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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叶子(后传) 第一章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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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半夜,在那列电动火车上,某一个乘客寥寥无几的车厢里,一个女生低着头,看着地板出了神。她不像是上班回家的人,没有公事包,服装也不符合,加上她的年龄不像,所以应该是学生。可是她并没有穿着制服,也没有带着书包,最能造成她不是放学回家的理由是──今天是星期日,哪有人这个日子上课的?但无法排除她是学生的可能性,毕竟年龄是很像的。她大概十八岁吧……留着长头发,虽然低着头,可以想像是漂亮的女孩子。

一站一站地过去,火车在某一站停下,这时门开了,几个人走了进来,门关上。门的每一次开启和关闭,就会听到她的嘴里嘀咕着……还有几个门。

又一站抵达,门开启关闭,此时,听见她近乎无声地说:「还有最后一个门……下一站就是了……」由始至终没有抬过头的她,似乎已经很习惯,甚至熟练这趟车程,而不需要查看此时究竟是哪一站。可是,她大概没有习惯过车厢里的温度,因为她在颤抖着,从一进来到坐下,就满头汗水地抖着。

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若是窜进她的思绪大概就能知道,但似乎越回想,她越害怕。唯一能够从她脑海里看到的影像是一个男人对着她咆哮的样子,那声音模糊不清地回荡着……

门开了,女孩站起身……

门关了,地板点点滴滴地有水滴下的痕迹……

今天是值得开心的,因为姊姊放假回来,如果他不在的话,今天真的是很开心的。不过算了,反正我也已经习惯,那个所谓的爸爸……有或没有根本不重要。但是那个人一身酒味地回来,还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这我还真的看不惯,心里大叹:「唉!电视机,我又要跟你分开了。」

跑回楼上自己的房里躺着,我坐上书桌不久,姊姊一贯地不敲门就跑进来。瞧她开心的样子……真是开心的假期,她可好了!我还要面对期末考。望一望满桌的参考书,我的头又开始痛了。

「小宁!」姊大声唤着我的名,我还没回头,她就从我背后很大力地拍了一掌!这是姊跟健在一起以后的后遗症,以前的敲头神功,现在学会另一种神功。看来,我是时候去医院验伤,因为姊的铁沙掌应该练成了。

仔细地看着她,她还是一样地成熟美丽,但也同样地一样可怕恐怖。唉!能集这两种极端性格于一身,她也真的是很了得,但这也是我的姊姊,丁馨柔。

「小宁,留了长发,人也变漂亮啦!衡赐没有被你电死?」姊咯咯笑着,我没想到我的姊姊变得这般三八。傻眼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想理,与其回应她,我还是面对我的参考书好了。

「小宁,这么久不见,看到我回来你竟然一点开心的样子都没有……」姊掩着脸扮哭腔对我埋怨着,而我只是皱皱眉头,轻声叹息。

我的姊姊又开始演戏了,听说她加入话剧社时,身为男朋友的健还紧张得要死,毕竟都是姊在当女主角,总免不了一些跟男主角很靠近的画面,所以每一次话剧演出健一定会跑去姊的大学捧场。我这美丽的姊姊还以为这一招我很受用,见我没反应,却还是拉着我的手,假哭着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回来了。呜──」

在我终于受不了的时候,我转过头看着她,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这样过了很久,她才肯放手说:「好,不玩了。」她摊摊手,那样子就跟小孩子面对厌倦了的事物一样,就是单纯的没了兴趣。

「姊……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这么久的车程,你一定累坏了。」当我这么说的时候,姊温柔地笑着,然后摸摸我的头说:「我的小宁真的长大了。」在她想说下一句正常的关怀语之前,我说了一句让她马上敲我头的话:「快点出去吧!你一定是累疯了!不要在这里发疯,乖哦──」

