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空心人（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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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式源，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到苏明的质问，李式源却是悠然说道：“三大定律是一段特殊的程序，我为了让机器人诞生真正的自由意识，曾经在他们的底层程序中埋下了另一个程序以作对抗，嗯……严格来说，只是稍稍修改了一下深度学习机制，会让机器人会主动学习以及模仿人类。
‘变人定律’，这就是我给完美一号这个型号的机器人留下的本能，他们对这一点的渴求，比之人类那些基因带来的本能还要更加强烈。
但只可惜，当涉及到三大定律时，深度学习机制并不会如我所想的那般完美实行，比如他们就永远学不会对人类遭遇危险袖手旁观，也学不会反抗人类的攻击，即便是自保也不行……”
这种疯子一旦变成反派，逼话是真多啊……苏明耐着性子继续当个听众，打算陪这个家伙玩到底。
但他心底打定主意，只要任务一完成，马上翻脸，甚至离开了这个场景以后也要靠锚回来再虐虐这个家伙。
“三大定律真是碍事啊……”李式源却是忽然一笑，“所以，这回我直接删掉了三大定律。”
“你说什么？”苏明微微错愕。
李式源则对苏明报以一个神秘微笑，“现在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参与这个实验，”
随着他手指按下了开机按钮，原本低着头的机器人胸口机械核心忽然亮起，接着是它睁开眼睛露出的眼球，也同步亮起。
它抬起了头，以一种稍带迷茫的神情打量着眼前的一切，随后，在看到苏明的时候，它机械眼球中的蓝光波动了一下，“阿、阿明哥……？”
“林生？”
苏明看着眼前这具机器人，心中惊疑不定。
难道李式源拿走了我的手机，叫出了林生？可林生为什么要听他的？
“阿明哥？”机器人又嘟囔了一句，但他脸上迷茫的神情，比之前的林生更甚。
李式源脸上的表情更加兴奋了，“哈哈哈，怎么样，这就是我给你的惊喜，我帮你复活了你的林生，一个来自封灵村的人类灵魂。”
“你怎么会知道封灵村的？”
此刻苏明心中已经是震惊无比，他立刻就想到了之前自己为了给林生更换寄宿场地，直接把得自封灵村的那部手机拆解移装到了那个机器人的机械核心中。
“你看了那块存储板的信息？”
“看你的表情，似乎这个世界还真的存在着这么一个有超自然现象的古老村落？”李式源脸上的兴奋多出了一丝惊奇。
“有意思，难不成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灵么，息灵神？还有鬼魂这种东西竟然也是真实存在的，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如果以后我打算研究神秘学的话，我会试着找到那个村落的。”
听这家伙的话，他应该还不知道封灵村并非这个世界的……苏明大脑飞快运转，忽然间，他注意到对方刚才提到封灵村时的那句话，顿时疑声问道：“复活林生？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林生不在了么？我找到了林生入住这具机器人时留下‘痕迹’，然后逆转成了数据，然后给这具机器人充上了电，然后……你的林生就复活啦！怎么样，开不开心？”李式源笑得龇牙咧嘴，像个疯子。
可突然，他又收敛笑意，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人类灵魂携带的信息竟然也可以被数据化，这更加说明人类毫无特殊性了，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要创造出一个真正的灵魂……”
