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梦魇与怀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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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真的吗？”“术仁宫”狞笑着，朝着术仁宫走来，他停在术仁宫身旁，用如枯枝一般十多厘米长的满是淤泥的指甲刺入术仁宫的脸皮，再向下轻轻一拉。
刺痛的感觉让术仁宫脸挤成一块，他闭紧眼睛，将头向侧方扭去。对面身上散发着一股腐烂的粪便一般的味道，加上那诡异的神情，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喂喂喂，你看我，我叫你看着我！”“术仁宫”死死掐住术仁宫的脖子，将他的头强行转过来，接着用冗长的指甲将眼皮撬开，“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术仁宫”说话间，整张脸都烂了下去，一只眼球从眼眶中脱落，接着是整个头颅，新的垃圾般的泥状物质从从原本的颈部涌出，“术仁宫”已然成了一个翻涌着的，由不知名的恶臭与扭曲的血肉组成的怪物。
术仁宫尝试用手扒开脸上的污渍，双手却从污渍中间穿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心跳又开始快了起来，好像精神药物的药效已经过去，焦虑、恐慌、未知、迷茫，又一下子涌上心头来。
“你总是逃避在过去当中，却根本不愿意面对现在，你接受不了自己已经穿越的事实，一次又一次回忆过去的内容，然后在遇到直面现实的自己后，你又会逃避，重新回到过去，重新回到事情发生的那一天去。”
“你只是幻觉，你只是幻觉罢了。”术仁宫微微眯着眼，一次次小声地对着自己说道。“幻觉？你才是幻觉，你只是用自己拥有的能力，把自己封锁在一个无限嵌套的无止境的梦境中罢了。你在梦境中一遍遍赎罪，一遍遍折磨你自己。”
怪物突然膨胀了起来，像海浪般朝着术仁宫扑打过来，又伸出无数的触手缠住荒凉的小屋。“你甚至都不叫术仁宫，这个国家就没有术这个姓，你的......”
嘶吼的声音断在了最后一刻，眼前的一切突然移了一个角度，术仁宫正对着窗户，还是那个海，还是那死一般的寂静，只是莫名感觉，也许这片海下面，全是尸体呢？术仁宫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身体，然后抬起自己的手。
“吧唧！”
手掉在地上，化成了一滩粘液。
......
“这就是所谓的两个世界吗？”术仁宫眨了眨眼睛，望了望自己的手机，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实说，这样的情况术仁宫并不是没有想过。缸中之脑的故事现代人大都了解过了，但猛地给自己来这么一下，自己还是有些精神恍惚。一时间又有一些分不清那边是真实那边是虚幻了。
所谓的第三个术仁宫写下的那些内容，似乎是想阐述两边都是真实这一结论，又或者两边都是虚假？毕竟自己是因为第二次尝试写自己的故事才来到这的，说到底......
“儿子？想什么呢？”术长言突然凑过来，打断了术仁宫的思路。术仁宫连忙关上了手机，毕竟如果这些内容被自己的父亲发现，那这一切就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术仁宫尴尬地笑着，正想对父亲解释什么，另一个声音却恰到好处地插入了进来。
“术仁宫？”一个护士进了病房，扫视了一圈，略带冷漠地说，“该去做经颅磁刺激了。”
术仁宫点了点头，转眼望向父亲。
“去吧，去吧，早点康复就好。”术长言摆了摆手，轻轻吐了一口气。
术仁宫抿了下嘴，转身离去，
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躺下，侧身，头靠在枕头上，对，再上来一点点。”
青少年病房楼下，护士操纵着一台机器，他在机器上点了几个按钮，然后将机器形如手臂的一端的扁平面靠近术仁宫的头颅，“躺一会儿就好。”
海，无尽的海，但不需要再看海了，因为这腐朽的木屋里便藏着一片海。那是一片小水潭，和外面的大海一样的颜色，术仁宫挪着烂泥一样的身体向着水潭爬去，沉浸在了水潭里。
“嗡，嗡嗡，嗡嗡，嗡......”
