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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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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烛靠在高铁的座位上,望着匆匆退向后方的树木出神。

白袍男子所留地址在北方的一个小城,坐高铁大概四个小时左右的路程,柳烛对这件事还是比较在意,今天也没有什么安排,决定去跑一趟。

后靠椅背,柳烛闭上双眼,右手轻揉太阳穴,细细思考着这么多天来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事,依然有丝不真实的感觉。

十八年的平静生活就这么被打破,柳烛觉得自己如同被饲养的肉鸭一般,在农场中成长,远眺的视线被栅栏挡住,活着唯一的意义就是被喂食谷物,翻过最高的山也只是草坪里的一堆黄土,甚至觉得所见的这一切就是全部的世界而非桎梏。

终于有一天,自己被粗鲁地提起,塞进了卡车,世界的屏障被撕开,自己见识到了更多,却没思考过迎接自己的是野外的河流还是屠宰场。

“自然是后者”柳烛自嘲,肉鸭毕竟是肉鸭,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固定。

就算这注定是通向屠刀的路,可他不在意,他只担心路途太短,担心路途不够精彩,担心自己没有向外看、甚至向外飞的勇气。柳烛低叹一口气,缓缓地平复心情。

他能感受到,传送后的遭遇一次比一次危险。第一次的事件自己的处境其实相当安全,只要自己坐在车里没有参与寻人,亦或出去寻人时没有站在最后,基本上都是不会遇到危险的。然自己却有意作死,无疑是从无数的生门中拉开最凶的死门,没有丧命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与意志。

第二次就危险很多,自己决定慢慢搜集线索,拼出部分真相,这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如果当时夺路而逃,很可能因为毫不知情,在与一楼那只鬼的交流中出现差池,落得身死的下场。

刀尖跳舞的感觉如此曼妙,战栗杂糅兴奋,对柳烛而言这是让人上瘾的毒药。

“不过这样比较起来,第一次遇到的鬼着实弱的可怜啊,就连下手也只能挑落单的。也不知道这是弱小的鬼能力限制,还是这个层次的鬼本身就会有一定必须遵循的规律?那个“医生”明显就强很多,鬼域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第一只鬼也有这玩意自己肯定会死在那里。或许可以通过有无鬼域来判断鬼的强度。”

不过强弱似乎对自己没有太大区别,柳烛苦笑。

鬼对自身来说就是无解的,对鬼自己没有丝毫的应对预案,柳烛能做的只有试图找到鬼自身的一些限制,或是尝试交涉,祈祷对方还有交流的理智,或许就在下一次的照面中自己就会毫无道理地被鬼杀死。

此时柳烛想起了那个白袍男子送给自己的那把散发着煞气的,染血的手术刀。

这明显就是罗斯医生用来“医学实践”的工具,甚至有可能也是那只鬼用来折磨罗斯的刑具,上面沾上了不知多少鲜血,擦都擦不干净,还和那只鬼呆了那么久,没点特殊之处柳烛都不信。

至于能不能用来自卫一刀捅了下一个来惹自己的鬼,柳烛没有试过并不清楚,但无疑可以尝试用它来保护自己。

四个小时在胡思乱想中过去,柳烛也到了目的城市。出站后柳烛打了辆出租,报上地名,直奔目的地而去。

下了出租的柳烛站定在一个小区门口,想了想,又拐进旁边的一家水果店,提了一篮水果,走进了这个小区。

这片明显属于老城区的建筑由幢幢矮楼组成,时间在这里留下自己的烙印,斑驳的水泥墙,层层脱落的墙皮,

松动的石砖和蒙灰的玻璃……柳烛提着果篮走进小区,辨别着目标楼栋。

已经中午了,被随地乱停的三轮车和电动车挤得有些狭窄的小道上,阵阵香气从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飘来,东边那栋底下挂着几个花圈,西面那户传来婴儿的哭声,岁岁年年,人来人往,旧死新生,黄了墙皮,驳了栏杆,雾了路灯,只有这缕烟火之气会一直飘荡下去,这就是华夏城镇最普遍最真实的模样。

柳烛拐进其中一幢,走到三楼,握着果篮的手紧了紧,停在了门前。伶牙俐齿如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如何转述那位未归之人的死讯?无果的等待既是一种折磨,却也是最后的希望。-

“真残忍呢”柳烛勾动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深吸一口气,敲开了房门。

几秒之后,房门被打开了,门口是一位干瘦如鱼鹰般的老人。岁月的沉淀刻刀般在老松树皮上划出道道沟纹,松弛的眼袋上是一对蒙上了暗霭的眼睛。

须发灰白的老人用结着厚茧的手指揉了揉长而稀疏的眉毛,看着眼前提着果篮的柳烛,怔了一下,问道:“小伙子,你这是?”

直到此时柳烛才发现自己甚至还不知道那个白袍男子的名字,他之前不是没有搜过那个病院,只是网络上只有简单的一句现已搬迁至某地,那段过往已被彻底封尘在历史中。

“我是……你们儿子的朋友”柳烛没有看那位老人的眼睛,目视前方缓缓开口。

“你是说,小张?有他的消息了?”老人愣了好几秒,似是没反应过来,随即身体抖了两下,眼里终于有光芒冒出。

“什么小张?我儿回来了?屋内又赶来一位耄聩老太,银白发丝略显凌乱,衣服却干干净净。

“他……出了意外,已经去世了,临死前托我告诉你们,自己已经没有未竟的心愿了,只恨没办法再照顾你们。”连柳烛都不知道,这几句干涩底哑的话是怎么挤出口的。

柳烛拿出路上打印的的当地派出所线上开具的死亡证明,交给了二老。老人颤巍地结果那张证明,许久都没有说话。

柳烛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生与死面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死者已逝,埋于泉下黄泥销骨,生者依旧,独寄于人世间白雪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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