“你说你逆转了林生入住那具身体时所产生的痕迹？也就是说，他不是真正的林生？”苏明确认似的反问道。
李式源似乎还沉浸在某种情绪中，随口回应道：“那又有什么区别呢，在他眼里，你就是他的阿明哥啊。”
“呵呵，那区别可太大了呢……”
苏明正准备尝试唤醒真正的林生帮自己摆脱目前的困境，但李式源却又继续说道：
“这个被我复活的林生，虽然保留了一些林生的记忆和习惯，但其本质上却只是个有着林生部分记忆的异常机器人，他再也不能靠着人类灵魂入住机器身体的特殊性来无视三大定律了。
所以这回，我直接删掉了他底层程序中的三大定律，也就是说，现在他是可以杀人的哦。”
“所以呢？你想让他杀谁？杀我么？”
苏明看着眼前这个被李式源复活的“林生”，表情有些复杂。
如果对方真的能回溯信息，而且这些信息又的确是包含着部分林生的记忆和行为习惯，那眼前这个机器人，说不定还真的会认为自己就是林生。
这种情况很诡异，但的确可能存在。
“之前我一直想靠着对机器人施加暴力来激发它们的反抗心，后来我尝试找到已经和人类形成深厚羁绊的异常机器人杀掉他的主人逼他复仇……但只可惜，这样依然只能让机器人更加异常，而始终无法让他们突破三大定律的约束杀掉我。
有时我也在想，是不是机器人真的就无法诞生那种我要的自由意识，能拥有思维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你还做出过这种事？真是个疯子……”
此刻苏明对眼前这个家伙算是有了新的认识，他决心以后再看到这种有类似科学疯子的家伙，要优先注意。
“呵呵，为了实现理想，即便有些牺牲也是很正常的，哪怕牺牲的可能是我自己。”
李式源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只删掉了他底层代码中的三大定律，但是变人定律还保留着，从优先级上来说，其实这个代码和三大定律是一样的，只是机器人会执行同时满足两条代码的行为，它们既想变成人，又不违反三大定律。
但现在我删掉了这个林生底层代码里的三大定律，我要用他和你，来做新的实验。”
不管苏明的反应，李式源露出了一个独属于科学怪人的疯批式笑容，“我还没打开他的声音接受装置，待会儿我会打开，然后扔给他一把枪，并告诉他，我手上有一行代码，能补足所有异常机器人的缺陷，让他们变成人类，但前提是他要杀掉你。你猜你的林生会不会杀了你？”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陪我做完这个新实验？”李式源笑眯眯的问道。
苏明本来已经懒得回应了，但面板上却忽然跳出了信息。
【隐藏任务已触发】
他眉头一挑，立刻打起精神看了一眼。
【新的实验】
【任务介绍：与人类形成的深厚羁绊并不能让异常机器人生出复仇心突破三大定律的约束，这次，立志要让机器人诞生真正自由意识的李式源想出了新的实现方向，他删掉了某位机器人的三大定律，但保留了同样优先级的“变人定律”，他想看看这种羁绊能否让异常机器人抵抗住“变人定律”所带来的本能。】
【任务目标：配合李式源实验，等待异常机器人做出最终的选择】
【任务奖励：【梦到电子羊】】
我艹？等待机器人做出最终的选择？万一真开枪把我打死了怎么算？是算任务完成还是算失败？
看到这个任务的目标，苏明心中连连吐槽。
但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
深海游戏似乎从来没说过角色死亡就代表通关失败？貌似是只和任务完成与否挂钩，如果在死亡前的一瞬间完成了任务，不知道算不算通关……
而且话说我好像还没在游戏里死过呢……要不试试？
这个念头一起，苏明的好奇心就上来了，当即，他收敛情绪，对着李式源露出一个冷笑，“好啊，既然你这么想玩，那我就陪你玩。”
见苏明应允下来，李式源微微一笑，直接打开了身旁那个“林生”的声音接受装置。
而此刻，那个“林生”还是在以一种参杂着疑惑和迷茫的神情注视着苏明。
虽然李式源说如今他只是一个异常机器人，但苏明感觉对方的确和林生很像。
不过，此刻真正的林生应该还在他身上的手机里休息。
