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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 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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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闲云市」的第一件事,是找到救命的天师。

现如今,不仅找到了这大师,我还成功得到了他搭救我的承诺。虽然,这个承诺的代价,是让从前还勉强能被看作光鲜亮丽的我,一夜之间,便一穷二白。

写了欠条的我,现在过的,可都是寄人篱下的日子。

孤苦伶仃的我,也只能在心中畅想一下,来这里的第二件事。听说,大老程的故人,正是在「闲云市」背后那山上的一座古刹当中——倒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这深山和古刹,如果再加上是深更半夜的,我是不是这去了就真回不来了?

要知道,这事儿在我身上发生之前,我可从来不信,这世间真有什么鬼怪与神仙的。

可偏偏到了现在,我竟真的就要接受这本该荒谬无比的一切。

而且,那个叫“青木”的家伙,又哪里是把我当成保镖在用?

烧水泡茶上茶点、买菜煮饭出气筒、喂猫喂狗喂小鬼、采购搬运当苦力……不过短短几天而已,就把我收拾得七荤八素——我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间令人看起如此不适的茶室,为什么竟能有这样的好生意。

而最让人感到愤慨不已的是,那家伙不知是真还是假的懒散性子。

俨然成了“甩手掌柜”的他,竟就能那样眼睁睁看着,生来便有强迫症的我,自告奋勇地替他收拾和打扫。

这样下来,别说有时间去取东西,我就连休息的时间,都几乎没有。

加上丢了魂,我的身体状态,早就大不如前。这时间一长,我现在的状态,竟然还比不上之前在「出藤市」的时候——渐渐的,我开始怀疑,他到底是救还是不救,或者是,能救还是不能救。

也只有今天,我才能被特批提早下班。

但对于这样的“恩赐”,却无疑成为了我当时心中,最大的担忧与绝望——要不是大老程那个所谓的故人,过了这几天就要彻底闭门不见人了,我怎么就敢这样头铁,非得今晚就要上去那里?

而不出我所料的是,等到从车友那里借来机车,已经是当日的深夜十一点左右了。

在那途中,这整座山的半山腰以下,几乎没有任何住家,也就不可能有任何的光亮可言了。但也许恰好是这夜深的缘故,本就人迹罕至的这一路上,尽管充满了又短又急的大弯,但我却走得颇为顺畅。

倒也不知,就这样过去了多长的时间……

就在我刚好过了又一个大弯的时候,左侧的车道,突然传来了一阵亮白色的光芒。那一刻,我急忙关闭了远光灯,我以为对方终于有了来车——但足足过了大概有好几分钟,这晃眼的光芒,竟没有一丝将要熄灭的迹象。而更令人感到诧异的是,那条路上,竟始终,并无来车。

很快,我的双眼便开始不适起来。

不得已之下,我只能作出停车的决定——而恰在是在那一瞬间,那束强光,又突然开始闪烁起来……

就在下一秒,那光芒,竟又猛地消失了。

而留在那条车道上的,便又只剩下了一片漆黑——可就如同幽灵一般,那看不清远方的瘴气与迷雾当中,忽就冲出来了一辆机车!

不过短短几秒之间,我又好死不死地将眼前那一切,看得一清二楚:那机车上是一名身着白色骑行服、头戴黑色头盔的男性。那种白色,在这片漆黑当中,是这样得刺眼。

但真正令我毛骨悚然的,是周遭的声音——分明来者也是骑着机车。

但是,整个环境里,无论我再怎么仔细去听,都只有我这一辆车的声音。

也就是说,对方来车,竟未发出一丝声响!

却也不等我细想,那家伙已经来到了与我平行的地方。我再次不由自主地循着他的身影看去——就是在我与他平行的一瞬,他竟然……猛地扭头看向了我——就像是那种提线木偶一样,没有丝毫的柔韧可言,就这样,直直地看向了我!