机器紧贴着术仁宫的左脸，发出微弱的电流，有些瘙痒，又有些刺痛。不知是触动了哪根神经还是如何，术仁宫的右手无名指和小指总是不自觉地随着电流抽动。
潭很深，水很浊，四五米的深度让这个地方不能称之为水潭，而应该称之为水洞，无数细小的绿藻潜伏在没有光的水下，但八条鞭毛又让它们看起来向小型的章鱼。
术仁宫在水洞表面浮了会儿，向着底部游去。
“你也来做经颅磁啊？！”两个十四五岁的女孩被护士领到了这里，她们看到术仁宫相视一笑，似乎兴奋了起来，“我们俩都是抑郁症，你是什么问题啊？我看你也好像没什么问题呀。”
术仁宫只是面带微笑，沉默是他选择的表达。水洞的底部是一具具尸体，似乎都是同一个人的尸体，似乎都是术仁宫的尸体。
也许这个水洞根本不止五六米深，而是一具具尸骨填满了这个坑洞，让它变得只有五六米深。术仁宫游到一具尸体旁，那具尸体身边有着一本泡得发皱的书。
“嘘嘘嘘，小声点，小声点。”负责做经颅磁刺激的护士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两个女孩不要大声嚷嚷，吵到别人，“你们两叫什么名字啊？来这登记一下。”
【调查记录——有关新世界的一切我写下这个笔记，是因为我曾经见过它，在我那疯狂的梦当中。我本以为梦是没有逻辑的，我可以很清楚的辨别什么是梦，什么是真实。
然而我错了，我大错特错，真正的恐怖不在于不可名状的完全未知中，而藏在残缺的逻辑里。】
经颅磁做完了，术仁宫又回到了病房，从窗户向外面望去，高楼大厦，人来人往。一道防盗窗隔离了两个世界——同时也是防止病人从这里跳下去。
同样的，医院没收了有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任何东西，就连指甲刀也不能用，没有洗澡的空间，没有自由的时间。但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担忧是多余的，没有人会想从那里跳下去，大家的心都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有的只是无聊，还有困意。
就像术仁宫现在，他甚至连手机都懒得翻，一点思考也不愿做，只想躺在床上睡上一觉，即使现在还是早上。
【未知最大的恐怖之处，在于它会让人不知道该做什么，而当庞大的信息一瞬间进入大脑，分辨不出哪些是可以相信，哪些是不能相信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只会陷入疯狂，任凭潜意识主宰这一切。事实上，人类根本不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
曾经有一个我告诉过我，这个世界不是我们原来的世界，而是拥有完全不同规则的另一个宇宙，两个宇宙之间发生了交互，最后导致我们来到了这里。
可这里明明可以被理解，海水、天空、章鱼、两只头的鸟，这都是很常见的事物。我抱着质疑的态度，向着未知的深处探索去，结果......】
“儿子？儿子？”术长言拍了拍术仁宫的手，“吃午饭了。”
对于孩子睡着这件事，他基本已经习惯了，绝大多是精神类药物都有嗜睡的副作用，前几次的术仁宫也是这样，吃了药后每天都昏昏噩噩，似乎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但是又好像一直在压抑着什么。
“......嗯。”术仁宫从睡梦中醒来，点了点头，吃起午饭来。
事实证明，一个人是可以在没有清醒的思考的状态下活着的，而且活得很好，习惯会自动帮忙补上一切，就像是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汽车，在没有驾驶员的操控下也能凭借惯性接着行驶下去，只要没有遇到弯路。
【结果我便遇到了未知的，无法被定义的一切，甚至包括现在写的这文字的类似版本，我也在那些光怪陆离中见过。它们瓦解了我对于几乎一切的认知，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是什么，我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一概不知。
我甚至不知道我的这段话会不会被真正第保留下来。天呐，人或许真的对于不确定的事物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吧，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几乎无时无刻都处在崩溃的边缘，我记录下来这一切，却已经考虑不了它是否符合真实情况，到底有没有真实？】
吃了饭以后，术仁宫还是不想动，他静静望着窗外，脑子里却没有一个想法。
也不能说没有，想法总是有的，但是不会流于表面，那些想法藏在语言下面，用一种术仁宫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方式在私下交流着。
刷着手机、望着窗外、听着车声，病房里的电视一直开着，医院里不时传来哭声和笑声，术仁宫看累了便去走廊上走走，然后换个地方接着盯着外面一动不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觉间太阳已经西斜，医院里已经做过病人间的游戏，但术仁宫却几乎没有印象。
【最初，我并没有发现我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也许本就没有），我以为我获得了一项超能力，那个能力能将我的想象变为真实，然而，不到几天时间，我的幻想破灭了。
我发现原来那只是防止我陷入疯狂的自我保护机制罢了，真实的宇宙，是那样的荒诞而可怕。我用着我所谓的能力，编造了一个循环的事实，这让我分不清什么是真的，给我造成了很大困扰。
但这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有什么东西侵入了我的想象当中，让这一切都彻底变味......】
“好乱好乱好乱好乱好乱好乱好乱好乱......”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术仁宫脑海中。他俯下身，身子缩成一团，双手捂在脸上，大口呼吸着，似乎想要把什么东西赶出脑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术仁宫猛地一揪头发，双手死死地陷入皮肉中，但那种感觉还是在脑中挥之不去，一切都好像成了碎片一般，分崩离析了。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得离开这，得离开这，得离开这，得离开这......”
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术仁宫从走廊窗边的座位上起身，却感觉浑身发软，颤抖不已，他不由自主地眨着眼，疯狂地眨着眼，然后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
“嘭！”
手机摔在了地上。
【有什么东西侵入了我的想象中，让这一切彻底变味......】
术仁宫甩了甩身体，停下了阅读，他晃动着，用粘液组成一只笔的形状，想在书上写下什么东西。但是脱离了身体，粘液只是单纯地粘在上面，构不成任何符号，也就不存在传达信息的可能。
但术仁宫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想回去，回去那个灾难后的世界，而不是呆在这里似乎了解了很多东西，但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理清。
突然，这本褶皱的书裂开一张嘴，随后整本书撕裂开来，形成一张巨口，似乎连接着另一个世界，咬下了术仁宫大半个身体。
术仁宫眨了眨眼睛，将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要做什么事，但是......
于是他打开QQ，点开了置顶的那个文档。
“致下一个术仁宫”
“这封信经过了四个我的处理，到你那，应该是第五个我了。”
接着，他犹豫了一下，因为不知道后面的内容该怎么修改。于是，他想了想，保存了文件，又关闭了QQ，坐在窗边，看起了夜晚下的城市风貌。
术仁宫疯狂地扭动着，剧痛让他思考不了任何东西。他知道医院里发生的一切，可，可两边的世界根本不是一种感受，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分裂开了一样，虽然共享着记忆，但是却是两个人，啊不，这个世界的自己已经不算人了。
随后，他用那已经不存在的大脑想了想，似乎从意识来到这个医院，已经有两天了。他似乎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
......
“术仁宫？术仁宫？
”“啊！！！！！”术仁宫望着将他摇醒的李文桦，除了尖叫，再没有其他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