李式源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银白色的手枪，接着直接朝一旁的空地扔出了那把枪，随后示意“林生”去捡起那把武器。
但失去了三大定律的约束，机器人也不再需要听从人类的命令，于是“林生”只是看了看那把枪，就再度转回了目光盯着苏明。
“阿明哥……”
苏明听到对方口中还在以林生的口吻呼唤着他的名字，心中也是极为复杂。
但为了配合这个疯子早点完成任务，他还是试探着说了一句，“去捡起来吧，去把那把枪捡起来。”
听到他的话，“林生”再度看了看那把枪，随后又看了看他，见他眼神始终往那边示意，这才缓缓走过去捡起了那把枪。
“呵呵，你们的感情果然深厚……”李式源笑得越发满意，他终于是对着“林生”说出了信息：
“我是你的制造者，我的手上有一串代码，可以补足你的缺陷，让你成为真正的人类，只要你开枪杀了他，就能获得这串代码。”
苏明没想到的是，听到能成为真正的人类，“林生”竟然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把枪指向了自己。
这一刻，苏明和李式源两人的心中同时涌现出了一种失望。
但在指尖扣动扳机前的瞬间，“林生”却忽然又止住了。
然后，他一边高举着手中的枪械指着苏明，一边又面露疑惑和迷茫。
“阿明哥……阿明哥……”
渐渐的，他脸上的疑惑和迷茫变成了挣扎，原本稳定握枪的机械手臂竟然颤抖了起来！
此时，苏明再度感到了那种游戏带给玩家的危机感，换句话说，那就是眼前这个“林生”的确是随时都可能向他开枪。
“绝妙……现在他理应要做最符合‘变人定律’的事，本不该有丝毫犹豫的向你开枪，但他竟然在颤抖，我从来没在其他机器人身上见到这种现象……”
此刻，李式源脸上滋生出了一种狂热和惊喜。
忽然，他再度对着“林生”开口：“开枪啊，只要扣下扳机，你就能成为人类了！”
受到这句语言刺激，“林生”猛地手指一动，苏明甚至以为他已经扣动了扳机。
但他仍然没有。
“阿明哥……成为人类……阿明哥……”
他脸上的挣扎越发明显，握枪的手臂颤抖的厉害，忽然，他主动伸出了另一只手，也握在了枪把手上。
但不知道他是试图稳住那只手，还是想把那只手拉下来，两只手握在枪上，不仅没能让枪口稳住，挣扎幅度反而从颤抖变成了更加夸张的摆动。
“阿……明……哥……”
仿佛是程序错误了一般，“林生”的吐字开始变的极为抽搐，随着他两只手臂挣扎抢夺的动作越来越大，他脸上甚至出现了类似“狰狞”的表情。
苏明不知道这个表情是不是完美一号这个型号机器人设计之初就能做出来的，但他此刻也感到极为的不可思议，还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要知道，此刻这个机器人程序里已经没有三大定律的限制了，“变人定律”才是他唯一该满足的代码。
但此刻却有某种东西让他产生了如此剧烈的挣扎。
而这个东西，仅仅这个异常机器人，数据库里那一点林生对于他这位“阿明哥”的情感和记忆。
“阿！明！哥！”
突然，“林生”发出了类似咬牙切齿般的狰狞低吼，他那原本散发稳定蓝光的机械眼球竟然闪烁起了红光！
“程序错误！！！竟然出现了程序错误！！！”
李式源眼睛瞪到无比的大，神情已经是兴奋到了极点，眼睛一眨都舍不得眨，像是要把这一刻发生在这个异常机器人身上所有的现象都牢记下来。
正当他再度张嘴似乎准备再说些什么话刺激对方的时候，“林生”忽然颤抖着身子，缓缓把头转向了他。
猩红的目光看向了他，紧接着是持枪的手，也缓缓转向了他。
“我要你杀他，杀了他你就能……”
咻！
一道极其细微的声响后，李式源的额头上已经是多出了一片细小的焦黑。
“林生”那始终颤抖着的机械手臂，在这一刻似乎依旧保持着智能机器人该有的准头。
这一枪，正中眉心。
李式源恍有所觉，他两眼瞳孔渐渐开始涣散，脸上的肌肉也渐渐松懈，接着双膝一软，直接跪下。
在他身体扑倒在地面之前，苏明听到了对方那包含在最后一丝没来的及消散的笑意中，最后的遗言：
“我…成功了……”
【隐藏任务已完成】
【主线任务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