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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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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声音越来越靠近,小唐从幽暗的光线里先看到的却是一个让他感到诧异的人,他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只知道他的绰号,方才,他们还一起并肩作战过。

而此时,此人被人押在前头,正领着敌人过来。

“小黑。”小唐的声音冷冷,但是他手上的剑却比声音更快,只见一道银光,他的身子向前一跃,剑尖就刺向了小黑的眉心。

在剑将要刺入的一霎,一把刀横了过来将之隔开,刀剑相交,发出刺耳的撞击声,那两人都暗暗施力,谁都不肯退却半分。

“他还不能死。”拿着刀的铁尔罕道。

“叛徒,死不足惜!”小唐怒道。

那个叫做小黑的年轻人跌坐在地上,面色入土,声音还有些发抖,道:“小唐哥,我……我不想的,老汉他,你不知道他死的多惨,他是被一寸寸的剁断的……”

老汉,也是绰号,其实不过三十四岁,是禁地护卫的头儿,因为面向较老,所以才叫这个绰号。

铁尔罕确是不世英才,当他们被火网挡住,无计可施之际,他并不急躁,冷静思考了一会,命人去锯了一棵大树,这树有些年岁,需两人合抱才能抱住,而后众人犹如攻城那般,横抬着这棵树,用力的去撞击铁网,另两旁派出人手用刀剑挡开暗器。

也是他们人多,否则怎么能抬动这么沉的树,若是小了,效用又难免有所不及。

里面的几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树木是顶不穿刀剑都砍不断的网,可是随着一下一下的相撞,铁网两边的暗栓终于松动了……

网另一边的有几人?不过五人而已,这种敌我两方数目上的差距,可想而知是多么惨烈。

他们是死士,宁死不降,可是如果求死都不能呢?

在最后只剩下两个活口,是铁尔罕故意留下的,缚住手脚,将下颚捏脱臼,他们还能怎么办?

所以小黑只能看着宁死不降的老汉,给他们一寸寸的剁断……

小黑之所以叫小黑,是因为他年纪最小又长的黑,今年十八岁,老汉一直很照顾他,还常拿他开玩笑说,老子要是年轻的时候加把劲,儿子快赶上你这岁数了,这样吧,你认我为当干爹,以后我罩你。

小黑笑骂一声,道,呸,少占我便宜,长的这么老的相,你怎么不说你孙子都这么大了。

其实他们这种人,还谈什么儿子孙子,能够活着老去就已经不错了。

“太惨了,他被剁到腰那里都没有咽气……”小黑哭了,边抹眼泪边哭,道:“我不想那样死掉,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这便是铁尔罕的攻心战术,留下两个活口,他一眼就看出可以从年轻的小伙子那里突破,那年纪大的,怒目圆睁,满面愤恨,一看就知道是个难啃的骨头,可是年轻人不一样,到底经历的少一些,且还有大把的岁月可以挥霍,这么年轻,叫他怎么甘心就这样死掉?

不过是上演杀鸡给猴看而已,鸡杀的越惨,猴儿内心就越崩溃。

然后铁尔罕说,要是他们全都死了,谁还知道你变节?我们是不会说出去的,你以后可以隐姓埋名去过日子,或者投靠到我麾下,这都随你……你这么年轻,就这样死去多么可惜啊,你的人生还是很有希望的,难道真舍得变成肉泥……

只要有一丝的胆怯,恐惧就会立即涨满整个心房,就算知道这不过是人家的计策,知道自己被利用完了很可能逃不过一死,或者即便活着也许会在追杀中苟延残喘难逃一死,可是为着一点点侥幸的希望,他也无法做到坚持。

看到他想说什么,铁尔罕给他的下颚复了位。

“说,我全说……”

有叛徒,所以他们能很快找到山洞,小唐明了,可是看到哆哆嗦嗦痛哭流涕的小黑,恼怒的感觉淡散了些,只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小唐不再看他一眼,虽然心知此人不能留,但是面对铁尔罕,他无法分心,只能专心致志的对付他。

……

另一边,苏爷拉着秦桑疾步而行,路遇一个岔口,一侧是上次走过,可以出山谷,另一侧却是绝路。

苏爷扯破秦桑的裙角,将一片碎布挂在出山谷那边的一根荆棘上,然后拉着秦桑走另一边。

“这是何意?”

