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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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一样的朝霞托着金色的巨轮,从山脊上慢慢爬了上来,散发出万丈光芒,消融了黑夜遗留的尘霜,照耀着树木田野以及山间的水流。待慢慢地落下山去,远处的的群山又渐渐地模糊成一团灰黑色的影子。
山脚,有一处小小的村落,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黄泥青瓦,竹栅木筏,伴随着鸟语花香,正是诗人和画家想在作品中表现的和谐韵律。
青河村,其源头已经无从考究,可能是因为战乱逃荒,一群人聚在了一起形成了村落,至少大多数人是认可这种说法的。
时飞扬自幼父母双亡,由村中人轮流抚养,今天张家给顿饭,明天在王家混个肚儿圆。这个名字在一群柱子、狗蛋中显得格外扎眼,是出生之前,父亲用一顿饱饭与落魄的游侠儿换来的。
如此亮眼的名字并没有让他成为孩子头,无他,他克服不掉那与生俱来的懦弱。
七八岁的孩子正是讨狗嫌的时候,一群孩子上树捉虫下河摸鱼,欺猫逗狗简直‘无法无天’。偏偏时飞扬是个另类,生得唇红齿白,虫子也不敢捉,河也不敢下,与同龄人起了争执也懦懦地不敢多说几句硬话。好在村里的孩子比较善良,虽然不喜其性格,出去玩也都带着他。
铁柱作为时飞扬的死党,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其大名刘震山,他老子从小就对他寄予厚望,希望儿子能有出人头地,名震群山的一天。铁柱也不负他老爹的期望,年纪轻轻却能打出几招像模像样把式,而且为人豪爽,这样的性格能与时飞扬合得来,也是一朵奇葩。
眨眼时飞扬就到了十岁,随着年纪的增长,胆量也‘略有’增长,这天经不住一堆孩子的诱惑,偷着就一起溜上了山。
山中道路崎岖难行,草丛树林密布,好在百余年间被前人踩出了一条林间小路,小路上一般也没什么动物靠近,都被背弓持刀的猎户打怕了,只有林间的鸟儿和不知名的昆虫,伴随着众人尽情的飞舞着。
一群毛头小子都是第一次入山,闹哄哄的难掩心中的激动,打打闹闹不知不觉间竟偏离了小路,真正进入了布满凶险和危机的丛林。
待到回过神来,几个人都发现了异常,互相看出了对方神态的不妥,站在那谁也不吭声。
前方突兀地传来了草丛拨动的声音,众人神态一紧,死死盯着灌木丛,持木棍的手微微颤抖,只见一只雪白的兔子冒了出来,见到有人,腿脚在地上一点,如装了弹簧一般,一头扎进了草丛便不见了踪影,时飞扬神态一松,吐了一口气。
寻了处树木稀疏之地,依靠太阳辨别了方向,虽然找不回小路,但只要方向正确迟早能走下山去,一群孩子急匆匆地往回赶,个个神情紧张,也没了谈话的兴致。
“吼……”
远方传来了一阵突兀的虎啸声,时飞扬感觉脑子里的弦都要崩断了,老虎狩猎本是伏击,这种吼声是嗅到了人的气味,在发出警告,猎人的手段实在是令大山中的掠食者都记忆尤深。
毕竟还是十岁左右的孩子,有忍不住的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像一只没头苍蝇般拔腿就跑,紧接着孩子群便炸了锅,纷纷大声哭喊着跟了上去,殊不知这种举动刺激了雄虎那脆弱的神经,直直地追赶了过去。
不知跑了多久,窸窣的脚步声慢慢的响了起来,并且越来越大,回头一望,一头巨大的雄虎骤然跃了过来,半张的嘴巴中吞吐着灼热的气息,黄色的兽瞳更是闪烁着凶戾的光芒,紧紧锁定着眼前这些幼年‘猎手’。
那巨虎只一跃,便追到了众人屁股后面,凶残的虎口正要择人而噬,时飞扬跑得最慢落在了众人身后,自然是首当其冲!