「笨蛋!」姊笑着敲了我的头,随即离开我房间。我摸摸自己的头,真觉得自己的头还真是耐敲,这么多年也没被敲傻了。姊这么一闹,话多的虽然不是我,我却觉得口渴,走下楼到厨房拿水喝,刚好就撞到了喝醉酒的爸爸。

我伸手想扶他,可是却被他打开了,很凶地瞪着我。

「不要碰我!不需要你扶我!」他喝着。

「怎么了?」在厨房的妈妈问着,随后她很快地过来解围:「去吧!小宁,上楼去。」

忍着一肚子的纳闷,一肚子的气,我只能回房。

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就算我跟姊姊还有阿毅一样的优秀了,为什么这个人还是不把我当女儿似的对待我?我又做错了什么吗?不一会儿,我的门被人敲了敲,不用说一定是小鬼阿毅,因为全家会先敲门才进房的只有我弟弟一个而已。

「二姊……」他欲言又止地叫我一声,脸上流露着关心也有满满的不放心。看他担心我的样子还真的有点不习惯,这个弟弟越来越成熟懂事,而且还越来越帅,真的是帮他接电话接到手软。

拍拍他的肩,我大力呼出一口气后对他说:「没事的,我习惯了。」

这些话,说了这么多年,有时我会想……会不会某一天这句习惯了再也无法说服我?到时候,我该拿什么来说服自己?轻轻地……我的弟弟搂着我,就像外国人的拥抱一样。我心里深深感激着,我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我知道他只是想给我一些温暖。但我还是俏皮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被女朋友甩了,有想哭的冲动?」

「才不是!我只是在想……同样是家里的男生,我能不能给到你代替爸爸的感觉而已。」他小小声地说着。

「嗯,可以的喔!」我笑了笑,正慢慢离开弟弟的怀抱。

「啪!」一声,我被刮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我的人是那个我不认识的爸爸。

「走开!离我儿子远一点!你这个贱货!」那浓浓的酒气虽然呛鼻,却没有他说的话来得让我生气。他把阿毅拉到身后,指着我正要破口大骂,阿毅担心他会对我做出什么更严重的伤害,赶忙拉着他说:「爸爸,你在说什么?她是二姊啊!我们又不是什么……」说着,阿毅要绕进我们之间想把我们两个隔开来,才一靠近我,他又被爸爸拉了回来。

「是啊!是我太好心了!」他拉住阿毅,那扭曲的脸孔看起来是一个丑恶得可以的笑容,他忽然发疯般大声嚷着:「你跟我们根本没有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野种!野种──不要碰我的儿子!」

「爸爸,你到底在说什么?」阿毅往后退了一步,瞪大眼睛问着,而我愣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辣的耳光没有让我失去意识,但是这个所谓的爸爸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的心震撼着。

什么意思?我不是你们的孩子吗?

呵呵,姊,原来我们的不同是因为我不是你爸爸妈妈的孩子。这样就能解释一切了吧?但可惜,我似乎猜错了。我是根本不应该存在的人,我的存在根本是一种永远无法磨灭的伤害。

「阿毅!我跟你说!不要再叫这个人二姊了!你的姊姊只有一个,就是我的女儿丁馨柔!知道吗?」他抓着阿毅疯狂地说着。

「我不懂!爸!你到底在说什么?」阿毅迷惑地看着我,又看看他摇摇头问着。只见那个人干笑几声,那厌恶与仇恨的眼神让我不自觉地颤抖着。只听他继续说:「当初不应该留这个野种的──不应该的!」

这个时候,妈妈和姊姊因为听到他的吼叫声而过来了……可是,太迟了,他们一来只听到最后一句话。

「她不应该留下来的,因为她是文伊也就是你妈妈被强姦留下的孽种!而她真正的爸爸!今天出狱了!」他吼着,对着我怒吼着……

我的脑袋一片空了……妈妈当场昏了过去。

姊跟阿毅和我一样愣着,他扶着妈妈,红着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我,大声骂道:「滚!你不属于这里。我不想文伊再看到你!」

