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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分头行动离间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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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大当家再如何不愿承认,但在饮下泔水后毒症得到消解却是不争的事实,却当着一众喽啰之面被迫饮下泔水,对大当家而言莫过于人生的奇耻大辱。虽于众喽啰前下了死命令,胆敢将今日堂内之事外传者,杀无赦!但此令究竟能有多少威慑力,却是未可知也。

大堂内的污秽清理之后,大当家在众喽啰的伺候之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再度坐回桌案前,身子蜷缩在大大的座椅上,看上去有些精神萎靡,而马羽则继续装作胆战心惊的样子,身体似乎在止不住地颤抖。

“你为何认得此毒?又怎知此毒的解法?”大当家声音沙哑,话语微弱无力从堂上传来,马羽费了好大劲方能勉强辨别出他的问话,大当家只见他苦着着脸,结结巴巴地回应:

“回禀大当家,此毒……此毒药,在小的乡下,可是专门用来灭鼠的鼠药,此毒毒性强、见效快,还能灭鼠一窝。前些年小的乡里人都是用此毒来灭鼠,只是后来发现那些中了毒的鼠在掉到泔水桶里之后,居然反倒是安然无恙地逃出,自那以后用的人渐渐就少了。”

大当家面色不变,又问:“你是哪里人?此毒为什么只有你乡里人才会使用?”

马羽偷眼看大当家,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恭声道:“回禀大当家,小的就是开州本地人,萧将军入驻开州时,我投入军中,为的讨萧将军之信差,为其奔走各地。此毒乃是小人乡中一颇有本事的郎中所调配,并未外传,看来除去开州本地人,也无人会用此毒了!”

大当家眸子中的神采一阵闪烁,身形在椅子上微微坐正,上半身向马羽倾压而来:“既然如此,莫非是你,在此信函中下毒,意图毒杀于我?”

听闻此言,马羽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连连叩拜:“小的冤枉啊!且小的素来仰慕大当家之神威!小的压根没有那个胆子敢毒杀大当家,即便小的真有如此狗胆,也没有动机需得毒杀大当家啊!若小的真想毒杀大当家,又岂会在认出此毒之时,将解毒之法告知大当家呢?还望大当家明鉴!”

大当家闪烁的眸子渐渐变得坚定且锐利,语气低沉道:“不是你……那难道是萧将军要毒杀于我从而灭口?”

马羽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微微一勾,语气依旧是诚惶诚恐地结巴着说道:“小的……小的不知……昨日小的一如往常去萧将军府中取了信,不敢有丝毫耽搁,又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为大当家回信!并未在路上遇见任何人……只是依小的之愚见,萧将军与大当家您交往密切,断然不会有毒杀大当家之歹心的!”

马羽和艾杰夫此行的目的本是为了挑拨萧琸与压风寨的关系,从而引起拓跋戍的不和。此时承认是萧琸下的毒应该才是题中应有之义,为何他却偏偏在此时否认了萧琸的嫌疑呢?这是因为,马羽多少知道山贼是个非常多疑的人,若是此时马羽一口应下,反倒会让其疑心马羽是否在将罪名全推出,从而减少对萧琸的嫌疑。

那还不如否认了,任由大当家去猜,以山贼多疑的品性,又有马羽假传拓跋戍回话的伏笔,他自然会将仇恨、耻辱都归罪在萧府或拓跋戍其中一人的身上!

马羽偷眼瞥向大当家,见其心神恍惚、满脸愤恨、目光阴毒的模样,若是之前对萧琸心中有怀疑,现在更是有了八成肯定!马羽心头已然是乐不可支,暗自直呼:“艾兄,我们此计成也!”

堂上有脾气爆的喽啰站出来煽风点火道:“大当家!此子乃是萧府的手下,定是向着他家主人说话!然而此毒随信件而来,除了萧府还有何人能下此手段?想去年大当家寿宴,萧琸就曾言要剿灭我们压风寨,只是出于战事紧张,后来不知怎的又和我们修好,委托我们办公事,难道今次借此灭口挑起事端,如今不过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罢了!”