时飞扬脑袋里像一团浆糊一样,想拔腿就跑却无法控制身体,眼看就要丧身虎口,危难之际身体被一股大力一拉,整个人被拖了出去,努力地回头一看,铁柱正盯着巨虎,大口喘着粗气。
完了,临死还拖上了兄弟一起送命,这是时飞扬脑海中闪过的最后念头。
“嗖!”
破空之声在身后响起,又接连十数响,一枚枚利箭以迅雷之势划过,射入虎躯,其中一支正中虎眼,巨虎哀嚎倒地,扑腾了几下便不动了。
时飞扬回头一望,顿时是热泪盈眶,身后是村中十余名猎户,个个抬臂引弓,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虬结,强健有力的臂膀让自己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得安心。这一刻,名为野心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总有一天,我也要像他们一样!”时飞扬的心中在嘶吼。
此事过后,偷跑上山的孩子们都挨了揍,时飞扬也没逃过,铁柱他爹把两人一块收拾了一顿。
两年过后,铁柱表叔回乡省亲,与铁柱的父亲一合计,问过铁柱与时飞扬,便将二人带走,随商队一起走南闯北长见识去了。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二人已经长成了二十来岁的棒小伙,期间时飞扬也跟着铁柱一起学武,奈何天赋不够,总是差铁柱一筹。
商队行进之处,不乏穷山恶水之地,以前几年世道还好,后来世道变了,皇帝昏庸,各路藩王蠢蠢欲动,自然少不了与天争与人斗。表叔本想将二人送回去,奈何二人见识过了花花世界,也不情愿再回到山沟沟里讨生活,加上身手不错,也就留了下来。
几年下来大小恶战十数场,时飞扬被救了几次性命,本事又涨了不少。后来架不住越来越乱,首领解散了商队,给大家伙分了一笔钱财,各奔前程。
离乡多年,思乡之情油然而生,置办了一身行头,纵马扬鞭踏上了回乡之路,发达了不展现出来岂不是锦衣夜行!
一路上越走脸色越沉,所望之处谈不上遍地烽火,小股人马的争斗却源源不绝。待到终于赶回了心中那一抹柔软的地方,近乡情怯之情瞬间荡然无存。
小小的村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却没有半点生人气息,铁柱又惊又怒,时飞扬安抚道:“莫慌,你没发现村中的活物都不见了吗?”
铁柱这才安分下来,心思一动:“莫非是迁到城中避难去了!”
二人打马直奔永乐镇而去,路上行人匆匆,拦下一问,果不其然,附近的村落全被聚集到了城镇之中,官方消息,皇叔反了!
二人终与相亲团聚,多年未见,甚是想念,叙起旧来也没个够,不聊未过盏茶时间,突然有人来报,叛军快到了!
时飞扬大惊:“永乐镇虽算不上赵国中心,却也算不上边陲地带,为何叛军来得如此之快!”
报信之人一脸黯然:“皇叔一反,各路藩王纷纷响应,分散了兵力呈包围之势,快速蚕食各地,从而掠取金银粮草,提升自己成王的资本。”
是夜,时飞扬与铁柱脱下华服,换上了一身劲装,城中男丁皆主动应招,编成了三股队伍镇守城头。君主虽昏庸,藩王可是真刀真枪的来抢啊!
“吾乃长乐王麾下正偏牙将,赵王昏庸,吾主顺天命……”传令官说了一堆檄文,为首大将手中长刀直指城头:“尔等速开城门,不要自误!”
城头上城主拱手鞠躬作揖:“将军息怒,非是我等不识抬举,盖因早已听闻长乐王起义,小人早已备好物资,请大将军笑纳。”
说着偷偷打了个手势,身后兵丁抬出了几口木箱,合力推下了城头,‘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一层土灰,分量明显不清,箱盖故意没有封严,落地一震,零星的珠宝散落在地。
那将军见势一笑,漏出白森森的牙齿,在阳光得照耀下反射出残忍的光芒:“正直乱世,金银价值几何,粮草价值几何?速速打开城门,如若不然,城破,三个时辰后封刀!”