不需要他赶我走……我也准备跑了,我没办法接受……所以我努力地往外跑着,而姊在后头追着。她拼命地想要拉着我,就在家大门的马路边,她拉住我……

「放开我,我不是你妹妹了。」我想甩开她的手,但我发觉我没有这个力气。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几乎都要从我的身体迸出去,它们都想逃,都在乱窜。

「小宁……你听我说,也许这很难接受,可是,就当我拜託你,先别走……」姊这回的哭腔不是装的,不是演的,她几乎要给我跪下了。

「你不懂的,你不懂的……」我说着……可是我脑子真的空空的。

我该怎么接受?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以为我只是叶子,我以为我只是不起眼,我以为我只是不可爱不惹人疼……我努力地证明叶子也可以是重要的,我想证明我虽然是叶子,虽然没有那么优秀,至少我还是可以让你们骄傲。但是……在我已经接受我的平凡,在我已经接受我是叶子的事实!为什么还要告诉我──我不只是不属于这棵树!我根本连叶子都不是!

「我……根本是不应该存在的。」我捏紧了拳头却没有办法感觉到疼痛,这个身体已经不该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是的!小宁,你听我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姊这么慌乱的样子,我给了她几秒的时间开口,可是她也无法组织出一句话。

「我是不应该存在的,我的存在是一个污点!你明白吗?那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消失的污点!就算我死了,我一直对妈……」我想叫她妈妈,但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会有小时候一段被妈妈打着说不要再叫我妈妈的回忆,咬咬牙我继续说,「就算我死了,我对她的伤害一直在!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我从来就不是……」我揪紧衣角,摇摇头说:「我不是你妹妹……」

姊愣住,而我甩开了她的手,继续奔跑。我没有回头,即使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姊歇斯底里,彻底崩溃的嘶喊声……那一刻的心不只是痛……

从车站离开后,那女孩走进附近一间公寓,站在一个单位的门口,很久,没有动过。过后,她坐在阶梯那里继续低着头,继续不动。

单位里面住着谁?才这么想一想,门就打开了,一个男生,大约二十岁,拎着一袋垃圾走了出来。他经过阶梯旁边也就是女孩旁边,愣了一愣才又回头,他的表情先是吓了一跳,却又有点惊喜,他走到女孩面前蹲了下来。

「小宁!你怎么会在这里?特地来找我吗?」他笑着说。

而这个叫小宁的女生却没有回应,她继续低着头,就像不认识那男生一样。男生有点紧张了,开始不断唤着女孩的名字,抓着她的双肩,拼命地要她回应什么。可是,他似乎不知道,女孩发生过什么事,就说要打电话给她姊姊……

那时候,她有反应了……她拉着他的衣袖,他停下所有动作。

「小宁,你说说话,好吗?不要吓我。」

「衡赐……带我去海边,我想去海边,可不可以?」

「海边?好!好!我去拿件衣服!你等我!不要走开。」

衡赐等女生点头以后回去房子拿衣服,以最快速度,他载着小宁来到了附近的海滩。两个人坐着,她还是一言不发,衡赐知道她的个性,也就安静地等着,他知道她总有一天会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衡赐,你记得吗?我曾经对你说过……我做的一个梦。」

「嗯。记得。」

「那个梦里面有个女生,哭的很伤心很伤心,她的头发是长的,穿着一条裙子,就跟现在的我一模一样。」

衡赐沉默着,他想说这是巧合,但他知道她不会这样想,所以他继续让她说着。

「我一直在找着梦里面的人,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她会哭得让我永远记住这个梦。我想知道她是谁,因为我担心她是我身边的人。」

「可是,我想不到……想不到……会是我自己──」

她哭了,身子又开始颤抖着。

他紧紧地抱住她,希望她不会害怕,但即使在他的怀里,她的恐惧却没有停止过。她还是一直颤抖着,脑子里的画面还是那个怒吼的男人,还有梦里那令人心痛的哭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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