“跟我走便是。”

秦桑自然是信苏爷的,也不做声,默默跟着。

脚下根本没有路,他们走在乱草丛里,真应了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秦桑突觉脚下踩了什么软软的东西,还没会过意来,就感到脚踝一股钻心之痛,忍不住叫出声来。

“哎呀——”

苏爷一看,竟然是一条花斑大蛇咬住了秦桑的脚踝,死死不放,于是连忙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朝着那条蛇一挥而下,斩断了蛇头。

“是毒蛇。”秦桑皱眉道。

“无妨,普通的毒蛇。”苏爷俯身卷起她的裤脚,凑上去将蛇毒吸了出来,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两枚清心丹,一枚给她服下,一枚放进自己的嘴里。

秦桑知道此时该分秒必争,也不敢久留,连忙站起来,可是到底还是有些痛,走路一走一跛。

“我来背你。”苏爷道。

“不用,我能行。”

苏爷摇头,道:“时间紧迫,我背你总是快一点。”说着走到秦桑跟前,弯下腰。

这时候也不能矫情,秦桑就覆上了苏爷的背,苏爷毕竟是男子,就算不通武功,力气总是有的,还不至于背不住她。

……

铁尔罕的络腮胡,掩去了英挺的相貌,只将一双冷酷嗜血的眼睛突了出来,身材魁梧壮硕,招式走的是大开大合,没有任何花俏,但也是精准无比,都是实战中累积起来的经验,端的是天生霸气,让人与之面对有种高山压顶之感,这份气魄力度连小唐都不敢正面制敌,不愧是大域第一勇士。

小唐行的全凭一个巧字,所用招式九虚一实,不能力敌只能智取,可是偏偏对方又是滴水不漏,他只能机制的以巧招去消耗敌人的气力,但铁尔罕的攻击直接有效,也不会多花一分力气去做任何一点花俏,他的力量更仿佛是源源不竭一般的可怕。

这两人看上去战的是刀光剑影,势均力敌,实际上各自心知肚明,小唐已有下风之势,所以铁尔罕越战越勇,小唐只能去化解攻势。

其他的人被这两人挡在了洞里,他们看着王汗酣战之中,并未令他们上前,也没有人敢擅作主张。

小唐想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一个铁尔罕就足够让人吃不消了,渐渐的,身上被凌烈的刀气划伤了数道不大不小的伤口。

这样不是办法,小唐心道,于是卖了一个破绽想要引蛇出洞。

大域人多是性情耿直,便如铁尔罕在施招时也是单刀直入没有九曲八弯,可见这是民族特性,不过这并不代表铁尔罕一定会上套,他也是一点即透之人,小唐的实力已经被他摸得清楚,这人实力颇强,就是油滑得很,虽然此时露出破绽,他也不免留了一个心眼,果然当他挥刀而入,小唐忙侧身反手一剑。

谁知铁尔罕不退反进,身形突然一矮,虽然肩膀被挑破,但也险险避过要害,右手握刀不及收回,左手却出掌重重的拍在了小唐腹部,将小唐打得急急后退几步才稳住,刚刚站稳,噗出一口鲜血,可见铁尔罕掌力不俗。

两人都有负伤,一个在外,一个在内,反倒是小唐伤得更重些,铁尔罕哪会放过这个机会,不留任何喘息的机会给他,节节逼近,终于瞅准一个时机,全力一击,小唐躲避不及,刀锋划开他的胸膛,顿时血流如注,他惨呼一声飞到一边去,挣扎了几下再无动弹。

身后连忙有人上前为其将肩膀上的伤做了简单处理,另有人过去探查小唐的气息,果然全无。

铁尔罕收刀,叹了口气,道:“这人……可惜了。”