城中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城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此时就算是开城投降也避免不了被屠城的命运。
华服缓缓褪下,露出了一身明光铠,城主以行动证明了自己的立场。
那大将手中长刀一挥,六千士兵蜂拥而上,刀盾兵掩护冲锋,弓兵引弓射击,云梯攻城木齐出,只一会儿,城门便失守进入了巷战。
城中老弱妇孺早已集结于北城门处,南门一破,北门立马大开。起兵造反的各路藩王,也不愿赶尽杀绝,以后坐上了王位谁也不想治下没几个百姓,所图只为金银粮草与壮丁而已。各部接到的命令都是如此,当然遇到了抵抗,手中屠刀自然也不会含糊。
另一头时飞扬等人被紧紧咬住不放,临时拼凑的队伍,功夫也是参差不齐,好在军队擅军阵不精于巷战,就这样一触之下也死了不少人,且战且退。
铁柱带着人藏在屋顶,待兵丁被引入圈套,一行十余人从天而降,无不是本领高强之辈,身手大开大合。铁柱杀到兴起,大喝一声,一脚踹翻前敌,回首俯身就是一招秋风扫落叶,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劈来的兵刃,反手一刀取其首级,端的是神勇无比!
另一边,时飞扬陷入了危机!
他这一伙人一开始就被咬住不放,好不容易砍杀了不少,又被小股士兵围了上来,战自此刻体力已经所剩不多,一个恍惚间又多挨了一刀,时飞扬轻叹一声:吾命休矣。
“谁敢伤我兄弟!”
一声熟悉的怒喝宛如炸雷般响起,时飞扬放下的手又抬了起来,提紧了手中的刀,他知道,他来了!
睁开眼果不其然,铁柱正领头提刀杀来,一行人呈锋矢状,铁柱就是那锐利的枪头,如一杆铁枪一般穿透敌阵,冲来与自己汇合。
铁柱一进场,如同虎入羊群般砍杀,二人越战越勇,奈何敌人也越战越多。
渐渐的,体力不支的二人背靠着背战于场中,周围堆满了一圈又一圈的尸体。
天空下起了雪,飘零的雪花被冲来的飞骑一路搅乱,那将领问道:“汝二人可愿归降?”
时飞扬亲眼目睹了给妇孺殿后的乡亲被乱兵杀害,怒回道:“降nm!”
“大胆!”身侧的兵丁一刀就扎了过来,时飞扬只感觉背后一轻,铁柱已经扑了过来,替他挡了一刀,人已经软软的瘫在时飞扬的身上。
一身染血的衣衫,凌乱的头发,铁柱嘴里涌出鲜血,神情虚弱的靠在时飞扬怀里,努力地抬起头,对那将道:“他愿降。”旋即头一歪,任时飞扬怎么呼喊也再不见回应。
时飞扬沉默不语,众人就一直静静地望着他,铁柱舍身这一幕也深深震撼到了他们。
良久,抬头,雪花依旧阵阵飘落,天地仿佛一片缟素,似乎在为铁柱送行,显得格外悲伤,这样的天气,铁柱一人上路,想必会感觉更加寒冷吧。
时飞扬抬手一刀将那偷袭的小兵捅了个对穿,左砍右劈全无章法的杀入人群,长年累月的风餐露宿,争斗不断,又受性格所限,一直隐忍不发,却将他这柄利刃打磨得愈发锋锐,此时挣脱了束缚,犹如利刃出鞘,迸发出一股一往无前的慑人气势,身如利剑,眸如寒星!
越来越多的兵丁围了上去,终于,血如泉涌,一颗大好的头颅冲天而起。
这一刻,时飞扬有了明悟。
我是时飞扬,也是时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