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无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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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归坐在椅子上，觉得身上冰凉，心里也像有大风在呼呼的吹。宇文协出去已经很久了，还是没有回来。若归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抑或他还会不会回来，可是她很确定，她最后说的那句话，他一定听到了。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是在庆幸她终于定亲了，以后不会再缠着他了，还是心里也会有那么一点点不舍或者难受呢？

若归没有答案。虽然她在予安面前表现的信心满满，可是在他面前，她其实一直对自己没有什么把握。

他不会回来了吧。

不知道等了多久，若归的心反而从忐忑中奇异的平静了下来，好像也可以很轻松的接受这个结果了。

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站起身来，准备回去。

就在她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下一瞬，门帘在若归面前被掀了起来。

宇文协怀里抱了一个小暖炉进来了。在他身后，两位侍从吃力的抬着一个比屋子里的这个大了好几圈儿的火盆进来，轻手轻脚放在若归脚下不远处，然后弓着腰退了出去。

宇文协把怀里的暖炉递到若归手边：“四姑娘。”

他的手掌很大，暖炉在他的大手里显得格外小巧，有些可爱。

若归抬头看他，他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渗着一些凉意，可是他的目光如水般温柔，却又像深潭一般望不见底。

她分不清里面含着什么情绪。

“抱着会暖和一些。”大概是看若归没有反应，宇文协把暖炉又往若归的方向推近了一些。

若归忽然有一种冲动，她想做一件事，这件事可能不太符合礼法，可她就是想这样做。

她展开双臂，在宇文协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抱住他遒劲有力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能够听到他的心脏在有力的跳动着。

他全身都绷紧了，手仍然保持着递给她暖炉的姿势，并没有一丝动摇，直直伸在她的身后。

“宇文协，我不想定亲，你可以帮我吗？”她在他怀里把头抬起来，满眼期待的看向他，“作为……朋友。”

宇文协也垂头盯着她。

她的眼神向来很清澈，在他眼里，她并没有什么秘密。

就像此刻，她虽然叫着他“朋友”，可是她的眼睛明明就在对他说：“宇文协，我喜欢你，所以请你帮帮我。”

宇文协沉默了一会儿，心里百转千回，终于开口道：“他好么？”

若归不闪不避，回望着他：“他很好，在我心里，他就像是我的亲兄长。”

宇文协没有说话。很久之后，他缓缓露出一个笑意：“我也觉得予安他很好，祝福你们。”

看到若归迅速灰暗下去的眼神，他微笑着，又补充了一句，“作为你们共同的朋友。”

若归僵在他的怀里。

她想说，他不可能对她一点点喜欢都没有；她也想说，是不是因为对方是予安，是他们都知道很优秀很好的予安，所以他才会这样说。

可是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冷酷又平静的告诉她：李若归，你醒醒吧，他是真心祝福你们的。可能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会很开心摆脱了你，以后再不会被你缠着说喜欢了吧。

若归强撑着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失态，问他：“为什么？”

宇文协这一次回答的很快。他把暖炉放到了桌面上，左手轻轻搭上若归的胳膊，右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嫁给予安，你会过得很幸福的。”

若归耳边仍然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可是她绝望的发现，他的心跳仍然平和规律，没有因为这些话有一丝丝的异样。

“我懂了。”若归缓缓从他怀里退出来，站在他的身前与他拉开距离。

她不敢看宇文协的眼睛，视线四处乱飘，看到了不知何时被孤零零摆在桌子上的暖炉，急忙走回桌边，将它抱在手里，然后认真的盯着看：“我……给你带了一些开元斋的点心来，你记不记得开元斋？就是广平城的那家老字号，咱们还在那里见过呢。听说它在洛郡开了分号，我最近都呆在家里，竟然刚刚才知道。”

见若归主动转移了话题，宇文协没有再多说什么，顺从的跟着她的节奏，从善如流的接道：“是么？我也没有留意。”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若归看着宇文协把一整块豆沙酥吃完后，这才放下一直捧在怀里的暖炉，站起来：“那我就先走了。天越来越冷了，你要注意保暖，不要不当回事。”

宇文协点点头，随着她起身：“我送送你。”

“不用了。”若归已经走到了门口，手搭在门帘子上，“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宇文协有些讶异，可是还是听话的停下了脚步。

“宇文协，我还想问你一次，你会帮我吗？如果我说我不想嫁给予安阿兄。”若归立在门边没有回头。

她背对着宇文协，声音听着很平静，但是满是认真：“并不是为了你或是谁，我只是……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或者至少，不应该嫁给一个我视作亲人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会帮我吗？”

身后还是没有声音。

今天他似乎很是沉默。

若归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竟然还有心思想到这个，自嘲的笑了笑。

其实，这也代表了他的态度不是么？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他只是在想怎么才能说得委婉一些吧。

若归已经没有一点紧张、亦或是期待，她觉得她在执着的等一个她已经知道的答案，只是需要被证实而已。

“不会。”宇文协的声音还是很低沉好听，可是说出的话很是平静无波，“如果是旁人的话，也许我会帮你，但是他是予安。予安会对你很好的，你们……很合适。”

果然啊。

若归点点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我知道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她掀开帘子，走进寒风瑟瑟的院子。就在帘子落下来的时候，她好像又听到了宇文协的声音，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保持着非常的理性，甚至理性到听起来有些冷酷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抱歉。”

