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昡曜王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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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定是个特殊的日子!
皇帝痛风发作,不能下床,只能在卧室进膳;皇后身怀六甲,行动不便,早就不到餐厅来了;曚昽昨天骑马摔伤了腿,根本下不了床;新晴和云虹因为小试失利,双双被司铎大人留堂训导。偌大个餐厅,偌大个餐桌,就只坐了昡曜王子一个人。
岩松.白露是昡曜的侍酒,但他一点也没有要给王子端盘子的意思,他特别知道分寸——今天没有别的皇室成员,既没有教养嬷嬷跟着,又没有教引嬷嬷看着,他可以偷懒。这会儿他拿了一把烤干栗子,盘腿坐在壁炉旁边,用一把银质小刀剥壳,吃得津津有味。
岩松的父亲是农林水务大臣高槐.白露。高槐已经是白露家的第四位农林水务大臣了。白露家是世袭的公爵,可从来没有人坐上过财政、内政、外交、军政四大臣的位置,更不要提首相了!白露家似乎永远都在跟那些低贱的工匠盟会打交道——镰刀兄弟会、铁锤工会的人难缠得叫人要发疯!尤其是现在的财政年年都是赤字预算,一说削减开销,摄政王就拿农林水事务开刀!
所以,皇帝陛下一说要为曚昽、昡曜王子选侍酒,高槐马上就想把长子庭柏送进来。曚昽王子是长子,如无意外,将会成为帝国的王储。他那个侍酒的位置,早就被首相给盯上了。冷石.重山深得皇帝信任,位高权重,高槐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儿子安排到了昡曜身边——世事无常,谁能知道,将来昡曜不会成为第二个摄政王呢?
但庭柏显然对此颇有怨言。他是白露家的长子,是堂堂的侯爵大人,从小就被别人伺候惯了,要他来服侍别人,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他在家一哭二闹,一会儿要跳楼,一会儿要绝食,逼得高槐只好把次子岩松送了进来。次子没有爵位,只有个贵族称号“长主”。皇宫里的眼睛,上上下下几千双,哪一双不势利?岩松一进宫,就被一众嬷嬷、宫女、侍卫轻视。得到的白眼比他十二年里吃的土豆还多。
幸亏昡曜王子是个宽厚的人。他既不看重什么出身,又不计较什么礼数。他也不怎么喜欢使唤人,能自己做的事情,也不喜欢让人帮忙。岩松觉得他是个绣花枕头——长得特别的英俊,看起来既聪明又高傲,但实际上蠢得可怜,又懦弱得要命。只要稍微露出一点不愿意,他就不太好意思叫你做任何事了!简直太好欺负!只可惜,王子身边总有其他人!很多事情,就算王子不安排,别人也会瞪着你完成。
现在没人,昡曜王子就一个人坐在餐桌边进餐。餐厅的厨娘和女侍比岩松还有眼色,看见是只有昡曜王子一个人,根本就不分什么顺序,完全没有什么讲究,头盘、副菜、浓汤、主菜、甜点一股脑的端上了桌子,乱七八糟的码成一堆,招呼都没有,放下就开溜——反正有侍酒在,用不着她们伺候。
昡曜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蘑菇汤,吃了两块烤鸭肉,就放下了刀叉。“我听说西海梅林的法师来了。”他转过头,瞧向他那个蔫里吧唧的侍酒,“你见过**师没有?”岩松一边剥壳,一边摇摇头,“我不太喜欢热闹。没去瞧。”昡曜叹一口气,“是的。我忘了。你不太喜欢热闹。”
昡曜站了起来,“你回去罢。不用陪我。我想去看看父皇。他痛风发作,不能走路。”岩松“啊”一声,站了起来,“你下午还有课呢。如果司铎大人看不见你,又要骂我了。”昡曜沉默了片刻,摇摇头,“我不会耽搁太久。
现在还早。来得及的。”“可是午休时间你不在卧室,夏永嬷嬷也会骂我的。”岩松对王子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皇帝陛下的痛风是老毛病了。每次发作都一样。你不用太担心。”
昡曜难得坚持己见——“不。你放心吧。今天夏永嬷嬷一定不会回来。她肯定在母后那里。她曾经服侍过晨钟王后。肯定会去见一见。”“那好吧。”岩松伸了个懒腰,“殿下。希望你早去早回。我就先回去小睡一会儿。”
昡曜点点头,转身走向皇帝的寝宫。他其实不太想和岩松呆在一块儿。岩松和他同岁,但已经比他高两个头了。岩松的嘴唇上已经长出了一抹绒毛,他的声音也开始变得低沉。他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两只眼睛活像睁不开。无论跟他说任何事,他几乎都是一样的回答——‘不,不可以。’理由也都大同小异,要么是嬷嬷会骂他,要么是司铎会骂他。总之,不管王子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让他挨骂。
他从来没想过王子会不会骂他!
