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放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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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汐抬手用衣袖擦擦脸色的雪，脸已经麻木的没有任何感觉。她又转头，抓着顾昊钧的胳膊想要背起来。
她使劲，使劲，再使劲……终于这一次，背起顾昊钧。可是顾昊钧本就大她很多，长腿拖到地上，疼得身体都一抽。但却咬牙不吭声。可是景汐还是感觉到，吩咐顾昊钧说：“哥，你抓牢我的脖子。”
她双臂抱起顾昊钧的腿，可是力气到底有限，只能让它们离地，尽管这样，她还是拼了力气，以至于把冻得发紫的唇咬破。温热的血液沁出来，夜色里月光下点点红，让俯在她背上的顾昊钧看见，眼睛眨了眨，酸涩涩的。
她只是个女孩子，是拼了多大的力气才背起他……
那咬破唇的隐忍和不断颤动的瘦弱身子，在冰冷的空气里通过感官让他感觉到，他想让她放弃的话突然说不出口。
他贴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很多很多……
他垂眼看见她打着颤却坚定往前走的腿，脑子里一片黑，有些事，他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做下去……
“哥，你跟我说说话吧。”
景汐从不知道这路途艰难至此，她每走一步都觉得力气要全部被耗尽，可是心底那股坚持硬生生让她继续抬腿，继续前进。她想听听顾昊钧的声音，她好怕自己坚持不下去……
“说什么？”风吹过来，到脸上刀割一般，顾昊钧艰难的张口。他知道单景汐不过是想转移注意力。可是他这会子混乱到他自己也理不清楚。又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哥，你给我说说你在美国的生活吧？”那是她不曾陪他经历的四年，她想知道他那个时候过的好不好？
不过……有苗可呢，他应该很幸福吧？景汐想笑一下，可是唇咧到一半，又皱眉这缩回来。唇上的血液凝住，略一使劲就像要崩开，疼！
“在MIT的时候吗？”顾昊钧略一沉吟，淡淡地开口：“没什么特殊，实验，吃饭，睡觉。”
“噗……就这样三点一线啊，就没有一点特殊的事情吗？”
顾昊钧似乎认真想了一下，有一会儿才回答：“没。”确实没，那个时候，他和苗可彼此都被仇恨填满，恨不得一天有48个小时让自己能够充足电，这样才能够有足够的能力回国去面对那些过往。
景汐对他的回答不满意地努努嘴，可是她也知道顾昊钧的性子，能回答她已经算不错了。她走得不稳，身子闪了一下，急忙扶住树干。
“你放我下来。”
景汐不理他，站定，继续往前走。絮絮叨叨地说起她的大学生活。那也是他缺失她的四年，她想让他知道。
景汐的声音因为用力，气喘的厉害，而且本就轻柔的声音更是愈发柔弱。像一匹绸，最天然最柔顺最细腻的绸。顾昊钧听着，扶着她肩处的手，蜷起又放开，最后终是环绕在景汐颈间。
步子越迈越艰难，唇又被咬破，颤抖的连话都说不出，景汐突然就哭出来，无声的，压抑的，不甘的。她的体力似乎要用尽了，怎么办？
温热的泪水沿着红紫的脸蜿蜒而下，一点点侵透顾昊钧的手套的时候已经没了热度，凉凉的。让他的心缩成一团，一点点被抛掷高处。
突然，景汐身子一斜，砰的一声落在地上，顾昊钧就在她背上，也被摔在旁边，他吃了一口雪，拿手套抹抹就狼狈的想要站起来。可是，他感觉自己被捏成一团抛掷高处的心突然被摔了下来，胸口一窒，他差点不能够呼吸。
因为，他发现倒在地上的单景汐一点动静也没有……
景汐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回到18岁那年。北城十月的晚上也是很冷的，她却只随便套了件外套就往外跑，凌晨的小区寂静而空旷，让奔跑着的她觉得自己是那么多余。
她似乎又脱离了18岁的她，站在界外，看着一直如困兽般想要逃离的18岁的她。那样难受不可置信也接受不了的情绪，让18岁的她脸皱在一起，痛苦的泪水簌簌的掉下来，只是摆动双臂不停的跑不停的跑。
这样的情形，让界外的她轻轻一笑，她似乎一直是这样的呢，只知道逃离，以为逃避就能够以为那些都没发生。
就像18岁那年听见爸爸妈妈吵架，才知道妈妈的出轨，才知道爸爸的冷淡。原来这么多年，她以为的幸福全是假的！而她以为最般配的夫妻又是这样的名存实亡！所以，她逃离了。黑夜寂静清冷，她冻得瑟瑟发抖，窝在花园的长凳上，像个流浪者。
那天也是好冷啊，冷得就像……
景汐身体不自觉地缩了缩，皱眉沉思，那样的冷到底像什么呢？
场景一换，大片的雪白，顾昊钧蓝色的滑雪服在雪地里分外显眼。她看着一动不动的那抹蓝色，痛苦着跑向他，“哥，你不要有事啊……”
