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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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子茵给文意斟酒,文意毫不犹豫的举杯一口喝光,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傅添:“你觉得你或阿茵下山历练遇上这两人,该如何?”
傅添微觉惊讶,他跟文意不熟,猜不出挂名师父心中的正确答案,是避其锋芒,还是迎难而上,生怕答错,惹师父不快,却不知道文意早就一肚子火了。
傅添悄悄看文子茵一眼,希望她能提示一下。
文子茵却没有注意,只顾给在座诸人倒酒夹菜,完全不知他的难处。傅添暗暗叹气,没有太失望,毕竟她不是那种心细如发的少女。
最后是二师姐文子菁心思玲珑,在傅添东张西望时,樱红的小嘴微动。
傅添立即会意,礼数周全的四方做揖:“师父,我和六师姐下山历练,自然以经历为主,不会去争强好胜,遇到修真名士,世家子弟,能结交为友是最好,如果不能,就当旁观者,不与其为敌。万一倒霉到家,两个高手要与我们为难,我们修为不够,御剑来凑,跑路便是了。”
闻言,文子茵的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怒道:“我们打都不打,直接跑路吗?”
她本来走到傅添身边,准备给他倒酒,说完竟拿着酒壶,直接走回原位,恼火的坐下。
文意听了傅添的回答,很是满意,展颜一笑:“傅添不愧为蒙山派掌门之子,见识广博,有勇有谋,对上高手,明知不敌,硬要意气之争,不是什么好事。阿茵,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文子茵一字顿一字道。心里早咬牙切齿,把傅添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小病夫、窝囊废、缩头乌龟等等。
文意见她面有煞气,语调中隐含不服,叹道:“阿茵,若不懂得避让,跟高手硬碰硬,既输人又输面子,你觉得有什么好处吗?”
文子茵不敢对父亲不敬,黑瞳闪动偏向瀑布,轻声道:“我不知道。”
穆琼池拿起酒杯,试图缓和气氛:“乖徒儿,师父行医数年,没和人打斗过几场,倒还薄有虚名,算在修真界有一席之地。你是我资质最好的弟子之一,只需继续用功,不愁不成名医,何必做个只会好勇斗狠的修士?”
文子茵低头想了一下,抬头已雨过天晴,笑容灿烂:“师父,您说得对。我将来学好医术,做名医,试想哪个修真者会觉得自己一生无病无痛,去得罪一个高明的大夫呢,我以后岂不是不胜为胜。”
文意和邵惠都松了口气,一直怕天赋极高的小女儿自命不凡,天不怕地不怕,将来吃大亏,没想到她近来倒转了性子,愿意听人劝。
在修真界中,最容易陨落的不仅有武功差的人,还有不知所谓的天之骄子。
文意拍案大笑道:“穆贤弟此言有理,我敬你。”
席上气氛复又和睦融洽,大家开始新一轮的敬酒,觥筹交错,杯酒言欢,除了尚未康复,被勒令滴酒不沾的傅添,全都酩酊大醉。
傅添看着沁雨阁东倒西歪的一群人:文意斜身靠在太师椅上,在寒风中安然入睡。穆琼池趴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单手支颚,好像沉思一般。刘子骏坐在地上,背靠阁楼的柱子睡了。苏子霁与文子茵趴在桌上许久未动,凌子默、莫子凡和颜子叶倒在地上,四仰八叉的打着呼。
傅添头疼不已,不管他们吧,神农顶昼夜寒气大,易感伤寒,管吧,他又没那么大力气。
他首先过去扶起文子茵,文子茵喝得面红耳赤,俏脸像涂了胭脂一般,还挂着恬淡的微笑。又长又浓的睫毛随着他揽肩搂腰的动作,微微动了一下,傅添马上紧张得口干舌燥,扶在她纤细腰肢中的手触雷般的缩回来:“六师姐,你能站起来吗?”
文子茵长睫下黑如浓墨的眸子,带着朦胧的水光直视他,咯咯轻笑道:“八师弟,我没醉,不用扶。”
她微烫的手抓住傅添放在自己肩膀的手,扯下来却没松开,视物不清似的拉到眼前,含糊道:“八师弟,你要好好吃饭啊,怎么手指比我还细?”
傅添撤回她腰间的右手,她又拉着他的右手看了看,没站一刻便往前扑倒,投怀送抱般的撞入傅添怀中,傅添不得不搂住她,避免摔倒。
苏子霁听到动静,胳膊动了一下,斥道:“谁?!”
头无力抬起看一眼,目光朦胧,只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子,又接着睡去。
傅添连忙操|起文子茵背和膝弯,将她抱起来,逃跑一样,奔向澜若轩:“六师姐,我送你回去好吗?”
文子茵乖巧的答:“好。”侧头靠在他肩上,温热的呼吸喷到他的脖子上。
傅添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好像随时都能从嗓子里蹦出来。
文子茵闭目缩在他怀里,山风呼啸,吹乱了她的发,也吹乱了他的心。
傅添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心猿意马,来到澜若轩,轻轻踢开大门,将文子茵安置在里间的含章榻上,给她盖好被子,理好额前碎发,柔声道:“六师姐,歇息吧,好梦。”
文子茵眼睫微颤,没有回答。
傅添不敢多待,转身回沁雨阁,发现师母邵惠和文子菁已经醒了,正在照顾众人,帮他们醒酒。
邵惠突然抬起一脚踹在文意的小腿上:“夫君,醒醒!”