若归脚步顿了顿，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返回身去确认。

她抬头望望天空，长叹了口气，然后向着院门直行而去。

予安正在车厢里一边翻着书，一边等着若归，忽然眼前一亮，车帘被掀起，一阵寒风扑面而来。

他抬头看去，随手把书卷丢到一边，懒洋洋的开口：“怎么样啊？”

若归浑身带着寒意爬上马车，重重的叹气：“还用问吗？不怎么样。”

予安点点头，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暖炉递到若归手中，吩咐车夫出发：“这次没有哭着出来，已经进步很大了。那你以后还来吗？”

“来啊，当然来。”若归白他一眼，“他对我的态度很奇怪，我实在是看不懂他的想法。”

“所以呢？”予安有些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所以，在我搞清楚他对我的态度之前，我会一直来的。”若归说着，凑到予安身边，“予安阿兄，你和他一起长大，你最了解他了，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若归掰着手指头给他数：“他每一次拒绝我都很坚决，可是他又会对我很好，我看不出来有一点的勉强。予安阿兄，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我觉得这不是一件坏事。”对上若归满是疑惑的目光，予安给她解释，“我早就跟你说过，他不适合你。你的家人把你保护的很好，所以你心思纯净，对别人都是真心以待、毫不设防，可是阿协不是这样的。他性情内敛，吃了很多苦，被很多人伤害过，也伤害过很多人。”

“老实说，有的时候连我都在怀疑，我有没有真正了解他，或者是他展示给我的样子，是不是他真正的样子。”

“但是不管怎样，他都不适合你。别说你们生长环境和性格完全不同，就说……”

予安忽然顿了一下，飞快的瞟了一眼若归，见她认真的想着他说的话，没有留意到这个小小的停顿，不动声色带过了这个话题：“你不是说，受伤以后就会放弃么？我怎么看你是越战越勇了呢？”

“因为他给我疗伤了啊。”若归颇有些苦中作乐，“还挺及时的。”

予安很是有些无奈，摇头叹息：“若归，你的心态真好，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也能被你说的这么含情脉脉。”

在路上经过予安一路开解，若归觉得心里轻松多了。所以当她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等在正厅里的长兄和二兄时，难得的没有让月柳立时把人撵出去，而只是视若不见，昂首挺胸从他们身旁走过。

“心情不错啊诺诺，”琰实先开口，“你倒是出去玩的很开心，我们两个兄长在家里提心吊胆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若归的神色，看到她似乎一切如常，才终于暗暗放下了心：“不过这样看来，予安倒是很有一套，一起出去一趟，你整个人正常多了。”

“哼，”若归冷哼一声，“你们还认我是妹妹？我看你们推我出去很是爽快啊。不知道你们是太不把予安阿兄当外人，还是太把我当外人了。”

“诺诺！”琰休还没说话，琰实的心头火气先冒了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把妹妹硬塞给兄弟，这样做不太合适。”若归毫不畏惧长兄这只纸老虎，“是长兄你跟我说的，让我把予安阿兄当成如你一般的亲兄长，我乖乖的听话了，现在你竟然让我嫁给他？”

琰实一时语塞，想到这句话确实是自己说的，这个定位也的确是自己教的，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反驳都心虚了很多。

琰休看出兄长的气势乍然弱了下去，知道长兄靠不住了，清清嗓子开口：“堂表兄妹结亲的都不在少数，这种假的亲兄长，本也不算什么。不过我们今天来，是有别的事情。”

若归成功扳回一局，心情大好，态度更加高傲：“我不想听，我要回去了。你们什么时候把这个荒唐的婚约取消了，什么时候再来和我说别的事情。”

琰休若有所思，也没再纠缠，点头同意：“那行吧，那也不用麻烦了，反正一日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我让旗画直接跟他说，李府不需要他了，让他赶紧走吧。”

若归耳朵动了动：“一日？”

她这次出门是准备去见宇文协的，所以没有带上一日一起，让他留在了院子里，现在想想，回来以后，好像是没有在自己的院子里看到他。

因为一日总是沉默着，存在感并不强，若归压根儿没有留意到他不见了。就算发现他不在这里，她也只会以为他是回前院养伤去了，不会多想。

若归顿时紧张起来：“为什么要收拾东西？一日哪里去了？”

琰实与琰休对视了一眼，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本来阿爹看这小子不爱多嘴，又是被你所救，想必会忠诚可靠，准备让我带着他去羽林卫那里学几手，等他学好了再让他回来跟着你的。既然你不在意他，也无所谓要不要他，那我驱他离开就行，不麻烦的。”

说罢，与琰休相携就要出门去了。

若归在立马服软和过一会儿再服软之间挣扎了一瞬间，飞速做了决定，动作神速的奔过去扯住兄长的袖子，脸上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都说好要带他去学了啊，那他突然被赶走然后怀恨在心，又回来报复咱们怎么办？我就留下他算了。”

琰实强忍住笑意，摸摸下巴：“诺诺，你不必勉强的。”

若归怒视着他。

琰休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长兄说得对，诺诺，你不必勉强的。如果你是真的不能接受，不管我们觉得有多好多合适，总是不舍得委屈你的。”

若归神情带上了明显的困惑，她觉得兄长们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可是又不敢确信。

“今日祖母派人过来，让你明儿个去洛郡老宅一趟，你可以和祖母说说心里话，毕竟就连阿爹也不能忤逆祖母的。”琰实冲她挤了挤眼，“阿兄在家里等你回来。”

若归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急忙偷眼看了看二兄，却见他还是板着脸，好像根本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的样子。

她冲着两位兄长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脸，心头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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