不是可惜他死了,而是可惜他为什么不是大域人,身手了得,又忠心为主,不能不叫人佩服。

“走。”他下令道。

……

“前面就是一线天,过去之后就是山岩,山岩旁有三块垒起来的石头……缝隙之间有一个机关插口,我身上……有一块铁牌,插进去往右三转再往左两转……开启之后,里面有拉杆可以放下石门,进去就安全了,里面是密室,还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地道……”

苏爷对背上的秦桑交了底,大滴的汗珠随着他的额头轮廓滑下,草丛里很难走,高低不平坑坑洼洼,分外吃力,而且还要注意脚下,不要又遇上毒蛇。

“放我下来自己走吧。”秦桑道。

“等到了平坦的地方,再说。”苏爷道,这种路若是让她自己走,只怕更是难。

……

铁尔罕将那块碎布片拿在手上,那块碎布片的颜色质地,应该是女子所穿之物,是……她吗?

魂牵梦绕的那个人,让他揪心让他痛的……铁尔罕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微微颤抖,他一直想要见到她,可是此时突然想到,见到之后呢?

我不恨你,也许因为我也不够爱你……

我的心总是在还没热起来之前,就凉透了……

我乃大政朝王氏之女……身份尊贵,昔被你掳来,委身与你,隐藏来历,且不能为我以正名分,以致受人欺凌,今又因你之故蒙受奇耻大辱……我王氏之女尊荣被你殆尽,今日起我与你情义两绝,不到黄泉永不见……

不到黄泉永不见么——铁尔罕突然一阵气息不稳,胸内如绞,便知旧疾发作,忙压制自己的思绪,深深吐息,并强将涌上来的那口血给咽了下去。

这几年,他在战场上也没少受伤,方才与小唐过招已经有所牵动,此时思绪紊乱,悲不自胜,尤其想到当初王珍的决绝,和两人之间难以填尽的伤痛,竟然五内如焚,岔了气息,引发旧疾。

不过他面上不动声色,在缓了口气后,斜眼对小黑道:“你之前说这里有密室,是吧?”

“我……我只知道有,也不知道具体在哪里,真的,我从来只在外面守卫,从没进来过……”

铁尔罕望着岔口,一边从方向看应该能出谷,路况好走,且有疑似被荆棘钩破的衣服布片,另一边坑坑洼洼,杂草丛生,前面隐有山峰挡路。

如果不知道这里有密室,也许他也会觉得是那边,可是若有密室的话,会在哪里呢?

苏岩,不管你真名叫什么,狡猾如你,你会怎么做呢?他沉下心想。

他仔细审视,突然注意到杂草中似乎有被踩塌下的痕迹,一声冷笑,挥刀而指,道:“是那边,快去!”

……

珍儿,若我说我后悔了,你信么?

若我说,在半夜你身影入梦的时候,我的眼角也会湿润,你信么?

珍儿……你不爱我不要紧,我来爱你就够了,再一次,让我有再一次的机会——

只有失去方知珍贵……铁尔罕本是命定之人,纵情快意的性子,宏图霸业的梦想,心里哪里留过女人的影子?只有她让他迷恋,让他哀伤,让他痛彻心扉,绝然离去后他便犹如失去了一部分灵魂一般,再无快乐欢喜,他自己无法从中解脱,便奢望着自己能够有再一次的机会,让他把失去的灵魂再赎回来。

就算会被她恨也好,会让他心痛也好,恨他至少不会忘掉他,就像他从没出现过,心痛至少还能让他感到自己的心还活着……还能看到她……

他是天生的王者,一切随心,便是汗位也叫他抢来了,就连南原沃土他也敢窥视,他这样的人,总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又怎么懂什么叫放手?

但从另一方面说,他何尝不是认定之后,就异常执着的人呢?