文意没有清醒,她又踹了一脚:“起来!”
文意苦笑着睁开眼睛:“醒了,夫人,我怎么觉得你在悄悄打我?”
邵惠扶了扶鬓上的金蝶钗,拉平衣襟,正色道:“没有,你快起来,回房去睡。”
她没悄悄打,光明正大打的。
傅添被看似端庄的文夫人惊呆了,文子菁却视而不见,施施然走出沁雨阁,到瀑布边装了一碗水回来,捏住刘子骏的鼻子,待他张嘴呼吸时,趁机灌水。
“咳咳咳——!!!!”刘子骏瞬间被呛醒,咳得俊脸微微发白。
文子菁当着刘子骏的面,把空碗移开,放到桌上。
傅添看傻了,心道:这些女子看似文雅,怎么内里这么彪悍?
他以为大师兄就算不大发雷霆,也会埋怨几句,刘子骏却和颜悦色道:“咳咳,二师妹,对不住,我喝多了,咳咳,我送你回去。”
“好。”文子菁含蓄一笑,又对文意道:“爹,降露了,要不要我和大师兄送穆先生去客房?”
文意摇摇头,收起对夫人的怀疑,看着爱女表情瞬间柔和:“不用,阿菁,子骏送你回去,我送穆先生。”
“好。”文子菁也不多话,施万福离去。
刘子骏连忙跟在后面,一边擦着脸上水珠,一边殷勤道:“二师妹,你冷不冷?要不我把校服脱给你穿?”
文子菁垂下眼帘,淡然道:“不用,我不冷,大师兄。”
话音未落,刘子骏不由分说脱了校服,给文子菁披上,顺手替她拉好衣襟。
校服上还带着酒味和他的体温。
文子菁优雅的抱着双手,驻足看了眼,刘子骏站在山石上,脱去校服,露出白色中衣,月光朦胧,越发显得他相貌不凡,长身玉立。
文子菁轻声唤道:“大师兄。”
刘子骏马上停下脚步,专注听她说话:“嗯?”
文子菁淡淡的道:“大师兄,以后不可饮酒过量。”
刘子骏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以后任凭二师妹吩咐。”
他情不自禁的靠近一步,想牵她的手,又不敢造次:“二师妹,风高夜黑,山路崎岖,未带灯笼照明,你小心些。”
文子菁突然伸手,主动牵住他的手,低着头,声音低得快要被风吹散:“这样,就不会摔跤了。”
刘子骏登时全身僵硬,似乎只有与她交叠的手心有温度,多年的暗恋终于得到回应,他幸福得快要晕倒了。
邵惠自去休息,文意扶着穆琼池去客房,刘子骏和文子菁相携下山,只剩傅添一个人当苦力,把苏子霁、凌子默、莫子凡和颜子叶背回弟子房,又回来收拾满桌残羹剩菜。
他不收拾,这些事就该文子茵做,所以少年任劳任怨的收拾残局。
文子茵则在澜若轩做着美梦,她梦到自己下山成了万人敬仰的大宗师,站于一处仙山,信徒挤满长长的上山石阶,呼声直入云霄:“文仙师菩萨心肠,助我们远离病痛,如再生父母,请受吾等一拜。”
一袭白衣,飘然如仙的她,笑得如清风拂面:“不敢当,不敢当,本仙惟愿天下再无病痛,诸君再无苦难。”
她一边装腔作势,一边腹诽:我这话说得不太对,天下再无病痛,我这大夫也当不下去了。回头好好想想,该怎么说才能鼓舞人心,又显情真意切。
信徒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玄衣少年拾阶而上,信徒均侧首看他。
少年清秀的面孔平静,如未见旁人,径直走上千级台阶,走到文子茵面前,仰头虔诚道:“文仙师,你救了我,以后我的命是你的。”
略显苍白的脸,坚毅的神情,瘦弱的身形,正是傅添。
文子茵当初救傅添,也没想过要他知恩图报,只是觉得他可怜,离家千里,身患重病,又无父母亲人在身边照料,当施以援手。
文子茵得意道:“傅添,你看看,我救过多少人,他们的命都是我的吗?不是的,所以你的命,还是你自己的。如果你真的感谢我,把我给予你的善意,再施予别人,星火传递就好。”
傅添眼神一黯,缓缓摇头:“文仙师,不是这样的。”
文子茵不解:“什么不是这样的?”
傅添很是失望:“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文子茵蹙眉道:“那你告诉我啊?”她不喜欢打哑谜。
傅添低头笑得十分狡黠:“文仙师,我的命是你的,没错,只是需要花一点点银子买,你赚那么多诊金,一辈子都花不完,分我一半可好?”
什么?!
文子茵震惊到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要不是在场信徒太多,就想一脚踹倒这家伙,让他骨碌碌滚下山去。
正在厨房洗碗的傅添,莫名感觉一阵劲风吹过,冻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抱臂原地跳了几下,等身体略回暖,再接着干活,一直忙到天亮才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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