她不停地唤他，他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像扇子一样排开，那么漂亮。可是，他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抱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得好冷好冷啊……
真的好冷呢！
她想环抱着他，让他贴近自己，可是手却被按住，有疲惫的声音轻轻地说：“乖，别动了。”
那声音那么柔，低低缓缓，醇醇像美酒。她好奇地想睁开眼睛看一看是谁，谁的声音这样好听。可是，她一睁眼就全身痛，痛得好像自己的肌肉全部被打烂。
好半天，她终于睁开眼，一道亮光迎面袭来，刺激到她的泪腺，泪水唰的一下流出来。她赶忙闭眼，手下意识抬起，想挡一、挡，却被人把手固定住，有人去拉了窗帘，没了那样的亮光，她才又睁开眼。
结果，对上毛毛那张泣不成声，鼻涕眼泪一把的脸。
毛毛当时不过是想争口气，结果回来找不到景汐，还以为景汐和顾老师去别处玩了，又尽兴地和关小燕赛了几回，天色暗下来，大家都准备回了，可是，仍然找不到景汐和顾老师。她才开始慌了。
救援队一直在找，可是貌似他们进了丛林，并不能从高空搜索到，找起来更加艰难。毛毛觉得自己的肠子都悔青了，干嘛跟关小燕斗气啊！
好不容易找到了，顾老师还好点，就是腿有点问题，可是景汐……昏迷了三天。她守在床前照顾她，每天为她的脸和手上药，一边擦一边哭。这个大闷壶，哪里来的力气背着顾老师走那么长的路啊？！
她真是想使劲把这个笨蛋摇起来，狠狠骂她一顿。可是看见在旁边虎视眈眈不说话只用那双黑眸看着她的顾老师，她只好叹口气，继续上药。
今天她上完药准备去吃饭，听到顾老师第一次这么轻柔的声音，转头，一看，就看见景汐动了一下，想要用手遮住光。她愣住，喜极而泣。还是顾老师给她使了眼色让拉窗帘她才反应过来。
“毛毛。”景汐想冲着她笑一笑，结果，整个脸跟脱层皮似的疼，根本动不得。
“景汐！你个王八蛋！你……”毛毛骂了两句，就嚎嚎大哭。景汐伸手想去帮她抹眼泪，可是，又被人按住。
她一转头，看见顾昊钧。
她从未见过这样颓废的他，即便是在他腿上的时候。眼里全是血丝，下巴上有密密的胡茬。他这个样子，倒是比平时冷峻的模样让人更觉得喜欢呢，像个大叔。
她的眼睛亮亮的盯着他。顾昊钧看着，就笑了一下。
真好，她终于醒过来了。
“毛同学，小汐醒过来就没事了，你去帮她买点吃的吧。”顾昊钧转头对上又哭又笑的毛毛说。
“啊”毛毛止住哭，愣了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连声答应，“嗯嗯，我这就去。”
听见顾昊钧张口就来的“小汐”，然后看着毛毛一溜烟跑出去，景汐还是想笑，却不能笑，无奈的眼睛转了一圈，看着字包成一团的脸和手，声音带着干燥的嘶哑，问顾昊钧：“我这是……怎么了啊？哦，对了，你的腿……”
“你冻伤了。没事，毁不了容，过几天就会好。我也没事，就是肌肉拉伤，现在好了。”顾昊钧把她抹了药的手放好，移动了下，给她拿了杯水，把床摇起来。“你睡了好久，先喝点水吧。”
他这么一说，景汐才觉得自己的唇干干的。想结果杯子，一看裹成熊掌一样的手，抬眼可怜兮兮地看向顾昊钧。
顾昊钧本就没打算让她自己喝，“张口。”
他的话倒是冷冷的，可是动作却轻柔的差点让景汐落泪。她盯着顾昊钧，眼里水汪汪地，喝了口水，嗓子才不若方才干燥，说出的话也就像以前一样轻柔。
“哥，你没事，真好。”
她的眼睛是笑的，那笑意从眼底直漫到面颊，即使她的脸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他也能看出那笑意。
他也笑了一下，唇角咧开，温柔如暖风。
经历过生死以后，他其实有瞬间迷茫，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单景汐。可是，想起她用尽自己所有潜能，只为了背他回来时颤抖的瘦小身躯，心里软的像呼气进气间就能变了形状。
午间阳光洒进来，让领略过那样严寒的他们，更觉得多了几分温暖。
她没再问他们是怎样获救的，他亦没说。
她在这温暖里就着他的手喝水，气氛极好，她几乎想让这流动的液体亘古存在。
一声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她略一皱眉，看向顾昊钧。
是他的电话。
景汐趴在顾昊钧的那张大床上复习考试的时候，听见院子里有电子锁落锁的声音，吓得蹭一下坐起来，快速的跑到书桌前，捧着手里的书继续看。可是，眼睛不自觉地向外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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