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揭开密函黑火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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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矮坡林后山,这是当年马羽和焦玉经常去的地方,那里有间破废了的道观,离后不远处便是焦玉的小屋,现在已是焦玉常在工作的地方。
小屋内炉火温热,光线通明,烘得焦玉脸颊微红,而他一如半年前那般坐在桌前,专心致志地捣鼓着手中一根长长的铁管子,也不知又是何种奇怪的东西。
微冷的寒风顺着门窗吹入,冻得焦玉浑身一激灵,抬头望去,见是马羽熟悉的身影,焦玉先是脸上一喜,继而又是皱眉问道:“马羽!你已是被通缉之人,还来此作甚?城中布满守卫,他们奉了拓跋戍的军命,日夜不休地搜寻你的踪迹,你该避之不及,怎敢冒险前来?”
“这是我不敢前来的理由吗?”马羽不肖一顾,面露不惊。
马羽话音刚落,焦玉又突然想起什么,越发疑惑地问:“城外戒备森严,你是如何进城的?”
焦玉清楚,半年前马羽刺杀拓跋戍失败,无奈之下火烧将军府,火势之大,半个高岗城都清晰可见。焦玉当晚被惊醒后登上山顶中驻足眺望,见此情景很是心焦,不知马羽究竟是死是活,虽有心却碍于自身武技不足,无能为力,终是忧心忡忡。
好在得知马羽成功脱险之后,焦玉才放下心来。
高岗山休养期间,马羽也曾托人给焦玉送去一封口信,将当晚将军府内发生的所有事宜、以及自身安危状况,悉数如实告知焦玉,令其勿忧。
因此焦玉对于马羽藏身高岗山、拜师文刚等诸事,都是了解,也知道马羽现在性格虽已不再冲动顽固,但复仇之心不死,假以时日若有机会,定然还会再力求报血海深仇。
但如今马羽的仇人拓跋戍已经率军北上,并不在高岗城中了,马羽却冒着巨大风险而来,究竟所谓何事?
马羽大步走入屋内,听到焦玉连连发问,也是不由地摇头失笑。
半年时间,马羽已从血气方刚的少年,变成了如今遇事沉稳,但焦玉却是没有丝毫变化,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和求知**。
“我能顺利混入城内,可真是托你之福啊!”马羽轻声笑着脱下身上的神翼镖,放在桌上,算是回答了焦玉的疑问。
焦玉转喜,咧嘴一笑,没有作出正面回答。
“我需要你的帮忙,兄弟!”
“我知道,可那东西坏了。”焦玉把神翼镖接过,专心审视起来,又小心翼翼地重新包理好,然后取出工具,开始动手修理。
屋里空气有些沉闷,伴随着焦玉铛铛的敲打声,当他转过身来,看见马羽安静地靠在墙边的桌子,已经呼呼睡着了......
几个时辰之后,一阵飞鹰的尖锐声掠过,马羽被惊醒。
就在此时,屋外那边响起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但声音雄亮,中气十足来:
“徒儿,来访者何人也?”
那道声音让马羽有片刻的失神,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从远天边传来,令人捉摸不透。
而伴随着话音落下,一位头发苍白的老者从小屋后走了进来,只见老者年逾古稀,却依旧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一身白色长袍上没有半分多余的装点,却反倒给人一种遗世脱俗的出尘之感。
老者行进的每一步间,明明步履都不大,却每一步都如同跨过了千山万水,只在马羽眨眼的须臾功夫之间,老者竟已然来到他的身前。
离近之后,马羽发现老者竟只穿着单薄的白袍,
如此寒冷的天气,连马羽这么一个身强力健的青年都颇有些吃不消,脸颊被冻得通红,可老者却是面无异色,让马羽禁不住暗自啧啧称奇。
马羽此生所认识的人中,若论气质超凡脱俗者,眼前的这位道人当属,道骨仙风的高洁模样和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出尘气质,如同天上降落之姿,实在让人莫敢直视。
马羽心里直嘀咕:“徒儿?这道人唤谁徒儿?莫非是焦玉?是的!自己上次来寻焦玉,却不在书院,反而躲在后山道观外的小屋,他就曾直言拜了道人为师,道人云游在外,他便替道人守道观之清净。只是彼时自己满心复仇,并未留心细问,莫非眼前这位仙人,就是焦玉的师父?”
