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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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所以——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从刚刚那间古刹……哦不,这里请恕我孤陋寡闻,那间实则应是一座道观,出来以后,还没向前走上几步,就……就已经来到了他们所说的「鬼门关」前!?
我忍不住又向身后望去——哪还有什么道观和老顽童,剩下的,就只有一片能将万物一并吞噬掉的漆黑与死寂。
再回头看看这「鬼门关」:两只数丈之高的赤色门柱屹立在这片黑暗当中,那连接两只门柱的的石梁上,悬挂着几对同样赤红的灯笼。这赤红的光芒与石柱和石梁上金碧辉煌的装饰物,所散发出的光芒两两折射,投映在石柱旁的两尊石质狻猊上,将那本就凶狠的神情照耀得更加诡谲。
如此,单是望了那一眼,便是要让人忍不住要多打上一个寒颤。
至于那「鬼门关」后,竟也是一片伸手见不到五指的黑暗……就好像,是被什么夺去了全部的光芒一般,连一丝反光,都未曾可见。
石柱的两旁,则似乎还有些什么东西,但与这满眼金碧辉煌的大门相比,其竟是这样得暗淡。甚至,暗到我无法将其看清,仿佛,它们也一并陷入了周遭的黑暗当中。
一时之间,我便根本无法将那其中穷尽。
而一旁那依旧喋喋不休的家伙,似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问。她再一次不屑地开了口:“缩地成寸啊。不然你以为「道祖神」是干什么的?”居高临下地瞥了我一眼后,她还不忘补上一句,“傻子。”
登时便被说得哑口无言的我,只得悻悻地将头扭向一边。
却因此,我恰好看见那门前的狻猊之上,竟有个盘腿坐在上面的人影!
而还不等我提醒两人那个人影的存在,这两人便已经上前行了礼,“不知官家在此,有何贵干?”
对此好奇到了极点的我,也忍不住凑上前去一看究竟:趁着那顶上灯笼的光芒,我仰着脖子,终于将这人影的模样尽收眼底——鲜衣少年的模样,年纪大概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同样是着古时官帽、官袍和官靴,与那牛头马面不同的是,这官袍为纯正的赤红色,胸襟处绣的是极为繁复的雪色圆形花纹,而镶满玉器的腰带上,还悬着一支尺寸刚好合适的毛笔。
那清秀的面庞之上,在那本就令人感到不适的光芒照耀之下,显出了几丝说不出的威严和倦意。
对于这个官阶也许比起「牛头马面」还要高上许多的家伙,我还是不禁挠了挠头,心中满是自己的小九九:这家伙,还真是高深莫测啊。看他那样子,就一定是比刚刚那个老顽童正常百倍……如果说这里的人都能和他一样,我倒也不用再担心接下来的生活了。
而几乎要等我将其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那鲜衣少年这才略带满意地缓缓启唇说到:“两位小哥辛苦了。我这次忘带通行文谍了,只得在此等提灯鬼领我进去。”
倒真是有一说一,他这声音,听起来可真是温柔极了。
与一旁聒噪和那冰冷到了极点的家伙相比,这可真是称得上“悦耳动听”——这种许久我都不曾听到过的温柔,还掺杂着一丝说不出的温度,就像是来自活人一般,才有的温度。
而这,也无疑再次增加了我对他的好感。
无论是他刻意留给他人的礼貌谦虚,还是这如同活人一般的温柔,我竟都喜欢得不得了。
也就是在这时,那女人也装模作样了起了一副正经的腔调,
“我们正要押这姑娘进去受审,官家若是不嫌弃,可与我们一同进去。”她特意顿了片刻,再次行了个礼后,又才缓缓说到,“接我们的提灯鬼就要到了。”
而那鲜衣少年则是抿唇一笑,“不了,我自是不会耽误你们公干的。拜托你们同那提灯鬼捎上一句话,便可。”说罢,他便从狻猊上起身并轻轻一跃,稳稳落在了我们三人的面前,“公干完后,来丰都门前接我。”接着,他便后退一步,向我们三人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我当是早早便接受了自己将要受审的设定,面对他那突如其来的行礼,我肯定是不知所措的。处在这种只教人觉着头大无比的繁文缛节之中,我除了感慨自己孤陋寡闻之外,便也只得尴尬地傻笑着。
同时,我也再一次对这个也许将会被无数规矩充斥着的世界,心生出了一丝无奈与胆怯。
然而,恰就是在这时——
就是在这个想法浮现在我脑海中的一瞬,那个鲜衣少年竟径直将话锋转向了我,“没有规矩……是做不了事的,小姑娘。”那话听上去,几乎就是将我心中所想,完完全全听到了一般啊。
那一刻,我当是又惊又羞。
三两秒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指了指自己的我,轻声嘟嚷了到:“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生怕真被听见了心思的我,还是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我就这般在内心焦急地煎熬着,但他那满带着笑意与温柔的话语,就已落了下来,“我可没有偷听人内心的癖好。”说罢,他又兀自移开了话锋,“不过,你们刚刚说,是押她进去受审?”
