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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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辛夫人准时敲响了赖英毅的府邸。

守卫早已接到赖英毅吩咐，直接将人引进了府中。

上官檀和赖英毅在书房已等候多时，辛夫人一到，赖英毅让丫鬟奉上一壶茶，备了待客用的点心，便谈起了正事。

书房正中央摆了一盏油灯，上官檀离远了些，一张清俊且严肃的脸，在闪动的火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清。他道：“辛夫人，在下上官檀，此次邀约，乃我有事与你相商。”

辛夫人见过上官檀，前不久他大婚，她和辛良弼也去了。不过辛夫人确实没想到，上官檀会私下见她，还弄得如此神秘。

辛夫人道：“不知上官大人找我，是为何事？”

上官檀直言道：“听说辛夫人在找蒙面仙子？”

辛夫人一愣，想起蒙面仙子那封信，点了点头。

上官檀又道：“实不相瞒，我也想找蒙面仙子。”

“哦？”辛夫人诧异道，“我找蒙面仙子，是为了永嘉的案子。上官大人，你找蒙面仙子，也是为了查案？”

上官檀道：“满园春花旦一案，扑朔迷离，此案又牵扯甚广，皇上虽说让三司会审，可案件尚未明了，我又分不开身单独去查案子，倘若能找到蒙面仙子，得到她助力，定能早日让真相大白。”

辛夫人知道上官檀的处境，此案虽说三司会审，但查案还是由大理寺卿夏睿做主，而夏睿与都察院都御史李项明私交甚好，两人也都是年过半百的老臣，他们并不信任上官檀，两人联手，将上官檀排挤在外。

只是夏李二人，老于世故，明面上，对上官檀礼数周全，但私下里，时刻盯着上官檀，似乎生怕他做出逾越规矩之事。

自从花旦一案，皇上诏书下来后，上官檀只在刚开始，因大理寺关押辛永嘉，与李项明有过争执，之后，便一直保持低调。夏睿称病数日，在上官檀不再出现在大理寺后，便又接管此案，跟李项明时不时凑在一起议事。

辛夫人从辛良弼口中，得知此案的复杂，不过从头到尾，也没想请见上官檀，这案子的关键，还是在于大理寺卿夏睿。

辛夫人苦笑道：“上官大人，你信永嘉不是真凶，我万分感激。只是大理寺卿夏睿将永嘉关押在大理寺牢狱，认定了永嘉是凶手，若不是永嘉咬定他不知情，想必已人头落地。蒙面仙子……我也在尽力去找，只是这几日来，一直杳无音信，我……”

她握了握手指，实在不知该不该说出实情。

上官檀目光淡淡地放在她头顶上，说道：“此案我虽不便直接插手，但在夏大人面前，我还是能说上几句话。倘若夏大人徇私枉法，擅自将此案了结，我可阻止他。若是夏大人不肯听信我言，我也可上奏皇上。辛夫人，如今你孤立无援，我诚心站在你这边，你又为何不信我？”

“……”辛夫人低着头，感觉落在身上的目光，犹如老鹰一般，一下便能将她看穿，她哑口无言，在沉默了许久后，抬起了头。

油灯那昏黄的光线照亮着书房，上官檀半边身隐没在光线的另一端，看得不真切，但即便是模糊的影子，也能分辨出此人独特的俊朗之姿。

辛夫人想起曾经的传闻，上官檀与皇太后关系暧昧，弃武从文后，求得了皇太后的举荐，才当上刑部尚书。

依靠这层关系，为人所不齿，但他从不畏他人之言，我行我素，后来在面对老臣欺压时，表现出铁骨铮铮的少年郎一面，引得了不少人的敬佩。

这样的一人，到底该不该信任？

“辛夫人。”赖英毅劝说道，“花旦一案，上官大人是真心想要找出真正的凶手，你也不想看你儿被冤枉，是吧？”

辛夫人看着赖英毅，比起上官檀，她对赖英毅更为熟悉，顺天府尹赖大人，虽是七尺大汉，但为人亲和，是个好官。

上官檀不等她应话，又道：“我之所以找到你，是听说你与蒙面仙子有些渊源，倘若能找到蒙面仙子，你可带着她放心大胆地去查案，我可做你们的后盾。当然，你们若有其他需要，我也会尽力提供帮助。”

辛夫人迟疑了：“上官大人，你为何要帮我？”

上官檀摇摇头：“我并不是帮你，我只是想要真相。如果最后查出来，辛永嘉是凶手，我也会秉公处理。”

“……”辛夫人看向他，终于松了口，“其实……蒙面仙子给我留了一封信。”

说着，她从袖口将信拿出来，递给了上官檀。

乔落栗醒过来时，入眼，只看见一片漫无边际的黑，她扭过头，渐渐在黑暗中瞧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她试探喊道：“梅青？”

不远处，那道娇小的影子一下跳起来，一串脚步声响起，吴梅青快步走到了她的床前，发出喜极而泣的声音：“阿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乔落栗脑海中想起，从山坡摔下去的场景。当时那个山洞在山腰，只是地形被茂盛的杂草丛遮掩住，察觉不到地势险要。她们被突然冒出来的蛇吓了一跳，加上雨天地滑，她们就这么从山腰处滚了下去。