另一些喽啰议论纷纷:“大当家万一当真遭遇不幸,恐怕无人会料想到信函之上,还真就被萧琸此人摆脱了嫌疑,此计极为阴险!他既想要大当家之命,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免得日后萧琸再行挑事之举,大当家可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啊!”

又有理智的喽啰提出反对意见:“萧府身居高位,地位显赫,且素以磊落而闻名,怎会使如此阴损的手段?其中必有蹊跷!何况萧府还有事求于我们?对于目前朝廷战事紧张,此时再挑起事端,他又怎能不会去权衡利弊,不顾其大局而行毒杀大当家之举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大当家,他抬起头深吸了口气,沉声道:“遣人前去萧府中看看萧将军如何回话,求个证实。若是……”大当家并未说完,只是众喽啰都见到他的眸子瞬间就冷了下去,浑身弥漫着森然的杀意,让人望而生畏。

一个喽啰小跑着到帐边唤来守卫,传达了大当家的口令,哨差喽啰不敢拖沓,当即领命,从大寨中牵了匹马,直奔着打开的寨门,快马加鞭地向着大宁府地萧家方向疾驰而去。

大当家和其众喽啰在寨堂上默不作声,每个人都是心思各异,但都翘首等待着哨差喽啰回报。

马羽仍是装作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趴伏在地,身子颤颤巍巍,可心里却是波澜不惊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众人苦等了半晌,突闻一道马蹄声由远而近,停在大寨门前,一个守卫寨门的喽啰快速打开寨门,就见到先前那个哨差喽啰满脸大汗地跑了进来,纳头拜倒:“禀告大当家!属下拜访将军府内上下,除萧琸将军外出前线,并未发现萧阳公子所在!”

竟真的外出不见?不仅是大当家,就连先前曾持反对意见的众喽啰此时都是脸色一变,大当家沉声问道:“府中下人可知其是何时外出的?”

哨差喽啰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不敢抬头直视大当家,只是朗声作答:“回禀大当家,属下也问了府上婢女、家仆,他们都说前些就不见萧琸父子公子。”

为什么就偏偏这个时候不见人了?那要么就是忙着在外的,要么就是避而不见。无论是哪个,都太过巧合了些,连其他喽啰心中都嘀咕个不停,实在难以不生疑,更何况是大当家这山贼多疑的性子。

只听大堂内骤然猛然响起一声巨响,众人惊骇望去,却是大当家面目狰狞地拍桌而起,脸色通红,咬牙切齿道:“萧琸啊萧琸!你就这么想要我死?!其他人只想招安我,你这杂碎竟想直接夺我性命?!我倒要看看,是谁怕了谁!”

他猛一挥衣袖,怒道:“拨一部人马,加紧速度找寻萧阳公子的蛛丝马迹,我要问个究竟!”哨差喽啰领命,急匆匆出门而去。

大当家感受着口中若有若无的泔水臭气,恼怒更甚,又命道:“其他人,都给我去整顿兵马粮秣,三日之后,本座要亲自率领兄弟们出寨!亲自去找萧琸,讨个说法!”

他一脚踢翻身前的案桌,大步向前,见马羽易容的差使颤抖在堂中,他心里直犯恶心,皱眉道:

“萧琸的走狗!给我斩了,把他的首级给萧琸送去!”