爱,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它可以甜蜜,也可以痛苦,尤其对于轻视它的人,它的报复会是意想不到的残忍……

苏爷扶着秦桑终于走到了一线天,所谓一线天,便是一道山缝,其间只能一人通过,抬头望去,头顶上可视的天空仿佛一条线一般。

到这里就离目的地不远了,苏爷松了一口气,可是他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声,心里一沉,回头望去,那些人已经追来了。

秦桑惊慌失措的望着苏爷,苏爷什么也没说,只将她推进了一线天,自己也进到一线天里。

“听着,这个是启动密室入口的铁牌!”苏爷拿出铁牌塞给秦桑,然后从靴子里抽出匕首道:  “你先走……”

“不行——”什么叫做她先走,难道他要留下来不成?

“听我说完,你先走,我拦住他们,铁尔罕找的是你,所以只要你不落到他手里,就算抓到我,我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你懂不懂!”苏爷喝道。

秦桑含泪无语。

“到我府里去找管家,他会保护你,也会带人来救我,走!快点,就算为了我们两个人!”苏爷转过身,手持匕首背对秦桑低吼:“我们都能活着,相信我!”

秦桑听信了他的话,抹去眼泪,一瘸一拐的转身走去。

一线天如缝,走过不能逢,便是说,被称为一线天的这种山缝,往往窄得只能过一个人,若是两个人迎面相逢,便走不过去了。

苏爷卡在一线天进口三尺的地方,这样就算外面的人闯进来,他一次也只需对付一个人。

秦桑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到苏爷的背影卡在山峰之间,那个人并不强壮,可是他帮她挡住了所有的危险……

突然,秦桑想到什么,大叫道:“苏越!你骗我!!”

背过身去的苏爷闻言,不禁双眉深锁,眼里透着无奈何绝望。

秦桑扶着山壁急急走回来,边走边道:“你骗我!他是铁尔罕!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你!这里是臻南国,他搞出这么大动静怎么会还留在这里等我带人过来?你骗我……”

她方才忽然意识到他话中的漏洞,以铁尔罕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放过苏爷,他必然已经是知道当初是他帮自己逃出来的,他是有仇必报,绝不手软的人,就算要从苏爷这里套出她的下落,也必是要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而他又怎么会出卖她?而铁尔罕又岂是那么好唬弄的?

且他这回来到臻南孤军深入,之前连苏爷这个情报头子都没察觉,必然是用了很深的心机偷偷潜伏进来,此番一举之后,即使没有找到她,也必然不会再留在此地了,若真等到她来,苏爷只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苏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不要,事到如今如果你就这样死了,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秦桑哭道。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外面的人已经追来并且发现了他们,山缝里顿时挤进来一个凹眼凸眉,皮肤黝黑的大域汉子,他呼喝着向苏爷袭来。

苏爷用匕首将之挡住,嘴里道:“药包!”

他这两个字是对秦桑说的,他才记起,秦桑随身带着迷药,而秦桑闻言也会意过来,忙拿出药包,取下簪刀刺破抓在手里向外面撒去。

撒出去的同时,二人屏住呼吸,挤进来的汉子连同后面挤进来的人齐齐栽倒。

秦桑忙用另一只手取出解药喂进自己和苏爷的嘴里,刚刚放到嘴里,后面挤又进来一人,苏爷抄起地上人手里的长刀,和来人打了起来。

匕首是短兵器,一寸短一寸险,长刀在手自然是好得多。

苏爷不会武功,但也不是文弱书生,早年在李府受人欺负,从小没少挨过打,也没少打过架,大概是心性的原因,他下手也很狠历阴毒,加之背水一战,后面跟着个秦桑,更是在气势上便有一种决然之势,另外秦桑以迷药偷袭,一时间尽然没让来人攻进来。

中了迷药倒下的,外面的人就会将之拖出去,后来居然都围在外面,不再进来。

情况便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苏爷喘了口气,急道:“听我的,把迷药给我,然后快走,能活一个是一个,要是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就去替我报仇,不要让我死得没有意义……或者我还能撑着一口气等你呢,就算……我求求你了,你快走吧。”

这么些年,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寿终正寝,所以从事总带着些泄愤式的快意,每当死里逃生之后,就会如赌徒赌赢一般兴奋,但是如今他越来越怕。

