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夜班保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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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烛又折返回监控室外，此时里面的惨叫哀嚎已经渐渐平息，他又等了一会，听彻底没了动静，便直接推门入内。
此时室内已经是一片狼藉，那几个假人被地缚灵摧残时的挣扎使得屋内的桌椅翻倒，物件散落。而它们此时已经变成零零落落的四肢和半截半截的身体，散落在房间各处。
真是惨呐，柳烛走到一截短腿前，用脚尖踢了踢，没有任何动静，似乎附身在此的邪灵都已经被撕碎逸散，这些都已经变回了普通的假人零件。
目前暂时应该是安全下来了吧，柳烛也不避讳这些之前还惊悚诡异的残肢断臂，随便巴拉了一块半截身子，当成椅子般一屁股坐了上去，打算在此度过自己最后的一个小时。
“小爷我也是征服了这些邪祟的存在……”
柳烛正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着，不过他又回想起之前在镜子中看到的那句话，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商场里的这些受害者按镜中文字的说法都是被当成了祭品，应该是为了那个叫螭魅的东西，但它真正生成好像是需要满足时间和祭品两个条件的，今晚应该不太可能出现吧……至于之前那些假人，可能就是受到那未彻底成型的螭魅的影响。”
其实柳烛已经猜对了大半，这些假人都是被螭魅身上所逸散的一丝阴气侵染，才变成如此这般。
至于没猜到的那部分嘛，自然是今天其实就是螭魅成型的最后一天，而柳烛所替换的保安大叔本来也是计划好的最后一个祭品……
柳烛怎么推断结论都是自己最后一个小时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风浪了，就在他思索之际，异变陡生，意外终究还是出现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缕缕黑气肉眼可见地从门外飘进，汇聚在监控室内，飘向假人们残缺的肢体。
柳烛惊地一下从假人身上坐起，一边咒骂“我特么就知道没那么简单，这任务坑爹”，一边向门外跑去。
走到室外后，柳烛看向前方，眼前的场景足以让任何人感到绝望。
整个商场内的所有空间里，如同即将烧开的热水冒出气泡一般，浮现飘散出丝丝黑气，朝着监控室内汇聚而来。
它们似乎无处不在，出现于商场内的每个角落，地板、玻璃、灯罩、墙壁、天花板……
每缕黑气都颜色极淡，但汇聚而来却气势骇人，如飓风般向这边席卷而来。
柳烛刚跑出监控室外后，继续向远处跑去，现在离监控室越远越好。
“怎么还搞早产这一套啊，你这么心急出来不会落得什么隐患嘛……再等一个小时也好啊！”
柳烛嘴上飙着垃圾话，心里已经做好打算。
眼下的情况应该是那个螭魅提前诞生了，既然没有彻底满足条件，那自身应该会有很大的限制，现在状态并不算好。
柳烛准备就留在南一大门门口观望情况，若事不可为，那他也只能主动放弃任务，逃出门去。
商场内的电路如被干扰一般，灯光忽明忽灭，监控室内随着黑气的涌入愈发幽暗深邃，如今已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有令人不安的摩擦声和咯吱轻响从房间内传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危险与不安在寂静的商场内发酵，愈演愈烈。
当监控室内的黑雾渐渐散去，恢复平静，远处观望的柳烛才看清里面的情况。
一个如被儿童随意拼装般的，粗陋不堪的假人缓缓浮于半空，
飘了出来。
它的全身零件明显是由之前的散落的躯干重新拼成，四肢关节扭曲，脑袋与身体朝向相反，原本应该是腿的位置却变成手臂，猎奇而诡异。