那一瞬间,我被吓出了生理反应。

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我控制地,猛然抽搐了一下。而车身,也因为我的这一不受控制,向右侧甩去。也根本未等我能作出任何反应,我已经连人带车地滚进了一旁的山涧树林当中。

不知道在向山下自由落地的过程中,我究竟滚了多少圈,被多少根树枝刮伤……我只知道,我最后是狠狠撞在了一个大石头上,才得以完全停止下来。但情况非常不妙的是,我是头部直接撞在了石头上,即便戴了头盔,但这种撞击,还是对我的头部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我猜想,创口应当是在眼皮与额头之间。

只是短短几秒,头盔里已经充满了滚烫黏腻的血液。

我勉强从石头上爬了起来,艰难地将头盔取下——若不是我丢了一魂一魄,从而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这种已破损变形的头盔,恐怕没那么容易从头上取下来。

而刚等我想向前迈出一步的时候,我竟不受控制地摔倒了。

我把头盔上的探灯打开,开始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身体还有无除了头部以外的任何伤口——果然,才一打开探灯,我就发现,自己的左小腿已经被鲜血全部浸湿。待我伸手去将同样被开了口的裤子轻轻拨开,这才意识到,这腿上的伤口已经深可见骨。

不断溢出的鲜血,并没能遗留在白花花的骨头上。

那种煞白,在这周遭的漆黑当中,竟反起了光。若我还能感觉到疼痛,那我一定能当场疼晕过去。

但倒也是承蒙上天恩赐,我这也算得上是大难不死——自从被这一系列的怪事纠缠以来,此时此刻的意外我也是有所预料的。

尽管那一刻的我,还无法确定,刚刚见到的那家伙是否就是“鬼”。

也就无从得知,他是否是在这里曾因车祸而死,又因为某些原因,使得久久无法消散的他,无法投胎转世,从而只得在这条路上不断寻找着,替他永远留在这里的,下一个“替死鬼”。

原来,李青木曾向我科普过,若要成为鬼,其一便是要有湿身,这意思便是,不能是干尸,也不能被火化,必须保有**尸身;其二,死前必有怨念,若死亡过程痛苦又极其漫长,那怨念,也必然不轻。

也就是说,倘若刚刚那个家伙,真的是鬼,并且它准备把我当成替死鬼的目标,那我这次“阴差阳错”的大难不死,也就能算得上,在这些不断倒霉的时日里,最幸运的一次了。

而为了止血,我脱下了外套,并将外套的一角绑在了左小腿的伤口上。接着,我便挣扎着起身准备寻找下山的出路。

同时,我也再明白不过,要在这个时候找到救援,几乎是不可能的。

毕竟,在刚刚摔下山来的过程中,手机也不知遗落在了何处,加上我又并未告知任何人关于此行的细节——如果要等到明日那位借我机车的车主联系我,那我怕是血都流光了。

要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岂不是真的要被当作“替死鬼”,永远都留在这山里出不去了?

综上,要想活着出去,那可只能全靠自己了。

但很显然的是,我现在的身体状态,并不适合长时徒步。即便我感觉不到疼痛,但较大的出血量和因为伤口感染而引起的高烧,以及很有可能会发生的败血症,无一,不是阻碍我得救的因素。

也正是如此,我更不能在原地再多耽误上一秒的时间。

暗自在心里打了一口气后,我再次艰难地起身,并顺着一路蜿蜒而下的坡道走去——很幸运的是,我才走了几步,便在头盔探灯的借助下,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的公路。像是看见了莫大的希望,我不顾身体上的不适,一路小跑着,向那条公路冲了过去。

也就是在这条公路上,我发现了一家坐落在,公路边一处向外延伸出去的平台上的住家。

那一瞬,我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得救了一般。但很快,那种狂喜,却又被一种源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替代了——上山的路上,我分明没有看见任何的住家,连路灯,都鲜有遇见。我从那么高的山上滚下来,那这条路,必定是我刚刚就有路过的。

那么,这户住家,究竟是从何而来?

我敢保证,上山的路上,我真的没有见到过任何房屋或是院子——此时此刻这间住户,就如同刚刚那骑车的家伙一样,如幽灵一般,从无到有,仿佛只在抬眼一瞬。

为此,我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就是……鬼打墙么?是一种将我困在其中,任由我用上再多办法,也出不去半分的幻觉么?

还是说,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梦境,就像上次一样?