拥有的感觉如此美好,美好到对失去有种忧心如焚的恐惧,可是如果结局是为她去死,在他狰狞的生命里,也是一抹得意的亮色吧。

这是否应了那句俗不可耐的老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不禁自嘲的想到。

苏爷孤高,何曾低声下气求过别人,秦桑哭着,权衡利弊,最终还是被他话里一丝侥幸的希望打动,将迷药塞在他的手里,一横心转身走去。

“活着等我……”

不一会,一线天的进口又有一人持刀而入,此人身材魁梧,黑衣蒙面,一进来眼睛就盯住了正在往另一边走的女子背影,那个背景深深陷进山壁的阴影之中,朦胧得如同笼罩着一层薄雾,是……她吗?

他想去拉住她将之看清楚,可是却有一人挡住了他。苏爷也认出了铁尔罕,但是他没有做声,他怕惊动了她。

苏爷拿刀的手松开两指,从药粉包里抠出迷药朝他撒去,铁尔罕一声冷笑,屏住呼吸,一刀挥下,苏爷用力去挡,可是他哪里是铁尔罕的对手,虎□□裂,血流如注,手上的刀也被震飞了去。

铁尔罕上前用另一只手掐住苏爷抓着药粉包的手,用力一捏,迫使苏爷的手松开,药粉包掉了下去。

然后抵住他向后一推,苏爷急忙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此刻却已经出了方才迷药撒出的范围。

铁尔罕本来并未蒙面,是因为顾忌迷药,所以才戴了几层,他打算闭气快速解决里面的人,若是其间吸入半点进鼻,好歹蒙面巾还可以起到一定的过滤作用。

秦桑正要走出一线天,听到身后双刀相击的声音,回头一看,就看到让她肝胆俱裂的一幕——苏爷被黑衣男子挟持着,背后如雨后春笋一般长出一节刀尖,鲜血绽开的花朵立即现了出来,娇艳欲滴。

“不——”秦桑瞪着双眼,内心极度恐惧,扯声大呼,她的呼声让那个蒙面男子浑身一震,不觉抬眼向她看去。

“珍儿……”声音轻得犹如一声叹息。

“走!!!”苏爷仰面而吼,用尽全身的力气。

秦桑看不到他的表情是多么惨烈,却从他微侧的角度,看到了太阳穴和脖子上暴露而出的青筋……

伏在草丛里的小唐听到声音,便知此时不出手,就再也来不及了,虽然这仍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他还是起身一跃,跳到树上,对准目标全力扔出手上的飞刀。

为何要跳到树上?他尾随在众人后方,而铁尔罕站在山缝入口,处于众人之前,中间隔了那么些人,他不得不站高一些,不仅可以看清目标的位置,也利于他发刀,不至于半路插中别的倒霉蛋儿。

但是……小唐没有死?

小唐没有死!

铁尔罕没有对他估计错误,他果然是十分狡猾,当时铁尔罕一刀挥来,他在刀劈到他身上之前,就足下一点,飞身而出,只是还是被刀气划开了胸膛,伤了皮肉却并未伤及内脏。

他心知大势已去,索性用了龟息之法诈死,说到底他还是十分庆幸,这帮人没有在他“死后”补上一刀,不过他倒没有想到,铁尔罕对他乃是抱着一丝敬佩之意,才没有辱及尸体,也是这一点点侧恻隐之心,救了他一命。

待他们走后,小唐止了血,摸出怀里还藏着的飞刀,偷偷跟在后面,想要伺机暗杀铁尔罕。

杀他只有一次机会,否则打草惊蛇,再杀就难了,而且相信要是被逮到,他们这次一定不会忘记在他的尸体上多补上几刀,所以一定要选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只是一路上都没找到这样的时机。

而如今听到秦桑的呼声,便知道情况必是极度恶劣,别无他法,只能勉力而为。在他跃起发刀的同时,有人看到了他,忙大叫起来示警。

铁尔罕本想再捅深一点,然后再补上一刀,彻底让这姓苏的绝了性命,突然听到有人示警,连忙抽刀转身,就见一柄飞刀朝他的命门飞来,立即将刀面一横,挡住了飞刀,飞刀反弹出去掉在了地上。

