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百四十二路公交车（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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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柳烛后方响起了起身和走路声，应该是有乘客需要下车。
此时下车，避开那个可怖的老鬼似乎是一个诱人的选择，但柳烛却根本不做考虑，一方面并未坐够八站，另一方面此时下车不仅意味着要在没有任何准备与了解的前提下和那未知的鬼擦肩而过，而且现在外面环境同样可疑复杂，贸然下车依旧危机重重。
既然这达摩克里斯之剑永远悬在头顶，那就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冒险继续留在车内，完成这个任务。
柳烛并未回头查看是谁起身，但那乘客与其擦肩而过的的时候，一股淡淡的焦糊臭味与烤肉香气混杂着扑面而来，他甚至不需要往旁边瞥就知道是那个死得不能再死的全身烧焦的老兄。
车前门也打开了，果不其然那灰脸老太出现在了车头，同样没有出示车票，甚至没有看那司机一眼，只是死死地盯着车内。
准确的来说这老鬼的眼睛连同脑袋根本没有变化过朝向，它的身体和脑袋极不协调，如双核处理器一般各干各的，从刚上车时就扭着脑袋看向车内，如今转身也只是身体扭动，它刚入车内，温度骤然变冷，柳烛肉眼可见地察觉到外部车窗上已经泛起了一层水蒸气凝成的薄薄白雾。
“也不知道这些魑魅魍魉的能量来源是什么，能不能研究然后加以利用啊。”柳烛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与此时氛围格格不入的想法，但立马就先暂时封存起来，继续不动声色观察眼前的局势。
那焦兄似乎对眼前的老鬼颇为忌惮，擦肩而过时主动挤在一侧，生怕和对方有任何肢体接触。
与焦兄迫不及待想立刻下车的速度不同，那老太此时的速度终于匹配上了自己外表的年龄，正一步一步得向前挪动。
它还未向前走几步，焦兄已经奔到门口准备下车，就在这时，司机问道：“你不是不在这站下车吗？”这询问大抵来自司机，但奇怪的是声音却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来源于汽车本身一般。
“我现在就要下车。”虽然现在形势严峻且诡异，但柳烛听到这纯正的沙哑烟熏嗓还是突然想笑。
“咳咳，这一笑不得少十年功德。”柳烛忍住，依然面无表情，不过其实缠着绷带就算做出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这段对话看似没有营养，但柳烛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为什么这个司机知道它要在哪一站下车，总不可能是常客了吧，难道是它上车的时候主动和司机说的，正如之前那个短发壮汉那样？
如果这样，我可以大胆推测一下，这142路公交持票的乘客能主动报出目的地，让公交载其过去，而没有票的乘客就只能随波逐流，想在哪下车只能取决于公交开到了哪里？
如果这么推测，那这老太婆上车没有给票也没搭理司机就能说明很多啊，它不是为了去哪个地方而上车，那只有一种可能……车上有它要找的人或鬼！”
几个眨眼间柳烛就将这灰脸老太的目的猜的**不离十，此时焦兄已经下车，那老太还在慢慢踱步，就像是在享受这种散播恐惧的感觉一样，面带诡异的笑容向前走着。
温度越来越低，气氛越来越凝重，车内的乘客的反应也不尽相同，前方的玄银鬼面女子和疑似国家背景的壮汉此时都和柳烛一样，目不斜视，就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都快被柳烛忘记的发抖少年似乎已经处在崩溃边缘，出车祸的那个仁兄地扭了扭身子，如果那还算身子的话。
就连那汉服少女都撇撇嘴拢了拢身在走廊上的裙摆，就像不想让那老鬼碰到似的。
突然间，那发抖少年脆弱的神经终于崩断，他发出了一声怪叫，边冲出座位向前奔去，似乎是打算以最快的速度拨开前方的老鬼，逃出这里。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足以让在场的普通人胆寒——就在那仓皇逃窜的少年即将要碰到对方的胳膊时，却如不在同一个维度般地穿了过去，交错重叠在了一起。
一时间柳烛还以为是那老太婆只是一道没有实体的虚影，但随即察觉到哪里不对，似乎变得虚幻的并不是老太而是少年自己。
刹那间少年的整个身体如同融化的热蜡一般，由外而内地层层剥离，如非牛顿流体般向下滑落，先是一层衣物与皮肤混合的斑驳粘稠物质，其次是杂糅着黄与红的不可描述流体。
于此同时一起发生的是虚幻程度的加深，从刚开始的边缘羽化到流体内部的逐渐透明，两个过程同时进行着，仅仅几秒过后，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就彻底消失不见，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柳烛握着手术刀全程看着这猎奇而恐怖的一幕，没有丝毫上前施以援手的打算，他死的并非毫无价值，至少帮柳烛验证了他的猜测：绝对不能和这老鬼有任何肢体接触！
在这少年遇害的整个过程中老太似乎没察觉一般，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徐徐前行，依旧带着诡异的笑容，盯着汽车最后方。
此时柳烛终于明白这老鬼究竟是在找谁，从它这始终未曾偏移的目光推测，它自始至终的目标很可能是那个甚至都快被柳烛遗忘的那个躺在后排的乘客。
老太已经走过了柳烛所在的位置，如意料一般无事发生。
目光注视似乎不会引起这鬼的应激，柳烛考虑了一下，最终决定缓缓扭头，打算观察后续事态的发展，以便掌握更多的信息。
柳烛做得位置已经比较偏后，他一眼回望，率先注意到的是那个之前躺着，只露出穿牛仔裤的下半身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正中间。
看面相只是一个长相平凡普通的中年大叔，一头凌乱的头发和许久未搭理的胡须，抱着双臂，手腕处带着一只老式略有磨损的机械手表。如果不是他正以茶馆看戏般的泰然神态和姿势正面面对眼前骇然的老鬼，柳烛真要怀疑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大叔。
那老太停在了大叔前方，微笑的双唇发出一种气流摩擦而产生的啸声，话语倒是言简意赅：“拿出来。”
那大叔依旧临危不乱，望着眼前之鬼，淡淡笑了笑：“都九十年了，还不死心？”
柳烛听到这一口口水差点噎死，他本以为看这大叔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气成龙虎恬静淡然，还以为遇到了传说中的驱魔人或是道士，谁成想原来也是一只鬼，活的还可能和另一只一样长。
柳烛暗戳戳吐槽的同时那老太似乎并没有叙旧的意思，依然重复那一句话：“拿出来。”但那大叔只是笑而不答。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但奇怪的是两鬼的交锋似乎只停留在言语层面，并没有要打起来的意思。
“这里无法庇护你，总要下车。”老太依然要言不烦。
大叔却是呵呵一笑：“无妨，下一站我就和你一同去下去，亲手断绝你的念想。”
柳烛听着这对话，莫名有一种熟悉感。仔细一琢磨，“我靠，这听起来不就和俩小学生放学约架一毛一样嘛，两个老鬼的百年恩怨这么有逼格的事情怎么画风这么不对啊！”
眼瞅俩麻烦马上就要离开，还隐约得知公交车内果然对鬼有所限制，任务即将完成，柳烛放松了很多，就连关注点都开始歪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