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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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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苏爷应了,秦桑自然可以高枕无忧,果然不日鄢二少的案子就判了下来,其结果令鄢荣冷哼一声,不予置否;通判大人老泪纵横,这孩子总算保住了一命,不容易啊;光华公子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释然;倒是鄢二少那神情不好琢磨,似乎怀有心事。

鄢二少判了流放。

历来人都有一种难离故乡之情,有道是身不二土,迫不得已离乡背井之人,无论多富贵也会有落叶归根之念,便是活着不能归,致死也要埋进故土里。

而流放,便是将人赶离故土,这个判决,说重是不重,说轻不轻。押送的去处,一般都是偏远之地,一路上徒步前行,受尽奔波之苦且不提,单说一个人若是自愿离开故土,另谋出路则当别论,若是已经在此建立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生活,亲人朋友全都扎根在此,那么此判决对于那人,就是重大的变故了,等于自己的一切毁于一旦。

当鄢二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庆幸,这个判决对于他而言,倒没有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其实他早有出去闯荡的心思,不过每次都被他好哭成性的娘亲给劝阻了。

只是,还有些事情放不下……

话说城主鄢荣已起杀子之心,有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他若不回心转意,任谁也救不回鄢二少,他毕竟是一方之主,可不会像那些牢头衙役那般巴结苏爷,也不是随意就会被扭转心意的,究竟苏爷是使了什么手段呢?

苏爷是在他面前递了一句话,骨肉至亲,人之常伦,有违人伦,所图甚大。

这话并非出自苏爷,而来自一个典故,数百年之前,天下大乱,诸侯并起,割地称王,有一小国,国号为景,一大将名曰孟追,素有孝名,一次兵临城下,敌方抓了其父为质,劝其投降,未想他毫不犹豫,手持长弓,一箭将其父射死,事后敌方兵败,孟追获得景王看重。

时有一大臣曰,骨肉至亲,人之常伦,有违人伦,所图甚大。但景王不以为意,只道忠孝不能两全,孟卿乃是至忠之人。

结果,此后不出几年,孟追权倾朝野,鸠杀景王而代之。

鄢荣闻言一身冷汗,再不提杀子一事。

鄢二少在众人的欢呼下,如出征的英雄,扬手阔步,带领两个押送的差大哥,离开了缅罗城。

回首还摆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姿势,对着身后的那帮子狐朋狗友道:“待我鄢二少建功立业之后,尔等可来投奔!”

一个手持铜锣的阔少,应着点子“咣铛”一声,以助其威,犹如唱大戏一般,看得秦桑哭笑不得。

这还是押送流放犯人么?

鄢二少一案,主犯已经判了流放,那些从犯更没有理由重判,关押了几天,家人纷纷以金钱赎罪,都给放了出来。

虽然鄢二少的家人,因为其父之故,不能相送,但他那帮朋友听闻鄢二少要走了,便敲锣打鼓前来,把一个凄苦的离别搞得是绘声绘色,载歌载舞,拜他们所赐,鄢二少原本那点愁绪之情,也被搅得全无。

这帮人都是少年结识,虽然大家在一起尽是胡天胡地,可相处了这么久,怎会没有感情?

而鄢二少何尝不知他们之意,不就是怕他离开得凄凉,故意如此么,心下感动之余,面上也更加开怀,合着一起唱起了大戏。

此时,秦桑在小车之内,默默跟随。

她与鄢二少之间的情谊,众人多半心知肚明,见她跟随,知道两人必有一番离别之情要续。

大家送至城外数里,纷纷折转,唯余下秦桑和侯在一旁的差大哥,两名差大哥此番受了这帮阔少不少钱财,自然很识时务,就连枷锁也未跟鄢二少上。

“小寡妇,别再送了,回去吧。”鄢二少拦着马车道。

“哎,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已经习惯了二少的胡搅蛮缠,这叫本寡妇日后如何排遣寂寞?”秦桑故作幽怨的道。

“这还不简单,你跟我走便是了,以后我们小寡妇和恶少,携手天涯,也挺香艳。”鄢二少笑得贼兮兮道。

“到时候只怕恶少你,卖了小寡妇换盘缠,不行不行,这事太不靠谱。”秦桑摇头笑道。

“我说真的。”鄢二少一改嬉皮笑脸,突然正色道:“跟我走吧,别担心我会拿你换盘缠,也换不了几个钱,你要相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二少亏待不了你。”城主夫人暗中送了银票给他,这事他一开始就没有瞒秦桑。

实际上鄢二少这话,翻译过来是应该这样理解,我爹是城主,就算他不认我,还有我娘他们,放心吧,就算我混得再不济,跟着我一样有肉吃,你就别管你那些什么酒楼客栈什么的,让我养活你算了。

这个时候,是鄢二少最落寞的时候,被迫背井离乡,远离朋友,亲爹又不认他,家里人畏惧他爹连送行也不敢来,别看他嘻嘻哈哈,实际上的心情又有谁能懂,这一走也不知何时能再见,虽然明知机会渺茫,可只要秦桑能点头,他就准备这辈子就交代给她了!