小唐已经暴露,自然有人与之缠斗,虽然他武功高强,等闲人不是对手,可是也架不住人多,以一敌百,终究只是传说。

铁尔罕见此状况,转身面对苏爷,苏爷在方才他抽刀的时候,鲜血已经喷薄而出,他身体摇晃了几下,最终无力支撑,跪在了地上,可是他不肯倒下,一边吐血一边扶着山壁拼着最后一气,挺住躯干挡在铁尔罕跟前,便像是要死也要挡住这条路。

铁尔罕的视线在苏爷身上落了一会,又落到后面那个女子的身影上,残忍而又深情的一笑。虽然这怪异的笑容被蒙面巾遮挡住了,可那抹残忍之意却透过他嗜血的眼睛传达了出来。

铁尔罕抬手挥刀——

“他死我也死!”秦桑用簪刀抵住自己的脖子,大叫道:“铁尔罕!我知道是你。”

毕竟曾经是那么亲密的关系,连苏爷都可以认出他来,何况她呢。

铁尔罕的手顿住。

“铁尔罕!他死我也死!”当她蹒跚着从阴影里走出来,已经是泪流满面。

“珍儿……”铁尔罕终于看清楚了她,她的模样变化不少,但的确是她的珍儿。他随即扯去脸上的蒙面,露出他的面目,如今的他蓄了胡须,和他们第一次在大政相遇一样。

苏爷双眼侵染着绝望,靠着山壁转过身子,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都让他呼吸更加急促,快要喘不上气来,他看向她,头微微一摇,顺着下巴往下淌出的血,艳绝的超出了人心里承受的底线。

他们的眼神交接,秦桑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可是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使她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抹去眼泪。

“铁尔罕,我脸上涂的是药粉,洗去之后你会发现我现在比以前还好看一百倍……你如此大费周章的来找我,一定不希望我就这样轻易的死掉吧?

我那样离开你,践踏了你的尊严,你不想报复我吗?若是我就这样死了,你不觉得意犹未尽吗?

只有活着,才能承受你的怒气,死了就一了白了了,那……多可惜啊,是不是?”

擦去又一抹泪水,秦桑犹如一个兜售自己的□□一样,只不过□□是留客人度夜,而她是要说服他对她的命感兴趣。

“所以……要我的命,就要留下他的命。”秦桑将刀尖刺破自己的皮肤,脖子上便滚出红色,顺着皮肤往下滴。

“我说到做到,他死,我生无可恋。”

到如今,她还特地的在他面前强调她的脸,在她心里,他就是这么注重外表的人么?

如果只是为了一张脸,天下绝色非她一人,为何独独对她心心念念?

报复是么?

他只是想将她拘在身边,他已经正视了自己的内心,因而想要弥补她,怜惜她,想让他们重新开始,这一次不再是忽视轻慢,而是真心实意,这也是报复么?

更撩拨他怒气的,乃是她最后一句,他死,我生无可恋!

铁尔罕不由的瞳孔一敛,呼吸逐渐加深,心里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有一根烧红了的铁刺,正狠狠的往他最柔软的地方扎去。

“生无可恋是吗,生无可恋,是——吗?”铁尔罕恨恨的喝道:“你们已经到了同生共死的地步了,是吗?!”

他们曾经很亲密,他们曾经有过许多可以相爱的机会,然而最终仍然错失,并且遗恨终身。正因为如此,所以她了解他,知道他此时怒了,盛怒。

所幸她还保留着一分清明,见他神情不对,连忙换了另一种态度,道:

“你欠我的!这是你欠我的!从来不是我对不起你!是你对不起我!是你把我害得那么惨!你知道在地牢的时候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对待我的吗?我哭着哀求他们不要的时候你在哪里?……是谁害我到那种地步的?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凭什么?你是这个世上最没有资格站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人!不要忘了你为了你的汗位,是怎么把我送到元泰哪里去献祭的……”

果然,闻言铁尔罕的怒意奄息了下来,转而整个人笼上一层悲伤。

这是他心底最大的痛,伤口永远难以愈合,终年鲜血淋漓。

“我会……补偿给你的,只要你不离开我。”

