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鲸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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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了林青浔活蹦乱跳的,完全没问题后,渔夫带着林青浔回去了。
至于失忆问题,医生说看情况,说不定几天后就自动记起来了。他也没有好方法,毕竟条件有限。
意思是永远想不起来也是有可能的。
领悟这层含义的林青浔心情既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差。他抚摸着手上的链子,心中却冒出一个想法——有一天会想起来的,现在就遵循自己的想法活着吧。
原本他就是这么打算的,过多的忧虑只会败坏人的心情。
天色稍暗,能看见远处的月亮和稀少的几点星星。太阳的余晖还未散尽,正在抖落浑身上下最后一点光。
那是太阳最后的仁慈。
湿咸的海风从未知的远方远渡而来,打在脸上轻轻柔柔,很舒服。林青浔伸出手,感受着风。手一会松开一会握住,似乎想要抓住风。
林青浔和渔夫在沙滩上走出两排脚印,一排在前,一排在后。
“今天我躺在床上太久了,所以我现在并不困。”林青浔说道。
言下之意是让他再闲逛一会吧。
“那我带你四处逛逛,认认路也好。”渔夫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了年纪,渔夫觉得自己一天似乎睡不了几个小时,但也不觉得困,反倒很有精神。
“群汐大人,晚上好。”渔夫正好遇见群汐从小船上下来。
“我去主持一场祭礼了。”
陈旧的小船似乎连承载三个人都够呛,船身缠绕着半腐烂的海草,外面的船身被划上好几道痕子。整个小船从外边看上去,哪次出海时直接散架都不奇怪。
先前渔夫告诉他群汐去别的小岛了,但单凭这小船能往返两座小岛间吗?
渔夫悄声对他说:“群汐大人有巨鲸的护佑,不会出事的,反而每次出海都会顺风顺水,不出什么力就能到目的地。”
群汐应了一声,然后困惑地看着林青浔:“你是?”
渔夫把今天重复至少三次的说辞又说了一遍,林青浔耳朵都快听起茧了。群汐的头发在海风的鼓吹下一会飘散,又一会聚拢。
“是啊,是这样吗……”群汐小声嘟囔。
“好,我知道了,明天去村里找负责人吧。至于房子嘛,你随便挑一间空的住,然后去申请物资吧。”群汐说道。
“他可以住我家嘛。”渔夫一拍大腿。
“你家住不了两个人。”群汐说道。
“怎么住不了,让满家兄妹住进来都没问题。”
“你家没有那么多床。”群汐提醒道。
“那今晚……哦,对,今晚我可以出去打渔。”渔夫说道。
“嗯,路上小心,祝你打鱼愉快。”群汐边说边抬头。
巨鲸正好从岛的上空游过,它的身体会发光,幽蓝幽蓝的荧光。结合林青浔白天的观察,他猜测巨鲸身体上的斑点有发光的物质。
低低的鲸鸣从近距离听就是不一样,震撼的感觉从脚底窜到头顶。
林青浔很喜欢这声音,它给了他一种脱离尘烟的空灵美。。
群汐闭上眼睛,等巨鲸游远了才回神。
“今天晚上也会是个好天吧。”
林青浔执意跟着渔夫出海,谁叫他根本睡不着呢。
渔夫的船不大,但比群汐的要大,坐两个人肯定是够了。
兴许是因为带了一个人一起出海的缘故,渔夫的心思不在打渔上,索性最后变成钓鱼。
钓鱼也不像钓鱼的样子,
只是随便上点饵料,把钩子向海里一甩,能不能钓上来全凭老天爷赏脸。
实打实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渔夫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林青浔将岛上的人,各种各样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活泼的内向的普通的特立独行的人。
从渔夫的讲述中,林青浔拼凑出一座鲜活的小岛。
林青浔看出来了,渔夫比起其他的俗事更喜欢人,热热闹闹的人群是最好的。
但林青浔对人不感冒,他喜欢的是有趣的东西。
于是他问:“岛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俗,规矩或活动之类的?”
“最独特的不肯定是天上的巨鲸吗?”
巨鲸就像一座移动的灯塔,它不一定能指引你去往想去的地方,但足以让你安心。
“我们的祭典和祭舞是外边绝对看不到的,再过不久就会有祭典,至于祭舞嘛,就得看运气了。”渔夫说道。
“岛上有什么规矩……应该没有特别的规矩吧,具体的我也没记。小地方的管理哪有那么严格。”
“你可以慢慢熟悉岛上各式各样的存在,我当时就花了不少时间,现在想想我来这里已经有四五年了吧。”
林青浔问:“如果我想离开呢?”
