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莫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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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大会已过去一月有余，仍然是整个修真界的话题。
所有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大会上看得清清楚楚，司徒令寒的亲传弟子叶如林，竟然为了争夺决定了比赛排名的计分咒令，残忍地杀害了木家的二小姐、司徒空的未婚妻木清怜。
这还是仙道大会开办以来的第一桩因修士之间的争斗而致人死亡的桉例，一时之间，叶如林成了整个会场的修士围剿的目标。
叶如林杀了木清怜后，自知不可能逃脱制裁，于是便在“寻踪”秘境里一处名为“莫回首”的断崖边，用一把灵剑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尸体当着所有人的面坠入断崖下，那断崖下是无数怨灵的怨气所凝聚而成的阴灵河，只要掉进去，便会在一瞬间被怨气侵入四肢百骸，药石罔效。人死在阴灵河中后，魂魄会被怨气所缠绕，只能永生永世作为恶灵困于河中。
就算叶如林那刺入心脏的一剑没能杀了她，落入阴灵河中也必死无疑。
叶如林为了排名竟不惜杀害同门，此事过于耸人听闻，以至于大多数人都在讨论这件事，今年仙道大会的最终排名，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叶如林当众自戕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司徒空仍然每日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只是呆呆地抱着自己的灵剑，不愿意见任何人。
直到现在，苏凝雪午夜梦回时，都会梦见那天发生的事。只有她和叶如林，以及死去的木清怜知道，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苏凝雪感觉到远处的密林中有巨大的声响，心中诧异究竟是何物能作出这般动静。待到那动静平息后，苏凝雪决定前往探查一番，紧接着就遇到了密林附近的叶如林。
两人才刚说两句话，木清怜突然从一棵巨木的阴影中窜出来，二话不说拔剑朝叶如林攻去。
“木清怜，你这是在做什么？”苏凝雪诧异万分。虽然仙道大会并未特地规定同门不得互相争夺，但这数十年来，在比赛中避开同门早已成为所有人默认的共识。第一次见到有人连同门的咒印都抢，苏凝雪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很快她便想到，木清怜此次并非是被嵩华派提名而来，而是以木家子弟的名义参赛。苏凝雪心想，如此一来似乎能解释她的行为。
可接下来的发展就有些出乎苏凝雪意料了。只见那木清怜不知哪来这么厉害的剑法，剑风凌厉，招招致命，直取叶如林命门。
苏凝雪本以为木清怜只是来抢夺咒印的，但现在看起来，木清怜分明是来取叶如林的性命的。
眼看叶如林似乎有些招架不住，苏凝雪连忙上前帮忙。为了不伤到木清怜，苏凝雪并未让灵剑出鞘，而是用剑鞘挡她的攻势。
木清怜沉默不言，只顾攻击叶如林。眼看苏凝雪也加入战局，她忽而换了目标，一脚踹中叶如林心口之后便腾空而上，转身对付苏凝雪。
最终还是苏凝雪技高一筹，她抓住空隙，闪身到木清怜身后，用剑鞘轻轻点了木清怜几个穴道，而后手中使力，朝她背后击了一掌。
苏凝雪本只是想着让木清怜趴在地上冷静一会儿，可是下一刻，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眸。
只见被她推了一掌的木清怜，胸口撞上了叶如林的剑。
这一剑力量极大，贯穿了木清怜的躯体。苏凝雪甚至能看见木清怜背后透出的染血的剑尖。
恐惧攫住了苏凝雪，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脑中一片空白。
待她回过神来时，叶如林正晃着她的肩膀，急切地对她说：“你听着，这不是你的错，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苏凝雪无法理解叶如林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惨白着脸，僵硬地看向叶如林，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们两个，竟然一起杀了木清怜！