为了寻找真相,我再一次硬着头皮向那家不远处的住户走去。要知道,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无论真相如何,又无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这家突然出现的住户,都一定会是破局的关键,就跟那些打怪游戏一样。

我开始不得不相信,一定,是什么人,要我去到那家住户。

于是,我一边这样疯狂地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又一边强装着镇定向那住户靠近。那个时候的我,说句稍微夸张一点的话,简直就是要濒临死亡了……对于那种近乎是本能一般的求生**,恐惧与理智什么的,果然就是不值一提了一般的存在。

而想着想着,我已经来到了住户的门前:木质的两扇大门,向内微微隙有一条缝,从外看去,并不能将里面一眼穷尽,只能隐约地看见……里面的中庭间,似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古井。而这门头上,若是抬头,便能发现其正中央,悬有一只长条状的纸制灯笼。

但这灯笼,却始终并无任何光亮。

那整个房屋,也都处于一种年久失修的状态。即便人只在外面,也能看出其破破烂烂的模样。

不得已之下,我只得硬着头皮,叩响了木门,“请问……有人么?”

但内里,始终无人应答——可就在我正准备跨过门槛石,走进院内的时候,我的背后骤然发出了一阵窸窣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小动物飞快跑过的样子。我猛然回头,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而那耳边,响彻的,依旧是山间蝉虫鸣叫的声音……一开始,我还并未觉得不妥,直到现在,只觉得这声音,吵得我头皮发麻。

于是,再不敢有任何停留的我,急忙跨进了院内。

然而,正就是在我的脚,刚好踏在了院内的青石板之上时——

我竟就毫无征兆地陷入了一阵极为强烈的眩晕之中,叫我一时根本无法站稳。那种感觉,可真像是有人抡着棍子,从我的身后,在不断猛击我的头部一样。

那恍惚与浑噩当中,求生的本能,促使,或者说,在控制着我,让我继续往前走下去。

但这艰难的步伐里,我一路趔趔趄趄,好几次都险些摔倒……走到后面,我的眼前,也开始看不清东西了——似有飞蛾一般的东西,在我眼前到处乱飞,又似有什么什么白色的身影,不断地在我眼前闪现又消失。

渐渐的,我开始不受控制地大力喘气。

而为了看清那些在眼前来回飘荡出现的东西,我几乎是用尽全力,才能勉强揉了揉眼睛。

可刚要走到里屋的门前时,我又清楚地听到,里面竟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但似乎是在黑暗之中窃窃私语着的那男人,身形十分高大。那阵阵袭来的声音,飘忽不定着,就好像是从里屋的天花板上传来一般……

因此,本是喜出望外的我,便又急忙顿住了脚步。

而很快,那门便向外打开了——

我本能地朝里面打量到,却只能见到其中那片依旧深不见底的黑暗。而紧接着,一阵裹挟着令人感到刺骨寒冷的强劲阴风,便从那其中,似是夺门而出一般,骤然吹出。

躲闪不及的我,便就被那阵骤然袭来的阴风,径直掀翻在地。

而那与阴风直接接触的皮肤,更是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一阵类似于刀割一般的极致寒冷与剧烈疼痛。

那一刻,我害怕极了,却再也动弹不了丝毫。

而不知什么时候,又从什么地方出现的……一个男人,就在我几乎要因为眩晕和恐惧而丧失意识的时候,一把将我抱入了怀中——他应该是想要尽量把我护在怀里的。那紧紧将我抱住的样子,就似乎是,他在抵御着他背后的什么东西一般。

那一瞬间,我想,我应该是得救了。

但很快,在全身凭空又出现的剧烈疼痛,竟又生生将本是意识模糊起来的我,拉回了现实之中。而那过程之中,仿佛连呼吸都被迫停滞了的我,根本无法从喉中再蹦出任何一个声音来。

可偏偏,那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竟是可以肆意流动着的。

我只感到,它开始在我的身体里,飞快而又猛烈地来回窜动着。而但凡是它所到之处,我这仿佛就要被生生撕裂开来的身体,便无一不会感到一阵胜过此前数倍的疼痛。

渐渐的,我终于开始相信,我真的,快要死了。

直到一阵极为耀眼的紫色光芒,骤然又短暂地夺走了我的光明,我的意识,才彻底消亡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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