果然,猜测间,就见焦玉朝着老者恭谨地拱手行了个礼:“师父!此即我曾与你常言,我儿时的好友,马羽!”见止止道人抚须轻笑点头,焦玉又转向马羽,轻声道:“马羽,这位便是我的师父,止止道人!”
只见老者微微颔首,脸上露出微笑。
既然是焦玉的师父,那也便是马羽的长辈,马羽也不失礼数,抱拳躬身行礼问候。
可当“止止道人”四字一入耳,马羽却是瞳孔一缩,惊滞在原地,猛然抬起头看着身前的止止道人,喃喃问道:
“止止道人?莫非在父亲出事当天叮嘱他所要找之人便是眼前的止止道人?”马羽惊喜万分。
他向焦玉投去一道问询的目光,可焦玉并不知此中详情?只是茫然摇头。
焦玉正要问清楚,却见马羽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封牛皮包裹的密函,双手呈给止止道人,低着头轻语:“我父亲临终前曾言,务必将此密函交予一位叫止止道人,莫非正是道长。”
止止道人虽然心中疑惑,只见包裹着密函的牛皮上画着一个简略的刀马花押,牛皮上满是残缺的血迹,止止道人不知这些血迹既有马羽父亲的、也有马羽母亲的,甚至还有马羽自己的,但单凭这些血迹,也足以看得出马羽应当是经历过不少生与死的考验。
“苦命之人。”止止道人先是看着马羽一声轻叹,然后接过了牛皮包裹取出密函,借着通明的炉火,细细观之。
当他看到牛皮上的刀马花押时,也只当是个寻常标记,并不像高岗山义军们反应激烈。当取出密函细细看着里面的内容,他的面色却是一点一点地变得凝重起来,待到将密函的最后一行内容印在眼中,他方才从密函上挪开视线,一声长叹:“独夫骑士团,竟有如此狼子野心?当真是要与世人为敌?”
焦玉、马羽闻言不解,面面相觑,也不知止止道人为何会有此叹,正想细问,却见止止道人沉吟着走到焦玉的桌前坐下,将手中密函铺在桌上,复又细细看了几遍密函中的文字,这才从信中抬起头,看向马羽,眼神中颇有些追忆地说道:
“我早年云游天下,曾向众生授道。你父亲和众多学徒一样,曾授于我道,虽只见过一面,但他是个心怀天下的仁义之士,昔日他问我:‘众生平等、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若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而强人横行,宦官贪欲,这世道是否正常?’我亦与之常言道: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夫无名之朴亦将无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
你父亲深以为然,投身义军。只是没想到,此去经年,百姓重见日月光明之日尚未可见,你父亲舍生取义而死,化作一抔英魂,实在可嗟可叹!”
马羽闻言有些错愕,这么隐居世外的风道之人,居然和自己的父亲也有些渊源,此前他虽在心中早有些猜测,当如今猜测被真正证实,他仍是不免有些讶然。
听着止止道人说起父亲的种种过去,马羽也不免得有些哀伤,正追忆间,却听止止道人突然问道:“你可知道你父亲究竟为何被围捕而死?”