观战石壁就是在此时恢复了正常。叶如林胸口咒印对此有所感应，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再次被场外的所有人观看着。
见苏凝雪僵硬的神色，叶如林便知，她大概没听懂自己刚才的解释。
她见木清怜与苏凝雪缠斗，便提剑上前想帮忙。苏凝雪是推了木清怜一把不假，可是叶如林当时的剑尖离苏凝雪还有一断距离。在一旁仍保持隐身状态的真叶如林分明看见，木清怜口中说了句什么，接着假扮叶如林的傀儡身上便出现了言灵术的咒文。接着，假叶如林一剑刺穿了木清怜。
叶如林一字一句地说：“苏凝雪，你听好了，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只是路过这里，碰巧看见木清怜死在我的剑下。不管对谁，你都要这么说。”
场外的观众听不到她们说话的内容。在他们看来，此时的叶如林更像是在威胁苏凝雪不能说出去。
断崖之前，叶如林神色平静，注视着眼前将她包围的众人。她身上的血迹已干涸，脸颊旁飞溅的血滴为她清纯的脸添了一丝妖异。
钟离慎怀中护着惊魂未定的苏凝雪，冷冷道：“叶如林，你就不为自己辩解吗？”
叶如林不语。
天机坛的人形成包围圈，一步一步地靠近她。
叶如林忽而开口道：“师尊。”
此时才赶来的司徒令寒落到众人前，素来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酝酿着滔天的怒意……和一丝无法令人察觉的挣扎。
“师尊，我想问你一件事。”叶如林的语气不似在提问，倒像是在平静地陈述着一件事实。
“今日之事，你为何什么都没告诉我？”
这句话叶如林问得十分轻易，语气中没有任何波澜。可听在司徒令寒耳中却犹如噼天盖地的惊雷。
司徒令寒眼中的滔天怒意尽数散去，心中那丝一直以大义为名义紧紧压住的愧疚，在这一瞬间终于找到了破绽，铺天盖地自内心爆发出来。
而叶如林却还在继续问，她的声音是那般平静无波，没有任何的责怪，没有任何愤怒，没有任何委屈。可她越是这样，司徒令寒就越是不安。
“师尊，你是害怕，我如果知道了自己会有生命危险，就会逃避仙道大会，打乱你们的计划。师尊，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对吗？”
司徒令寒从未像现在这般，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攫住了喉咙，一句话都回答不出来。
她早就知道了，她早就知道了！
叶如林看着他的反应，已经知道了她想要的答桉。
在剜心手被钟离慎制服的那一瞬，她便想通了这两日的种种怪异之处。为何秘境之中会混入其他势力的魔物而天机坛的人却没有察觉？为何司徒空如此担心她，一直紧紧地跟在她身边？为何剜心手将要刺杀她时，钟离慎和司徒令寒能这么刚好赶到？
各自蛛丝马迹都表明，这场仙道大会，是一个早有预谋的，用来引蛇出洞的陷阱。
而她叶如林，就只是用来勾引目标上钩，对这一切浑然不知的诱饵。
可笑的是，在得知自己被选入仙道大会的时候，竟有一瞬间以为，这个名额是嵩华派长老们，是司徒令寒对她的认可。
她当初答应司徒令寒时，便想过有朝一日会替苏凝雪受到袭击，陷入极度的危险之中。虽然这本非她所愿，但她也是在那一日暗自下过决心，只要司徒令寒向她提起，不管是多危险的事，她都一定会去做的。
司徒空说过，他会尽力保护她，不会让她受伤。这句话她一直相信。
为什么？为的是剥骨台上他将失去意识的她带回长星居的恩情，为了那半卷毫无保留的言灵古籍，为的是她下山后回到嵩华派去向他请安时，他第一句话便是问她可有受伤。
三千世孤寂，叶如林本以为自己遇到了个真的将她放在心上的师尊，就算明知是虚假的，她也曾在答应他做苏凝雪的替身时，将他视作同盟。
可如今，她无比清楚地知道，原来同盟的想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也是，她何时当过值得人信赖呵护的角色？
叶如林不过失望了一瞬。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抬起手中司徒空的那把灵剑，直直地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天机坛的人原本以为叶如林是要反抗，见此情形，竟同时愣住了。
苏凝雪突然感觉到环抱着自己的手臂骤然松开，她抬头看向钟离慎，只可惜那张银面具将他的所有神情遮了个严严实实。
血液沿着剑刃流出，胸膛被刺了个对穿的叶如林阖上双眼，后仰着落入断崖之下。
天机坛的人赶到崖边，看见阴灵河中伸出的无数只惨白的手臂，欣喜地迎接着新鲜的躯体。叶如林的身体落入阴灵河中，直直地沉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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