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闲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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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不知自己已经被人预定为儿媳妇的苏沁烟此刻正乐滋滋地在园子里荡着秋千，她换上了当初那件水绿色轻裳，两只小脚时不时迎风轻轻踢踏，动作有些调皮，但若是仔细些也许能发现时不时地会有一些长着漂亮翅膀的虫儿落在她鞋尖尖处安静地扇动翅膀，好似想永远地留在上面试图去增添一份美丽，而每每随着苏沁烟的动作，有的落下有的跃上，更显五彩缤纷。

苏沁烟嘴里哼着陌生却动人的曲调，很难说究竟是曲调本身宛若天成还是少女的嗓音清婉丝滑，但就吴对听起来大概是皆而有之，对于少女而言，一切与美相关的事物她仿佛都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她永远能找到那个让人心神愉悦的点，这让吴对颇为嫉妒。

当然他嫉妒的究竟是不是这个并说不好，也许就是这个，也许是因为他需要仔细调查临安府的地图，摸熟每条街巷的走向，而少女却可以慵懒地荡着秋千享受温和的日光。毕竟这种本是大局向的事务是又苏沁烟来负责的，可她那一句轻飘飘的“要不我们随他去吧。”将所有的担子丢到了吴对身上，弄得这些天吴对是忙里忙外，她自己倒是落得个悠闲自在。

苏沁烟清楚吴对每日出去是做些什么，她一反常态地没有要求跟他出去，而是待在院子里照顾着这一院子的花花草草。她接过了李老头留下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对待着这院子里的每一株种植。

李老头照看院子的时候，植被极其繁茂，但显得有些杂乱。倒不是李老头管理不上心，而是他毕竟岁数大了，这个院子又蕴含着以前的一些回忆，即便是对花花草草他的心也有些柔软，修剪时总是不忍下手，而且有些花草也许聚在一起稍显突兀，但各自一支支看却是顶好顶好的，那股向上，激昂的朝气是他曾经拥有但今后再也无法拥有的东西，这又叫他如何下的去手？因此即便他也看出来了院子里的植株有些问题他依然束手无策，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纠葛。

苏沁烟则没有李老头这么多的顾忌，虽然她来这的时间不长，也对这个院子有着很深厚的感情，但这份情并不是因为这院子里的花草，而是她与意中人在这过得每一天，发生的那些生活琐碎杂糅而成的一份寄托。她想要的是这个院落里的美好，而非是每一株植物各自的美好。有舍有得，她一向很清楚这一点。

她有武艺在身，体力眼力动作精细程度都是李老头所难以企及的，旁人眼中繁杂浩大的工作量她花了几天时间便轻轻松松地完成了。在修建的过程中苏沁烟还专门让吴对多提点酒到老人家中去，无论面上杂乱有多少，那根底下都是好好的，这让苏沁烟明白李老头为这个院落倾注了多少心血。此时的她已不像当初那般只把这当做一个歇脚的暂居之地。她依然打算和吴对一起到这世上的每一处去看看，但她已然把这个院子当做成了自己的家，飞鸟总要归巢的，不是么。

吴对每一日外出回来都瞧见院子里的变化，而每一次苏沁烟都在秋千上晃荡着等他。今日他比以往回来的早了许多，太阳还挂在天空正中他便归家了，可少女依然在秋千上笑眯眯地等他，这让他愈发感叹人与人之间真是不能比的，自己要在外面上天入地翻墙掀瓦，少女却在院子里悠闲自在。不过感叹总归是感叹，院子的巨大变化吴对看在心里，他虽然很怀疑少女到底为此出了多少力，但成果是喜闻乐见的。

说不定我这几天在她看来也是游玩去了，

吴对这么想到。

“摸查完了？”少女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彰显出她了解吴对有多辛苦，这让吴对稍稍有些惭愧，可看着少女那悠闲的模样，那点点惭愧转瞬即逝。

他没好气地道：“摸查完了，放心好了，就是天罗地网我也带你出去。”

少女呵地笑了一声，她伸了个懒腰，玲珑浮凸的身姿显现的淋漓尽致，即便两人也算是同床共枕过，但少年依旧有大饱眼福的感觉。

苏沁烟下了秋千，袅袅婷婷地走到吴对身前，略微抬头，笑的妩媚：“辛苦你啦。”句尾向上扬起的声调透露出了少女此刻的心情，喜悦，开心，总之都是美好。

而美好的事物通常具备巨大的感染力，少年本就不算累的身体感觉注入进了新的活力，他俯下脑袋，在苏沁烟红唇上轻轻一点，笑道：“这就行了。”

苏沁烟落落大方的任由吴对轻吻，少年难得的主动让她心情更为愉悦，她眸子里浸润着爱恋的色泽，笑着道：“那我们这几天就出去吧。”她嘴角的弧度有些狡猾，像只狐狸，“在麻烦找上门来之前好好享受一番。”