仔细一听,这个“押”字,似是刻意加重了一下。
那一刻,我竟没由来地感慨到:我真的好歹也是生前做了什么积善行德之事的好人吧?这临了要受审了,竟然破天荒地还能遇见个明察秋毫的青天大老爷?他的出现,一定就是为了替我伸张冤情的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倏地将双眼睁大,继而又猛地抬起头来,满脸俨然都是受尽了委屈和折磨的表情,“对对对,我是——”
可我这要诉说冤情的话语,都还没说出一丝一毫的重点,就被一旁似乎也是早已猜到了我小心思的女人,一把推到了自己的身后,“期间是出了一点小意外……”
我想要上前继续申诉,却被那俩家伙死死防在身后。
在那缝隙之中,我只能勉强看见,那鲜衣少年轻微地挑了一下眉毛,然后又轻轻托住自己的腮帮子,俨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嗯……那你们还真是挺暴力的。”
那一刻,我的心中仿佛有万马奔腾而过——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他们暴力执法!!
如此波涛汹涌的内心想法,我几乎要大声脱口而出——却不想,那该死的鲜衣少年,竟然偏在这时,恍然大悟一般用右手的拳头击打在了自己左手的手掌上,“看不出来小姑娘,你还挺抗揍的嘛。”
他这话音刚落,我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下一秒,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的我,简直恨不能当场自戕以死明志,“贪官是不是?有没有王法了——”然而,还未等我将这再也忍不住的话语说完,那家伙……那家伙竟就来到了我的身后——
几乎就是在这一瞬之间,-在我甚至来不及将这一切彻底看清的一瞬,来到我身后的他,就已经用其冰冷的指尖,狠狠地叩压在我喉结旁的凹陷之处,“你的提灯鬼来了。”也就是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我深切地感受到,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仿佛,能够取我性命,能够让我彻底消失在这里,不过只是在他方寸中的弹指之间罢了。
不过两三秒间,因惊吓与后怕而起的冷汗,已经布满了我的全身。
而不知这样的恐惧与煎熬过去了多久,终于回过神来的我,再怔怔地看向前方:那本是隔挡在我前方的「牛头马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了两旁。只余鬼关门后那一盏暗绿色的光芒,在微弱地跳动着……那青色的灯笼旁,是一位驼着背的消瘦老者,顺着他手中青行灯的光芒看去,一条向上蜿蜒着的小桥,缓缓地显现出了它原有的模样。
远远望去,那一切,是这样得可怖……和瘆人。
我原本想着,我人都已经死了,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但没人告诉我,这去地府的路是这样的啊!我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同样禁不住颤抖起来的双手,也如同抓取救命稻草一般又死死抓住了两旁「牛头马面」的衣袖,“我……我不会是要……一个人进去……吧?”
而那女人则是有些嫌弃,又是有些幸灾乐祸地抽开了自己的手,“一个奈何桥,你就怕成了这样?”
与此同时,我的身后,则是再一次响起了那鲜衣少年的声音,“姑娘,这黄泉路上,你可……莫要回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