可此举却正中马羽的猜测,早在哨差喽啰禀告萧家父子去向之时,他就悄悄地退到了大堂边上,见大当家骤然发难,他此行的目的也已达成,当即不再拖延,迅速夺门而出,抢了营中一匹战马,如入无人之境般一路奔出寨门。

身后有一能征善战的喽啰骑马追来,见马羽有意往林中躲去,他果断张弓搭箭,箭矢如流星般正正射中了前方那信差的后背,众喽啰甚至能到他传来的痛呼。

战马载着那差使进了森林,众喽啰却对自己的箭术颇为自得,不紧不慢地赶入林中,果然在林中不远处发现了差使那仰面躺倒的尸体,自己射出的箭矢已被折断落在一边,战马似乎受了惊吓,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他们也不在意,只是快步上前一看此人面容,并未认错人,当即挥刀砍下此人的首级,再度翻身上马,回营而去,林中再度陷入了寂静之中。

然而,就在他目光所不能及的森林另一侧,马羽却是悠悠然骑在马上,信马由缰地从林中缓缓行出。他一边随手除去脸上的伪装,一边回首望向那无头尸首的方向,不由得觉得有些庆幸,还好为了以防万一,自己提前布下这一手闲招,不然还真得费些劲。

却原来,那被喽啰斩下首级之人,竟是艾杰夫提前布置于此的真正信差。

如今挑拨萧府和压风寨的第一步已然顺利完成,这顺风顺水的程度让马羽也忍不住感叹一声:“真是天助我也!”话又说回来,此计能如此顺利地进行,可少不了艾杰夫的功劳。

这是为何呢?原来先前艾杰夫和马羽利用信函为诱,反间计,让萧府和压风寨引起反目,从而下一步把火烧到拓跋戍那边,最终引发两个将军的内讧。

而艾杰夫所给马羽药粉的真实用途,乃是用来审讯逼问比较重要的犯人,实际上并无太多毒性,只会让人头晕目眩、胸闷气短、手脚发黄罢了,并不会对中毒者产生性命上的威胁,且即便不做任何处理,这些种种症状也会依据药量,在不同长短的时间内自行消退,所能起到的作用便是恐吓犯人,仅此而已。

然而可惜,大当家对此却是毫不知情,他当真是觉得自己中了剧毒,在那些种种症状出现之时,他甚至一度觉得自己也许就要因此而一命呜呼了。而马羽也就掐准时间,哄骗大当家饮下泔水,也就为之后令大当家受辱且产生怀疑,是致因怒兴兵而与萧府反目。

回想起先前在山寨大堂内,自己一番天衣无缝的演技,将往日高高在上的大当家和一众喽啰弄在手心,马羽忍不住自得一笑。

他仰首辨别一阵方向,策马直奔着事先与艾杰夫约定好的集合地而去。

至于为何原本应当在哨差喽啰往萧府,会莫名其妙地返回,这毋庸置疑是艾杰夫的预料之作!

他已在山寨必经之路拦截所过的哨差喽啰,并成功用毒控制了他,带着艾杰夫配合的口谕返回山寨。

之后,艾杰便直奔着萧家位于大宁府的居住地而去。

相比起大宁府的将军府,如今街道附近却是一派祥和,除了寥寥几个看门的护卫和偶尔在街道上巡视的三两个士卒,除此之外的防卫几乎是形同虚设。

这倒是也能理解,毕竟前线紧张,士兵到派到前线,所有留城守卫,断然是不多,他们都被派到参与战事去,可是仇家或刺客从未敢越入府中之地,哪怕一天,他们小心谨慎到如此地步也不惧,因为大宁府本是他们的驻地,其势力在此深耕久矣,简直可以说只手遮天。

萧府,他们的家眷都居住于此,实际上,马羽是不愿意来此的,自从去年与曼尧一别后,他始终不想再面对她,怕实在难以自抑心中汹涌的情感,也不知再见面时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她。

他宁愿伪装成差使去给大当家下毒,也不想来此直面内心的纠葛,毕竟他是与萧阳有过节,萧阳会有如此杯弓蛇影之作态,哪怕是乔装易容成其他的模样,也保不准萧阳会通过身形、步伐等等方面认出他,从而导致任务的失败。