秦桑怔了,看到突然认真起来的鄢二少眼里的期待,内心有些纠结,她未料他此时竟然会如此说。

鄢二少对她另眼相看,她不会不知,一度利用过他在缅罗城站稳脚跟,但是在她看来,自己绝非二少的良伴,二少心里也清楚这点,所以两人一向点到为止,并未逾越,便当是一对知己就好。

现在突然说要她跟他走,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他们两个之间,就算是为了秦柳他们,为了她辛苦创建的产业,她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看到她为难的神色,鄢二少突然大笑,道:“骗你的,你还当真了么,二少我这一去,不知将遇到多少如花美眷,红粉知己,你去,本少还嫌你碍事儿呢。”

秦桑闻言,便做出恼怒状,又与鄢二少胡扯了一番,才在二少的催促中,准备回去。

就在她准备折返之时,突然看到有人远远的从他们身后赶来,秦桑和鄢二少不约而同心想,莫不是有送行的朋友来迟了么?结果临近一看,三人两马,苏爷坐一骑,小唐带着秦斐共坐一骑。

怪道,这三人怎么会在一起?

秦斐脸上还带着愤愤,苏爷就已经下马了,皱眉道:“秦斐见你久出不回,很是担心,所以我带他出来看看。”

秦斐闻言,抬头狠狠的瞪了苏爷一眼,自己居然被此人做了借口。

“嗯……我正准备回去。”秦桑的气势,见到苏爷不知怎么就弱了下去。

“小心。”苏爷突然伸手扶住秦桑的手腕,道:“脚下有石头。”

秦桑闻言,低头一看,盯着看了许久,才发觉脚下却是有一米粒大小的石头……呃,真难为苏爷是怎么看到的。

苏爷扶住秦桑手腕的手,久久不放,秦桑怎么甩也甩不脱,以致一直被冷落的鄢二少暴跳起来,指着秦桑被苏爷握住的手腕,诧异的大叫道:“怎么会这样?!”

秦桑的隐疾他不是不知,便是自己轻轻一碰,她也会脸色大变,反胃作呕,这也几乎成了他心头的阴影,怎么如今苏爷抓了她许久,她还是好生生的?

苏爷这才放开秦桑,正眼看鄢二少,道:“什么怎么会这样?”

“桑娘,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能碰你?你为什么没有作呕?”

“二少,你听我说……”

“哼,你都眼见到了,还用得着问怎么回事么?”

“不可能的,前些时我们还试过,怎么会……”

“二少,情况有些复杂……”

“有时候,道理解释不通,就可能跟人的人品和相貌有关。”

“论人品论相貌,我二少岂会不如你!笑话!”

“二少,并非如此,你听我解释……”

“事实胜于雄辩,你就安心的好走吧,这里的事,自有苏某照应。”

“啊啊啊——我不走了!”鄢二少一摔包袱,暴躁如雷。

“二少,并非你想的那样……”秦桑着急,却又拿不出上得了台面的解释。

“这两位兄弟,若再不押送犯人上路,只怕会错过宿头呢。”苏爷对两位官差道。

……

这事最后的结果就是,两名差大哥拖着奋力挣扎的鄢二少走了,那个沾满尘土的包袱,也被他们提在手上。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为什么他就可以——怎么会这样——”

鄢二少的怨气,在天地间久久不散……

苏爷跟着秦桑进了马车,这些时来,秦桑果然未再躲避他,他也没有过分之举,两人相处得也算不错,除了今天苏爷出人意料的举动,其他的,还真未给秦桑造成过什么困扰。

且说秦桑如今在车上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纠结,就听苏爷突然道:“过几日福泽寺举办法会,我要过去一趟,将离开三日。”

“福泽寺的法会?差点忘了,我答应要去给干娘求那里的馒头护身符回来。”秦桑突然想起。

苏爷闻言,侧过头去,阴阴一笑,微眯的双眼闪过一抹可以称为“邪恶”的光……

原来那日,梅师爷对秦桑无意中提到,福泽寺每年要举办一次法会,法会当天要做善事,蒸一百笼馒头分发给前来的善男信女,其中有三百个馒头里,藏着由主持亲自开光的护身符,听闻那护身符可逢凶化吉,保得家宅平安,上回梅老太太就亲去了,可惜没有得到护身符。而这回她风湿犯了,看来是去不成了,她心里又很记挂,自己事务繁忙,恐怕也是去不成的。

于是秦桑只好说,就让我去一趟吧。

……

半月前,月黑风高夜。

一蒙面人,站在梅师爷面前,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梅府梅师爷的卧房。

梅师爷看到蒙面人手上的令牌,行了个礼,恭敬道:“不知尊使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说来这个梅师爷也是个能人,得铁脚帮陈老帮主的看重,对其十分信任,铁脚帮的大半势力,已经被他收纳进了掌中。

蒙面人便如此如此对他道了一番,梅师爷闻言,微微皱眉道:“……她是我娘认的义女,虽然口碑不佳,其实倒是个平常的本分人,属下也查过她,未发觉不妥,可是她有什么问题?不知总管此举……”

“放心,总管并非要对付她,总管做事向来高深莫测,自有其用意,总之你照做,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尊使道。

听闻并非对付她,梅师爷略略放心,拱手领命。

于是,第二日,才有了秦桑知道的那番关于福泽寺护身符馒头的一段对话。

尊使离开之后,到一四下无人处解去蒙面,正好一阵风吹走了黑云,月光之下,尊使的脸现得分明,竟然是小唐。

只听小 唐喃喃自语道,不过是约她出去,用得着搞得这么复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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