昡曜叹一口气。他不太喜欢责怪人,更不要说骂人了。
他穿过莺歌长廊,离开漏斗花园,绕过燕语长廊,走进了太阳池花园。太阳池花园不同于朝政大殿的建筑,没有那么恢弘,但比起其他地方,还是要高大得多。整个花园建筑在太阳池上。太阳池是一个圆形湖泊。现在是冬季,整个湖面都结着一层薄冰。
太阳宫在花园的正中,四个角落都耸立着一个十多丈高的光明使者神像。光明使者是太阳女神的侍女,她们穿着宽大的长袍,倒持象征光明与正义的长剑。剑尖插在她们两足中间的土地上。她们的头顶戴着光芒之冠,宝冠上的尖刺上点着火把,日夜燃烧。
太阳宫是个圆环状的城堡,远看就像一顶王冠。城堡的正中间是个巨大的草坪,草坪的正中间有个喷泉。喷泉里面是巨大的太阳女神雕像。水流从女神的头顶奔涌下来,看起来像是她随风摇摆的银色长发。喷泉的四周,散落着几匹银翅独角兽的雕像。
昡曜一走进太阳宫的大门,就看见一个一头黑发的小姑娘,趴在喷泉的边沿,用手扒拉池水。内侍总管霜柳.清秋跟在她旁边,像是在向她介绍这个喷泉精妙的设计。宫门旁边的守卫和院子里巡逻的卫兵会偷偷看她,并偷偷的议论。昡曜从来没见过这个小姑娘。她皮肤出奇的白,有一对漆黑的眼珠子,嘴唇红得像是一朵染了鲜血的玫瑰。
她穿着一件雪白的礼服。样式非常奇特,看起来和天圣教的祭祀服有些相似。但在胸口的位置,绣着五朵红色的小梅花。这五朵梅花凑在一起,组成了一朵更大的梅花。昡曜认得这个标识,那是西海梅林特有的印记。
昡曜走了过来,霜柳连忙向他弯腰行礼,并向他介绍起这个小姑娘——这位看起来一脸慵懒的贵族小姐是西海梅林微雨.长野**师的弟子,名字非常的独特,叫做璀璨.光明。昡曜几乎读过了所有王国的贵族图谱,却从来没听说过有个光明家族。霜柳又转过身向小姑娘介绍起了王子。小姑娘歪着脑袋,并没有弯腰或者屈膝行礼的打算。她看了王子两眼,就回转头,专心致志的继续望着水池发呆。
昡曜感到有些错愕,咳嗽了一声,向霜柳点点头,“听说父亲痛风发作了。我想去看看。”
“是的。但陛下现在正在和长野**师商议重要的事情。”霜柳耸耸肩,“他吩咐过,现在谁也不见。我想,殿下最好是换个时间来试试运气。”
昡曜矗立片刻,点点头,“那好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璀璨小姐行了一个辞别礼,“希望你玩得开心。”璀璨望着水池中自己的倒影,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霜柳耸耸肩,朝昡曜摊开手,“殿下。我想她是没听见。”昡曜脸颊一红,赶紧转身离开。
下午昡曜还有两堂课要上。一堂课是星象,一堂课是地理。昡曜的老师是司铎银杉.晚云。银杉是所有司铎中最严肃的那一个。他个头瘦高,一头深灰色的长发,酷爱穿黑色的长袍和斗篷——夏天也是。他是宫女侍卫们评选的最古怪司铎,没有之一。他从来没有露出过笑容。整张脸像是精工细作的冰雕。
他永远都昂着头,似乎看人的时候用的不是眼睛,而是鼻孔。
“一位聪明的王子会懂得,勤奋和刻苦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一位聪明的王子会明白,散逸和懈怠是他最亲密的亲人。
“再好的朋友也不会常在左右,而疏远的亲人也每日相见。”
