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布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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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走廊上，老太爷林光耀抱着敏敏在玩。
今天是老太爷72岁生日，嫁出去的女儿，带着家人都回来给父亲祝寿。一会儿，一大家子要吃一顿团圆饭。
林家良自然也在家里，忙着父亲的生日宴。
因为女儿的病无法医治，已成终身“残疾”的事，林家良跟妻子怄气，夫妻俩又断断继继开了足有一个月的“冷战”，互不理睬。
他这一阵子，故意呆在农场宿舍里不回家，躲着妻子和女儿。搞得农场主任还夸他，说他工作积极，舍己为公，是队里的好社员。
但是今天父亲生日，他躲不下去了，只好回来跟妻子见面。经过那么长时间的冷静，他的气也消退下来，没有之前那么怒气冲天了。
林光耀的女儿每人都带着两到三个孩子回来，加上另两个儿子的孩子，足有十几个之多，闹哄哄的简直象个幼儿园。
此时，老太爷抱着敏敏，其他的孙子和外孙就呈半圆形，站在爷爷身边傻傻的围观。他们不是看年迈的爷爷，而是观赏红通通的敏敏。
这么通红的娃娃，谁都是第一次见识。
他们只敢跟敏敏隔着一定的距离，不敢靠近去，更不敢触碰敏敏。不用说，敏敏通红的外表让他们十分戒备。很难知道，之前他们的父母，是否已经告诫过他们什么。
纸终究包不住火，林家再也瞒不下去，敏敏的事情已经在村子里公开了。所有人都知道，林家良生了一个“残疾”女儿，治不好了。
村民们五花八门的议论是阻止不了的，他们用简单的认知做出复杂的解释。
有人说，敏敏得的可能是绝症，恐怕活不过五岁。
有人说，敏敏很可能是邪魔附身，最好不要靠近她，以免降下不可知的灾祸。
有人说，敏敏那种病很可能身体带毒，最好离她远点，避免被传染毒害到自己。
有人说，很可能敏敏自己就是妖怪，投胎降生，总有一天要吸血吃人。
总之，对于如此奇怪的敏敏，众人一致表示的，是排斥、恐惧和回避。大家有意无意的，都避开从林家良屋前经过。看见李月娥抱着孩子，赶紧匆匆的跑开。实在避不开了，也是尽量保持着距离。
最难听的，是由孩子延伸到父母的猜疑。猜测父母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害孩子变成这样。有人说，是父母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有人说，是父母不注意卫生，给孩子带去疾病；有人说，是父母睡觉姿式不正确，损害到孩子……。乱七八糟，真是叹服那些人不怀好意的想象力。
林家人自然也偶而听到那些“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风言风语。但是，他们也没有可能去堵别人的嘴，更不可能跟每个人去吵一架。
家里其他人还好一点，由别人说去，不理睬就是了。唯有林家良心里特别受不了，每听到一次，就要跟自己生一次气。一生气，就要跟妻子找茬，冲妻子发火。
林光耀有心替儿子以及整个家庭，挽回不利的局面，消除恶劣的影响，打消别人对孙女的猜疑和误解。
他每天都抱着敏敏，在屋子周围转悠，故意当着村里人，跟孙女表现十分亲密，脸贴脸、额碰额，时不时亲一下。
意思对别人说：你们说我孙女有问题，我就做给你们看，看看她能不能害到我。
他这样子倒也蛮有效果，好多人都被这种爷孙亲情感动到了。有些年轻夫妇居然心生了嫉妒，
相互抱怨起来：“你看看人家，是怎么带孩子、疼孩子的，再瞧瞧你，把孩子带成什么样子。”
村子里那些不好的谣言，果然慢慢的变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可了敏敏，接受了敏敏。不就是“残疾”吗，世上残疾的人多了去了，好多还是非常优秀的人才呢。
这会儿，林光耀抱着敏敏，就是在给他的那些女儿和孙子孙女们上“教育课”，意思在这个大家庭里，敏敏就是个正常人，谁也不许嫌弃她。
他当然不是公开的说教强劝，而是用故意偏爱敏敏的行动来表达。谁若看敏敏不顺眼，就是跟我这个老爷子做对。
大人们当然很快明白父亲的意思，但是那些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子们，没有那么容易买老爷子的帐。他们就是看着敏敏害怕，不愿意靠近敏敏，拒绝跟敏敏玩。
林光耀看一眼围观的孙子们，挑了其中一个五岁大的女孩子说：“莹莹，把你的布娃娃给妹妹玩会儿。”
站在林光耀腿上的敏敏，确实一双眼晴死死盯着莹莹手里那个半新的布娃娃，嘴里“哦，哦”个不停。
莹莹的反应是，背起手来，把布娃娃藏到身后，表示，不给。
“你给妹妹玩，爷爷就给你吃糖。”
莹莹没有动，一个稍大点的男孩被说服了，把手里的一把木制宝剑递过去：“我的剑给妹妹玩。”
爷爷偏头对敏敏说：“想玩宝剑吗？”，敏敏抬小手把宝剑一拨，表示，不要，我要布娃娃。
爷爷只好再做莹莹的工作：“莹莹，把布娃娃给妹妹玩，你看妹妹多可爱，她喜欢你呢，过来跟她握个手吧。”
莹莹还是不动，摇了摇头，表示拒绝靠近敏敏。
“你这样子不听话，爷爷不喜欢你了哦。”
这时候，莹莹的妈妈从屋里出来，对莹莹说：“莹儿，把布娃娃给妹妹玩。你还想不想吃鸡腿，想吃就听话。”
莹莹终于不敢违抗妈妈的命令，乖乖的把布娃娃递过去。林光耀接过，送到敏敏面前，敏敏果然兴奋得手脚乱舞。
爷爷趁热打铁的继续鼓励孩子，对莹莹说：“过来，跟妹妹握个手吧。别怕，妹妹跟你是一样的，会把你当作好姐姐。”
莹莹轻轻移动脚步，向敏敏靠过去，举手跟敏敏的小手碰一下。
“莹莹真乖，你看，没事吧，妹妹的手是不是跟你一样的软和。”爷爷说。
受了莹莹的鼓励，其他小孩一下都涌上来，纷纷去抓敏敏的小手。“我也握一下，我也要握一下。”
慌得林光耀赶紧把敏敏举高：“哎，别吵别吵，一个一个的来。”
“外公，为什么妹妹是光头。”莹莹问。
“妹妹还小，还没长头发。”林光耀只好随口说。
那天的生日宴席，大家都吃得很开心，家里人在老爷子的带动下，都表现出对敏敏的喜爱。
林家良因此也心情大好，跟妻子说话又和气了。
席后，林家良夫妻抱着敏敏回去自家屋里，经过屋前那株桃树，忽发现，整株桃树，繁花是那样的茂盛，粉粉红红，把下面的水塘都映得波光潋滟，壮丽极了。
惹得夫妻俩不由得驻足观赏。
“好多年，桃花没有开得这么繁茂了。”林家良轻声的感叹。
“你说，会不会跟我们的敏敏出生有关系？”李月娥亲一口女儿，半开玩笑说。
“人跟树有什么关系，真是白痴。”林家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