“我恨你。”她道。

“无妨,只要你回来,恨就恨吧……”

“为什么我们非要到这个地步?”她面目凄然。

“因为……”铁尔罕惨然一笑,道:“我很痛苦。”

“你痛苦就要我陪你痛苦么,凭什么!”她怒道。

“我为你而苦。”其实他想告诉她的是,他爱她,这才是他痛苦的根源——原来爱,比不爱要痛苦的多。

如他这样惯于伤他人之心的人,终于也明白了这个痛苦的道理,只是……太迟了,真的,太迟了。

“我恨你。”

……但是,我爱你——虽然没有言语出来,但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想传达的,也许就是这种入魔一般绝望的深情。

……

铁尔罕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将苏爷拖了出去,苏爷想说什么,可是嘴一张,鲜血便堵住了他的喉咙。

秦桑的簪刀,仍然抵住了脖子,从她的视角,正好可以看到与人缠斗的小唐,她便朝他大叫道:“小唐,快看看苏越情况如何”

然后对铁尔罕道:“快让你的人住手!”

铁尔罕微微默了一下,看了一眼已经染了鲜红色的簪刀刀尖,下令叫他们停手。

小唐身上带了不少彩,可见方才也是一番苦战,他先检查了苏爷的伤势,点住胸前几处穴位止住血,而后在苏爷胸口摸了摸,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药丸,塞进了苏爷的嘴巴。

此药便是当初苏爷潜进地牢里,喂给秦桑保命的药丸。

“怎么样,还有没有救?”秦桑急道。

此时小唐和苏爷处于一线天入口外,铁尔罕已经退了出来,秦桑便往外又走了几步,所以小唐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秦桑的表情。

那表情告诉他,若是他说没有,面前这个女人只怕立即就会割断自己的脖子,可是他确实是没有把握,现在知道苏爷还活不活得成的,就只有老天爷了。

“有救!”小唐斩钉截铁的说。

秦桑闻言终于笑了,笑得无比安慰,她朝铁尔罕道:“你退后,让你的人也退后!”

铁尔罕迟疑。

“我脚伤了,他们一个人差不多只剩半条命,另一个人都快没命了,你还怕我们骗你不成?”秦桑冷笑道。

于是铁尔罕叹了口气,后退了几步,叫他的人也后退了。

秦桑便从一线天出来,仍然是小心翼翼,紧紧抵住自己的脖子,深怕铁尔罕有一丝不信之举,

“小唐,你带苏爷进去,快。”秦桑将铁牌丢给小唐。

“那你——”

苏爷死死盯住秦桑,他的眼神,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至少,我们都可以活着。”秦桑对小唐道,也是说给苏爷听。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人不死,希望不灭。

小唐闻言,再不说什么,抱起苏爷进了一线天,而秦桑抵着自己的命,一直站那里。

苏爷在失去意识之前,脑海里想的,便是秦桑在最后一刻对他做的那个嘴型,她是在对他说: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曾经,他对她说过这句话,使她在绝境中残存了一丝希望,而今,她又将这句话送还给了他……

终于,秦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一线天里,视线一穿而过,哪里有他们的身影。

已经走了么,她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来了。

便在她松懈的一霎那,铁尔罕冲上前来,握住了簪刀,在他的控制之下,秦桑半分也使不动那只簪刀了。

但是铁尔罕握的,却是簪刀的利刃,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了下来,他似乎是在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宣泄着什么绝望的情绪一样。

只是他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就冷冷对部下们道:“快去追。”

他带来的那些人便一个个进了一线天,去追消失在里面的人。

“你!”秦桑怒。

铁尔罕夺过了簪刀,将它丢得远远的,转头对她道:“你必须忘记这个人,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追上小唐,小唐的轻功果然了得,也许也是他们命不该绝,铁尔罕几番辛苦,终于寻回了遗失的灵魂,可是这片灵魂已经属于了别人……

失而复得最珍贵,可是失而复得的,真的就是原来遗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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