古灵精怪的少女难得地展露了小女孩的姿态，吴对爱怜地道：“好，想去哪去哪。”突然间他想起来了些什么，声调有些怯懦：“那个，我们银子还够么？”

天地良心，他来临安到现在为止一场书都没说过，可以说是全无进账，两人身上还有多少钱这事他是真不知道。

苏沁烟白了他一眼道：“放心，真指着你说书赚钱?我还没傻到这程度，钱财这方面清诺姐和蔡前辈远比你想的周到，你就别担心了。”眼下之意在晋安之时周清诺蔡闲二人就给予了苏沁烟很多财物，自己的忧心纯属多余。

当大侠很赚钱吗？吴对颇为纳闷，这么多钱这两人说给就给了？他和师父游历江湖的时候也没见得老头子很有钱啊，风餐露宿那是家常便饭，有时候摆一天摊都没一个来捧场的，夜晚了师徒俩只能寻得个偏僻角落打坐调息。他曾经一度怀疑老头子是为了不被饿死才练的武，却是被老头大骂了一通，说他连穷文富武这道理都不明白在这胡说八道。可他始终也没觉得这些年里老头子给他服用了什么天材地宝亦或是灵丹妙药，倒是他隐约记得老头那时的眼神有些躲闪，这种神情，一般人称呼其为心虚。

当苏沁烟随手拿出一叠银票在他脸上得意地摆动，他愈发肯定当年老头就是为了不被饿死才练的武。当年是真的穷啊，吴对暗叹到。

两人收拾好家中事务准备出门时，吴对看着苏沁烟的打扮有些诧异：“你就这么出去？”

苏沁烟依然是那件水绿色的衣裳，略施粉黛眉目如画，一头青丝如瀑般垂下。既无易容，也无轻纱遮面，似是打算以她最本真的模样到四处游玩。

这正是少女初见时便惊艳了吴对的扮相，吴对心里自然是喜欢的，但是这打扮出门真的不会引发问题么，他为此感到头疼。

苏沁烟好似不当回事一般笑道：“没事的，这不还有你么。”

“行吧，能者多劳。”吴对耸耸肩道。

气候由夏入秋，西子湖畔的树比之前少了一些活力但多了一丝娟秀，有些树木枝叶好似受够了炎热的日光炙烤，由绿转黄，染成了太阳的颜色。黄红色的叶片穿插在仍是翠绿的林木之中，好似女子脸上的水粉颜料，为景致更添些色彩。

以往临安府的士子总是喜欢在这个时期前来游湖。夏日太热深秋过凉，久居家中寒窗苦读的士子们的身体并不如习武之人那般健壮，对于气候的变化感知更为明显，因此暮春初秋，恰恰是聚会的好时期，士子们邀上三五好友泛舟湖上，赏景饮酒吟诗作对，彼此都是熟人，纵使绞尽脑汁也只得个几句穷词酸句，旁人也会附和的吹捧其为妙手偶得的绝妙好辞，若是早生些时日，绝不让《望海潮》专美于前等等，你抬我我抬你，待得众人都飘飘然之时，那也算是感受了一把何为是真名士自风流。

但今日出来的士子却觉得有些味同嚼蜡，-一切都有些索然无味。他们三五成群，那边两人携手，他们周遭只是同窗好友，那边看着却像是红颜知己。对于他们而言，能请一个花玉楼的姑娘前来一起游玩便已经是恍然如梦。可那个少女有着他们见所未见之绝色，却是任由自己的纤手被身旁男子给牵着，二人于湖畔观景漫步，有说有笑，这如何让他们不心生羡慕？当假名士遇上真风流，其个中滋味想来不必言说。

牵着苏沁烟的手漫步湖边，吴对自然是感受到了周遭目光的注视，那种粘稠的快凝为实质的怨念即便是他也感到如芒刺背，不过能和少女正大光明的在景观边上游玩，即便是他心里也有着一点点的窃喜和愉快。

苏沁烟看着身边人，莞尔道：“我挑这身出来没错吧？”即便吴对表情没有变化，但他微微松弛的眼角和下意识有些用力的手将他内心的雀跃透露给了少女，让她知道了吴对此刻内心并不平静。

这让少女有些得意，她就觉得穿这身出来是最好的，结果也正是如此。

吴对乐呵地道：“好看，你穿这身自然是好看的。”以苏沁烟的身段容姿，即便是寻常粗布麻衣她也能穿出一股特有的韵味，但这身衣裳她穿出来更是有飘然欲仙之感，美轮美奂。

得到夸赞的苏沁烟笑的两眼完成了月牙，她玩闹似的高举左手好似要遮住太阳，却又五指张开，任由阳光透过指缝洒落脸上。能穿着自己最爱的衣裳，在外面自由自在，当这种梦幻般的场景真的得以实现，她愈发珍惜现在的时光，这一切真好，她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