渔夫哈哈大笑起来:“没关系,你想去哪就去哪座岛。不同岛上的习俗略有差别,不过根源是相同的。”
“但是啊,如果你想去更远的地方,小岛之外的地方,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毕竟这里和外界交通不便利啊。”
“等我年纪再大点,就可以试试当个航海家,去各个地方游走一周。”没想到渔夫骨子里还有一股浪漫的冒险精神。
“鱼上钩了。”林青浔提醒道。
“哎呦!聊着聊着忘记了。”渔夫提起来,发现只是一条小鱼,嘴巴一开一合的,还很有活力。
渔夫瞧了一眼就把鱼给放了,反正只是图个乐。他又在钩子上了饵料,继续等待“愿者上钩”的那条鱼。
“我想起以前用渔网捕鱼时,还捞上来个玻璃瓶。瓶子里装着纸条,还有叠的一堆星星。纸上写着自己对未来的不切实际的愿望,还有自我介绍什么的。”
“扔玻璃瓶的人想和捡到玻璃瓶的人交个朋友,如果交不了朋友也没关系,那就祝捡到瓶子的人快乐与自由。可惜扔瓶子的人忘了写上具体地址。”
林青浔评价道:“乱扔垃圾是不对的。”
而且如果真的想交朋友,怎么可能会把地址这样重要的事忘记呢。
渔夫瞥了一眼,说道:“不要败坏气氛啊,想想不也挺有趣的吗?就算知道自己得不到回应,也愿意以一种乐观的方式看待世界。”
或许扔出瓶子的人就没想过要得到回应呢。只是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的期待寄托在纸上,然后再把一切交给大海。
“于是啊,满春乐呵呵地要在玻璃瓶里塞纸,把玻璃瓶传给下一个捡到的人。”
“当时折腾的我和满秋够呛,满春写不了几个字,最后全让满秋代劳了。”渔夫说道。
林青浔问:“后来呢?收到回信了?”
“怎么会呢?说不定从中途就被鸟啊鱼啊给弄走了,或者在哪个无人的地方搁浅了吧。”
一时之间没有人再说话。
天上的星星与月亮被云遮了大片,周围的岛屿也没几家亮着灯,唯有巨鲸。
唯有巨鲸。
小船随着起伏的波浪摇晃,微微地如同婴儿躺过的摇篮曲。几点光反射在鳞鳞波涛上,仿佛有人撒了碎钻在上面。
世界寂静,仿佛只有两个人。再闭上眼,只剩下自己一个了。
而自己似乎即将消融在永不停息的浪声与无边的黑暗中,与海洋融为一体。
渔夫唱起了歌,或许此景此景下唱歌是最好的选择。
在黑暗中只能听见歌声。渔夫的歌声不难听。
歌应该属于水手们会唱的那一类,歌词比较粗犷直白,时不时加上几个意义不明的语气词。
林青浔听得津津有味。
在先前的讲述中,林青浔觉得这些小岛就像桃花源记里的那个地方。外人很难进来,里面的人又很难出去。
但是又很宁静,以及美好。
突然间他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跳到海里淹死就能离开这里了,死亡会将他带离。
这种想法非常的不正常,但是林青浔却觉得没什么错,只是旁人不会去寻求这种方法罢了。
林青浔有种少了什么的错觉,不止记忆,还有别的什么他也一并丢失了。
于是他又不由自主地抚摸着手链上的最大的两颗石头,其中一颗在海浪的反光下显得格外的白。
渔夫唱着唱着就停了,似乎是忘记了后边怎么唱,然后他浑身突然一抖。
“真是一个愉快的夜晚啊。”渔夫说道。
“怎么了?”林青浔追问道。
“没什么,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有点感慨,自己还能度过这样一个美好的晚上。”渔夫回答道。
“这样美好的夜晚你还能度过很多次。”林青浔说道。
甚至能度过更加美好的夜晚。
“哈哈哈,但今天的美好只有一次啊。”渔夫说道。
“当我们在岛上住下的时候,我们与大海与巨鲸的因缘就开始了。”
“又或许在此之前早就紧紧联系在一起了。”渔夫说道。
“你怎么开始说些玄里玄乎的东西了呢。”林青浔淡淡地说。
“没什么,大概是……今天晚上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年纪大了的事实了。”,渔夫说道,“不必要的感想就来了。”
“休息会吧,我也累了。”渔夫不再做声。
林青浔闭上眼,他不累。这里待着很舒服,虽然他并不想一直待在这里。
“喂,我们回去吧。”林青浔突然睁眼。
“喂!醒醒!”他突觉不对劲。
没有鼻息了……?死了?
林青浔不敢相信一个大活人,前几分钟还在和自己聊天的大活人就这么离去了。
结合渔夫先前的话,他猜测渔夫肯定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刻,然后平静地对待了它。
急!他回去该如何解释不是自己干的,是渔夫突然就死亡了。
只是恰巧和他一起的时候死亡了而已。
靠!为什么有一种要沦落为犯罪嫌疑人的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