马羽面露茫然,不知止止道人为何会有此问,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将高岗山上父亲昔日手下们的说辞如实告知:“父亲昔日手下曾言,父亲与义军于漕运河边设伏,将元邦国押送的商船里一批货物劫走,事发后,被小人告密,遭拓跋戍遣兵追杀。”止止道人闻言抚须,点了点头,而又摇了摇头,看着马羽轻声问道:“不只是简单的一批货物。”
马羽面露沮丧点了点头,一批货物导致一桩灭村惨案的发生。
之前马羽实在是想不清其中的逻辑,一度认为朝廷的暴虐无情,杀一儆百,不把人命当做一回事。
止止道人善观脸色,清楚马羽心中所想,他轻轻摇了摇头:“你父亲知晓此事内幕,但你父亲刀马会的兄弟只是跟随,却是知之甚少,他们并不知其中的秘密。”
马羽心中释然,可还是有些疑惑。
却见止止道人弯下腰从密涵中取出一张图纸,里面是秘密密麻麻的字,是一张设计图。
他递到马羽手中,接着还不等马羽疑惑发问,又从宽袖中摸出了另一枚浓黑如墨、其上布满窟窿、内有暗光,甚是炫目却又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塞到了马羽的另一手中。
而另一旁的焦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早已是见怪不怪,神色如常:
“师傅,这只是普通的燧石。”
可马羽却是满脸愕然地看着手中的只是一颗石头,又看看止止道人的脸色,想不明白止止道人此举何意。
止止道人先是伸手指了指马羽手中的石头,沉默了一会。
马羽马上反应过来:“此乃燧石,生民生火烹饪、燃炉取暖,必不可少。”
止止道人摇了摇头,微笑着。
马羽脸上惊讶之色几乎难以掩饰,这和燧石迥然不同的东西,有什么奇特?
止止道人见他们面露惊讶,接着又指了指马羽手上燧石另一边黑漆漆的窟窿,又道:“此是制造黑火种子的燧石!”
“黑火种子?”马羽和焦羽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他有心反驳,可手里心传递而来的燧石触感却是如此奇特,若是闭上眼睛,马羽能感受到一种奇怪的力量传送体内,一股暖流,可是这样一来,又意味着什么?
他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却见止止道人满脸凝重、整个身子微微抖动,朝着马羽逼压过来,低声说道:“如今你尚且弱小,无法护卫自己安全,为保护于你,我不能将此事与你详说!此事知之者鲜少,朝廷亦将知情者尽数或禁锢或杀害!你切记不可随意宣扬,否则你父亲便是你的前车之鉴!你只需记住,你父亲之死,非是轻于鸿毛、而是重于泰山!”
说话间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饶是马羽如今已心性沉稳,依旧是忍不住心惊肉跳,虽心中不解之惑仍旧甚多,但此时也只得暂且先按捺下来,肃然点头应是。
止止道人这才轻舒了口气,取回马羽手中燧石,指尖间却毫无规律地在桌面上颤抖着,低吟有声。
马羽、焦玉二人不敢出声打扰,静候在一旁。也不知过了多久,止止道人缓缓移动,原本若有所思的表情已再度变回了初见时的云淡风轻,他看向马羽,不再赘述于密函之事,而是转开了话题:“先前焦玉所言,城中守军正通缉与你,高岗城于你而言乃是风险之地,你冒险来此有何要事?”
这本该是马羽此行前来的目的,他提振精神,先是谨慎地往小屋外扫视了一圈,见四围只是空有他们三人,这才隐蔽地将艾仕成与高岗山义军准备夺取高岗城的计划悄声道来,末了,他转首看向焦玉:“……焦玉在此城中求学、居住久已,对城内的情况了如指掌,我若想成事,少不了需要他的帮助。”
焦玉在听到马羽里应外合的夺城计划之时,本就觉得有些出乎意料,而听到夺城居然还需要自己的帮助,更是忍不住满脸错愕,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又转头看向止止道人,却见他轻抚长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若是义军真能攻下此城,倒的确不失为反攻的开始。”
接着只见他转头对上了焦玉的视线,轻声叮嘱:“你拜入我门下已久,当知我意,如今义军式微,实非我所愿也,既然反击之日就在眼前,你大可鼎力助之!你那些发明,需勤加修改,假以时日,也该派上用场。”
焦玉久经止止道人的熏陶,对当今暴虐于民的元邦朝廷也是不满,再加上师命难违,且求助于他的还是他多年挚友、情同手足的马羽,对于相助义军之事自然是没有半点抵触的心理,当即就在马羽满脸喜悦的神情中恭然应诺。
接着他见止止道人脚步缓缓向着小屋外走去,似乎有出门的打算,忍不住好奇问道:“师父可是要出门云游?”
止止道人在门边停下步伐,抬头远望着城中欲散而未散的厚重积雪,目光出神地摇了摇头:“我此行非是为了云游,义军劫走朝廷的一批燧石,拓跋戍遣军屠村却没有收获,马羽父亲密函之中亦是语焉不详,那批燧石至今仍是下落不明!那批燧石无论落入谁的手中,都将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我需得亲自走一趟!”