实木材质的假人身体似乎无法承受这股力量，这假人的四肢和躯体上浮现出道道狰狞的裂纹，其中不时有汩汩黑气溢出，环绕于它的身边。
这位被龙九集团幕后话事人蓄谋培养已久的螭魅尚未彻底诞生，无法使用自己的能力，也没有属于自己的躯体，因此只能暂寄于外物之上。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它尚未开化的灵智在指引着它做出最直接而正确的选择：杀掉不远处的那个人类，自身就能彻底成形。
眼前的螭魅气场骇人，带动着整个商场形成猛烈而阴寒的气旋，之前监控室里的地缚灵都已被其覆灭，化为了自身养料的一部分。
柳烛半倚着大门，看着眼前正向自己缓缓飘来的魑魅，猎猎风声响在耳畔，骤降的温度让他全身立毛肌耸起，但他仍未选择放弃。
“二者虽定，亦随时而变迁……乾卦置外，坤卦藏内……”
回想着自己在镜中看到的提示，一个疯狂的想法正在柳烛脑内发酵。
抽出手术刀，柳烛已做出防御姿态，这将是他最后的一搏。
眼前之物威势惊人，柳烛此时的对抗准备无疑有几分螳臂当车的意味。
他一个普通人即使握着灵异武器，也绝对不可能是这即将成型的螭魅的对手。
此时这鬼物已离柳烛越来越近，反关节的手臂已经抬起，距离柳烛不足三尺，强大的威压让柳烛全身都出现僵硬，五脏六腑仿佛被碾攥挤压一般，烧灼而难受。
即使这螭魅暂未彻底成型，没有任何特殊能力，但它本身位格之高，实力之强，即使无法动用鬼域，它也只需接触眼前的蝼蚁片刻，对方脆弱的身躯就会崩溃成一摊血水。
柳烛顶着重压敏捷向侧方横移，同时向假人肩部刺去，但无往不利的手术刀竟被挡在其身外，浓郁如实质的黑雾阻隔在螭魅与刀尖，柳烛根本无法使其前挪一分。
自己唯一的武器失去作用，已在重压之下无法正常呼吸的柳烛抛下手中之物，感受着全身的酥麻和五脏六腑的火辣，一股腥甜反上喉咙，有血珠正缓缓从他的眼角、耳鼻中渗出，他仿佛已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来自生与死之间的孤注一掷让柳烛陶醉，平日里压抑自己，表现如常人的柳烛终于在此时展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性情与模样，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兴奋地呐喊，无数激素正在他体内疯狂地分泌。
疯狂的笑容出现在柳烛的脸上，-五官处渗出的鲜血在狂热肆意的笑容中被衬托得格外殷红。
他此时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只有因过分激动而竭力克制所产生的战栗。
此时他正经历的早已不再是人与鬼的对抗，对方已被拉入自己的赌局，如今他不再是负隅顽抗的普通人，而是赌桌上以生命为筹码与对方对赌的赌徒。
恶劣而疯狂的赌徒柳烛张开双臂，竟直接扑向眼前的螭魅。那假人被柳烛扑倒，双方一齐往门外跌去。
无数弥漫的黑气此时正疯狂向柳烛全身侵蚀而去，他全身正经历着如被火焰烧灼般的刺痛感，他的每一寸皮肤都不断往外渗透着鲜血。
只要半分钟……不，仅需十秒，柳烛就会被邪气侵染，彻底化为一摊血水。
但也仅仅是在下一刻，随着二者同时跌出商场之外，异变陡生。
被柳烛环抱着的螭魅如雪遇艳阳一般，竟突然开始大片消融，无数黑气开始逸散，对方发出了绝望而惊恐的凄厉惨叫。
仅仅数秒的时间，那螭魅就如同被净化般彻底消失不见，而被柳烛压着的假人也再次散开，化为一堆零件。
全身剧痛，如血染般的柳烛正瘫倒在这堆假人零件中，因为失血过多他的意识此时已有些模糊。
他看着身旁的一地肢体，不远处商场南一门，透过大门还能看到里面一片狼藉的景象。
“我还是，赌赢了啊……”念头变转间，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露出一个笑容，但还是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无尽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