋爱卿和李娘子以旧法和离，我还当宋爱卿连一个铜板都没分给李娘子呢，原来还是把蔡妈妈割爱给李娘子，想来宋爱卿也不是全然无心。不过宋爱卿没有朕的福气，无缘消受蔡妈妈的厨艺，这盘点心就当留个念想吧。”
我：“……”
直至宋珩的背影彻底消失后，赵旭才收起了笑容，扫了一眼桌上的茶点，对着侍立在侧的月娘吩咐道：“把这些砸碎了，扔到宋珩门口去。”
我顶着赵旭的低气压，硬着头皮道：“圣上，这是民女的家，还……”轮不到您做主吧。
看着他陡然变色的脸，这些年他一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由我各种冷嘲热讽，我几乎要忘了赵旭本质是个不容违抗的皇帝，吓得我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娘子，你收了朕的凤钗，怎么能大半夜放别的男人进家门，朕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赵旭见我怂了，脾气更是抖了起来了，不过却没了之前喘不过气的威压，倒有点像捉奸的丈夫，怒火中透漏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本质是个欺软怕硬的人，见他的怒火消了些，也来了脾气：“明明是圣上硬塞给我的，要知道那是凤钗，民女连拆都不会拆。”
“李娘子你有没有良心，这么多年，朕对你心，你全然看不见吗？”赵旭气得嘴唇发白，猛拍着桌子。
你爱我，我就要接受吗？
当然赵旭是皇帝，这话我是万万不敢当着他的面儿说的。
虽然他接受了过陆誊的教导，可他出身在等级森严的皇室，大环境如此，根本改变他根深蒂固的观念，恐怕在他的认知里，他爱着哪个女人，就是哪个女人的荣幸，容不得拒绝。
我看向赵旭，试图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圣上，民女并非你想得那般好，你只是不甘心而已，你若真的喜欢民女，我们可以当男女朋友，如果处得不合适，我们就好聚好散，如何？”
我自认这个办法，我比较吃亏，赵旭应当会同意，当他和我相处久了，就会发现我也不过如此，到时还能保住他二婚的名分。
赵旭闻言，目光沉沉地看向我，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张脸憋得通红，胸膛也起伏得厉害，突然一把推开我，怒气冲冲地往外走，走到屋子中央，又倒了回来。
我以为他接受了，故作平静地问道：“圣上，今晚要在此留宿吗？”
赵旭脖颈处青筋绷起，面色由红转紫，再转为青白，左手解着领子，右手紧抓着胸前的衣襟。
我以为他恼羞成怒，要欲行不轨，正犹豫要不要出尔反尔，哪知赵旭翻着白眼栽到在地，全身开始抽搐。
我愣了一两秒，稳住心神，蹲在他身前，翻了翻他的眼皮，初步判断是心梗，迅速解开他的衣服，按压他的胸腔，注意到赶来的月娘后，立刻对她道：“快去找霍太医，告诉他圣上突发心梗。”
月娘站着没动，不知从哪里冒出齐慎，眯眼看了我两眼，留下一句：“月娘留在此处，给您搭把手，我去找霍太医。”接着如一道闪电般消失在门外。
我反应过来，他们是怕我对赵旭下毒手，或者是不尽全力。
我心中郁闷，皇帝死在我这里，我跑得掉吗？
不过也顾不得和他们辩驳，眼看着赵旭的情况越来越差，我一门心思地按压，还不忘输两口氧气给他，等到霍良赶到时，我已经按了近千次，累得满头大汗，而赵旭的心跳已经渐渐平复下来。
霍良细看了赵旭两眼，紧接着半跪于地，把赵旭扶在怀里，将两粒药丸丢到他的嘴里，此时月娘不待他提醒，立刻上前把早已准备好温水给赵旭喂下。
过了约莫一分钟左右，赵旭的眼皮剧烈抖动，慢慢现出一条细缝，眼珠在眼皮下转动，目光扫到我，眼缝中顿时冒出蹭蹭火苗，手亦抬起，哆哆嗦嗦地指向我。
我心虚地后退两步，齐慎一把按住我的肩膀，手下略微使力，我便向着赵旭倒去，跌坐在他身侧。
霍良不着痕迹地瞄了我一眼，安抚似地拍着赵旭的后背，替我求情道：“圣上，您现在刚脱离危险，不宜动怒，还请您平心静气，李娘子固然有错，可看在她将功补过的份上，还请您宽恕她。”
赵旭充耳不闻，眼中怒火丝毫未消，原本颤颤巍巍的手，突然像回光返照般紧紧攥住我的手腕，恨恨道：“李素娥，你纵然来历不凡，劳苦功高，可朕是大周的皇帝，乃是上天选中的人主。
白嫖朕，你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