因此出于对大局的考虑,也只得让艾杰夫去面对萧府的人,散布压风寨要攻打大宁府。

那怕是来此之前,马羽就曾预测过,一旦艾杰夫撞见到曼尧,就让他暗地里带话----萧阳是个趋炎附势,见利忘义之人,且早前有心加入萨神教,劝她尽量离开萧阳。

然而无论临行前马羽做了多少心理准备,于面对曼尧,看着她在阳光照耀下圣洁如同天上神女一般的面容,他心中的情感就如同溃堤的大江一般汹涌而来,一切心理准备与自我告诫在此时统统被忘在了脑后,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撞在树干之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没想到因为带话曼尧,会否而影响到计划,马羽颇为懊恼,在心中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艾杰夫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混入萧家,从仆从口中得知曼尧的居所。

艾杰夫身形虽然是显得笨拙,但跃过假山、花丛,轻巧地落在曼尧居所还是轻盈。

“你是?”曼尧正要惊呼。

艾杰夫眼疾手快地直接伸手捂住了曼尧的嘴唇,将她的呼救声尽数堵回了腹中,同时艾杰夫急压低声音道:

“别出声!我可以就此离去,你之前在做何事,便继续!权当做我从未来过此地!否则且别怪我不客气罢!”

眼见呼救无望,自己就将要遭遇不测,曼尧吓得浑身绵软无力,几近昏厥。

艾杰夫便将马羽的一番话转告于她,便倏然转身离去。

只剩下曼尧慌乱间眼神间身体不经意地抖动,仿佛眼前扫过马羽兜帽与面巾之间那道熟悉的面容,仍是刻在记忆深处里。

只见曼尧的目光顿时一滞,满是不可思议地哽咽:

“马……马羽!是你来过吗?你怎么不敢见我?”

萧琸住在大宁府城中,他可不像萧阳那般惧怕刺客,以至于到了犹如惊弓之鸟的境地,因此与萧阳不同的是,萧阳准备成家已提前与萧府家人分开住,离大宁府不远处。而艾杰夫也正是要利用这一点,顺利给马羽传话曼尧。

事后,艾杰夫照例伪装成穷苦百姓的模样,混入大宁府城中,专挑些酒楼、市集等人多的地方去,逢人就装出一副刚从压风寨而来的满身风尘的样子,如同不经意间向城中百姓们吐露了“萧将军试图在信函中毒杀压风寨首领!幸运压风寨首领时运高,捡回一命,但因此衔恨不已,迁怒于萧府,并最终决定攻打大宁府的消息。

压风寨试图要攻打大宁府?这可是个重磅消息,城中百姓初闻之时,无不惊得目瞪口呆,哪怕再迟钝的人,也从中听出了不同寻常之处,这一消息就如同烈火燎原一般,在极短时间之内传遍了开州的大街小巷。

清晨将军府内,萧琸原本还在奴婢地伺候下,慢慢悠悠地洗漱着。如今战事停滞、陷入僵局,这可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纵是他再如何急躁,也没有用。

忽然,一个近臣急匆匆地从城中赶了过来,直接拜倒在地,嘴皮子哆嗦着道:“将……将军!大事不好了!”

萧琸一口漱口水都没来得及吐出,样子颇有些不雅,他瞪了这个近臣一眼,不喜他风风火火、失礼于前,本想叱骂他几句,却见他浑身汗水如雾气般升腾,整个人仿佛刚从水中捞起一般,脸上的神情就仿佛见了鬼一般。

莫非他真有要紧事?叱骂的话已到嘴边,萧琸却生生咽了回去,将屋里的奴婢赶走,沉声问道:“何事?且慢慢道来。”

近臣不敢拖沓,连汗都来不及擦,趴俯在地,声音颤抖着将他从城中听到的消息一一道来,萧琸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沉着淡然,逐渐变得困惑、愤怒,整个人坐在榻上,脸色惨白,仿佛失了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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