马羽闻言沉默不语,他知道止止道人口中的燧石并非是普通的燧石,而是那制造那诡异的“黑火种子”原料,但父亲身亡前并未说起过任何关于“燧石”之事,马羽对那批“燧石”的下落也是毫不知情,且止止道人又对“燧石”究竟有何异样三缄其口,马羽对此更是一知半解,干脆默不作声。
止止道人话音落下,却见他猛一挥衣袍,带起一道劲风,吹得门前屋外的积雪纷飞而起,漫天飞扬,唯美且壮观!而止止道人的身形竟似乎就这么直接隐入雪中,消融不见。
这神乎其神的一手,看得马羽合不拢嘴,惊呼出声!
即使他的师父文刚在身法上的造诣无人能敌,灵动得肉眼几乎难以寻其踪迹,可与眼前这位止止道人直接隐匿于雪中的神技比起来,却依旧是逊色些许。
马羽和止止道人今日只是初见,但已是数次震惊于其能,心里禁不住冒出这么一个想法:“这位止止道人,究竟是何神人?”
他目瞪口呆地转过头,却见焦玉一脸淡然,早已习以为常。
上次见面时马羽还没来得及询问,此刻出中的疑惑再度浮现:“焦玉,我与你自幼相识,至今已有多年,从未听你说起你竟识得止止道人,你又是何时拜他为师的?”
焦玉闻言轻笑,却是说起二人儿时的一件趣事来:“你可还记得幼时我逃出书院,与你在山林间闲游,竟偶然遇见林中一人浑身华彩之光?”
马羽当然记得,那时二人不过总角之龄,正是贪玩的时候,焦玉无心读书,便逃出了书院,与马羽在山林间游玩,遇上鬼枭,一时迷失了方向,正慌张之时,却遇到一个人站立林中石顶,身上还冒出七彩色的光芒,解于困局。
说起此事,马羽不禁莞尔失笑,继又困惑,为何焦玉会突然旧事重提,莫非当时那个浑身彩光之人,就是止止道人?
果然,接着便听焦玉说道:“你亦知我陋习,那日我虽仓皇逃命,然而事后回想,却终究好奇为何那人能身披彩光,疑惑萦绕在心,致使我终日茶不思饭不想,以至于夜不能眠。于是乎我终究是难以抑制好奇心,在备受多日煎熬之后,再度上山,寻得当日之人,一路寻之,方知其为止止道人!止止道人说与我有缘,我甘愿拜他为师,时至今日。”
听了焦玉的拜师历程,马羽不由地啧啧有声,当时他与焦玉一同上山,却只有焦玉拜入止止道人门下,不得不说真是时命也!
解释过拜师事宜,焦玉再走回桌前,拿起之前马羽让他修理好的神翼镖,再细细观察。
相比之前的神翼镖早已是破烂不堪,其上密密麻麻地满布着蛛网般的刀痕,刀痕虽深浅不一、大小不同,却是刀刀见血,雨点般的血迹冲刷不去,只是看着,焦玉都觉得心惊肉跳、冷汗涔涔,足以见得当时马羽所面对的环境之危险。
焦玉深吸几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开始开始反复试验神翼镖的机关,同时嘴里也不停息地问道:“你说要里应外合配合义军夺城,是个怎么里应外合之法?又需要我如何配合于你?”
说起正事,马羽也随即正色,沉吟片刻,捏着下巴皱眉道:“二计也。先杀城中守将,以乱守军之军心,而后在城中引火生乱、散播义军谣言,以乱百姓之民心!刺杀守将,应是不难,但后者却无法肯定,毕竟高岗城乃是拓跋戍久治之地,城中百姓是否偏心与他尚不可知,我对此拿捏不准,需得问问你的建议。”
却见焦玉灿然一笑:“此事你大可不必担心,拓跋戍暴虐治民、放任手下兵将、城中豪强鱼肉百姓,城中百姓皆是有苦难言,渴望义军久矣!若得知义军围城的消息,定是从者如云!”
马羽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与焦玉对视而笑:“既然如此!此计定然能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