这些是银杉大人最常挂在嘴边的话。每每他警策昡曜,昡曜都会觉得沮丧——“或许我不是一个聪明的王子。”但他从来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怀疑和颓丧。他永远都会直起腰,向银杉抱歉的点头微笑——“是的。我想我能做得更好。”银杉听见他的回答,总是不置可否。他从来不听任何解释和承诺,他只看已经取得的结果。
但昡曜在书房等了快一个日时,等来的不是司铎大人,而是他的口信。今天他来不了。昡曜担心司铎大人的身体,向传信的牧师打听,牧师显得很谨慎——“司铎大人身体很好。是教会里的事情耽搁了。我想,您或许可以明天亲自问一问他。”
说完他就急匆匆的告辞,仿佛昡曜的书房地板上洒满了钉子。岩松简直高兴得要手舞足蹈。他是王子的侍酒。是要陪读的。但他的功课比起昡曜实在差得太多。银杉大人从来不会警策他,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磨刀子。听说司铎大人今天下午不来,简直比吃坚果还叫人高兴。
昡曜想去看望母亲。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到母亲了。御医的要求,如非必要,皇后最好不要离开床榻,日夜躺着最佳。皇后躺了几个月,人没长胖,肚子却大得厉害,御医认为她还是怀的双胞胎。她已经生产过两次,两次都生的是双胞胎。但晨钟王后现在也住在月亮池。她每天都陪着晚照皇后。她有一双针一般锋锐的眼睛,每次被她盯上一阵,昡曜就觉得头皮发麻,心头发怵。对这位言语亲热,面容冰冷的姨妈,他实在亲近不起来。
而两位表兄弟仿佛是姨妈从冰天雪地里捡回来的雪孩子。皮肤像冰块一样晶莹,头发像白银一样闪耀。他俩从来不会对人微笑,无论是行礼还是说话,都让人觉得冰冷。夏永嬷嬷倒是特别喜欢这两位王子,觉得他们像高山上的雪莲一样好看——她来自盛夏家族,世代住在怀瑾盆地。怀瑾盆地被界海山、通天山和星台山包围。通天山的通天峰一年四季都被冰雪覆盖,盛产雪莲。但昡曜并没有见过盛放中的雪莲——他只见过雪莲花茶,根本无从想象。
思来想去,昡曜决定还是决定去看望生病的父亲——曚昽从来不会主动去看望任何人——或许他只是羞于表达自己的情感。新晴担心父亲问起他的功课,云虹害怕父亲问起她的礼仪,躲都来不及,如无传召,根本不会踏足太阳池。可这时候皇帝病着,或许他会想和儿女们说说话。虽然昡曜并不肯定,但去看看,却并没有什么不妥。
他让岩松在楼里呆着复习上午的功课。岩松答应得很快,但他一页书都不会翻,一个字也不会写。他只会去找嬷嬷要坚果吃——他简直就像一只小松鼠,永远都在想着怎么磨牙。
昡曜来到太阳宫的时候,特意看了看花园正中的喷泉。那里水流飞溅,一个人也没有。走廊两侧和花园中间有金袍子在巡逻。一看见王子,他们立刻就挺直了腰板。经过黄昏长廊的时候,眩曜碰到了霜柳大人。眩曜注意到,他换了一件袍子。
霜柳大人也注意到了眩曜的眼神,行礼后就向他解释——“光明小姐还是一位见习魔法师。”他压低了声音——“我觉得她是一位糟糕的火焰法师。她非要给我示范她的小把戏。呃,蜡烛没点着。反倒把我的袍子给烧了!”他直起了腰,恢复了正常声音——“我就去换了一件袍子。回来她就不见了。她没告诉任何人她的行踪。可她能去哪里?她没有通宫令牌,也没有宫人陪同。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卫兵盘诘。可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