乔落栗在滚落途中，压在了吴梅青身上，她一把抱住吴梅青，把她护在怀里，最后滚到山底下，脑袋磕在一颗石头上，晕了过去。

“你没事吧？”乔落栗还有些头晕目眩，后脑勺又隐隐作痛，即便如此，她也没忘吴梅青的情况，“过来我看看。”

“我没事。”吴梅青坐在床头，凑近了，才在黑暗中勉强看清乔落栗的脸，“你护着我呢，我身上就是磕碰伤，阿姐，你的伤就严重多了，胳膊和腿全是淤青，本来该叫大夫给你敷药，可这儿太偏远，不便去找大夫。”

“这是哪儿？”乔落栗依稀能看见四周简陋的装饰，像是在别人家中。

吴梅青道：“我们从山坡上摔下来，你又昏迷了，我害怕那几人追过来，就拖着你走，幸好遇见了一农夫，他上山找蘑菇，背了一个很大的背篓，他把你放进去，背着回了家。阿姐，这里是那位任大叔的家，他无父无母，膝下也无儿女，只有一位妻子，大叔大婶古道热肠，还将他们的床铺让给了你。”

乔落栗侧耳，的确听见屋外有细碎的谈话声。

吴梅青接着道：“大叔大婶家境贫寒，家中没有油灯，也没蜡烛，我们住下后，他们还特意杀了一只老母鸡，炖了汤。阿姐……”

吴梅青按住乔落栗的手，唏嘘道：“他们朴实又善良，我……我觉得他们太可怜，就把身上所有的银子给了他们，阿姐，你不会怪我吧？”

乔落栗抬起酸痛的手，敲了敲她的额头，笑着说道：“他们救了我，还收留了我们，区区一点银子，倒是不够感激，我还应该当面致谢。”

她撑起身，摸索着下了床，可下了地，刚跨出一步，她脚下吃痛，差点扑倒在地。吴梅青搀住她，忙问道：“阿姐，你怎么了？”

乔落栗坐回床沿，挽起裤腿，从小腿一路往下，摸到了脚踝，她额头冒出冷汗，叹道：“可能是摔下来时，扭到了脚，脱臼了。”

那一刻，乔落栗颇为无奈地想到，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打算回去找辛夫人，帮忙解决辛永嘉之事，可脚这么一伤，又得耽搁数日。

乔落栗咬紧牙关，两只手捏着脚，硬生生将脱臼的脚踝复了位。随后她往后一躺，倒在床上，侧过脸，闻着陌生被单上那股淡淡发霉的味道，莫名难过起来。

“那位姑娘醒了吗？”

门口，那位大婶慢悠悠挪过来，在黑暗中问道。

“我醒了。”乔落栗坐起身，张大了眼，也没看见大婶那道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她只得出声道，“我听小妹说，是你和大叔收留了我们，万分感谢你们的好心。”

“姑娘不必客气，我们就当行个善事，积点德。”大婶的声音听起来仁慈，能想象出她为人憨厚朴实，“你饿了没，我去给你盛碗鸡汤。”

“大婶，我去吧。”

吴梅青小心地穿过夜色，出了房门，与大婶一道，去了外面。

没多久，吴梅青一只手端着一碗汤，一只手拿着一把柴火，借着火的微光，安稳地走回来了。

可一靠近床铺，吴梅青便看见乔落栗双手撑着床沿，满脸虚汗，她不由担忧道：“阿姐，你怎么了，还好吧？”

乔落栗接过她手中的汤碗，小口喝着，说道：“无妨，只是脚踝刚复了位，还有些疼，我现在无法下床走动，得静养几日。”

“有我在，我照顾你。”吴梅青坐在她旁边，把火把凑近了些，端详着她的脸，心疼道，“阿姐，你下巴上还有道伤，许是被树枝划的。”

乔落栗全身上下都疼，脸上的伤也就微不足道了。她曲着手指，把火把推远了一些，叮嘱道：“小心火，别把屋子点燃了。”

吴梅青点点头，忽然鼻子泛酸，委委屈屈道：“阿姐，我想阿娘了。”

人总是在脆弱之时，想起至亲之人。

乔落栗也有些想念娄暖春，她仰起头，漆黑的屋顶遮住夜空，看不到星月，她眨了眨眼，说道：“梅青，这里应该在小镇附近，等天亮之后，需要你去镇上……不，你让大叔大婶帮忙，去找一辆马车，我们回京。”

吴梅青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阿姐，上回你给阿娘那封信，我交给了阿娘，阿娘也给你回了信，但我忘了把信给你，今日换衣裳，阿娘写的那封信被雨水淋湿，都烂了。”

“没事，反正信里……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事。”乔落栗把腿抬到床上放好，摸了摸吴梅青的头，轻声细语道，“等回了家，就能见到娄姨了，也不需要信件了。好了，别难过了，娄姨要是知道你哭鼻子，肯定会笑话你。”

吴梅青嘟着嘴道：“其实跟阿姐一起，我很高兴，只是阿姐受伤了，我……要是阿娘在就好了，阿娘比我会照顾人，能让阿姐早些养好伤。”

“小伤而已。”乔落栗轻声道，“一定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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