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说谎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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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吕漪澜会出现在这里呢？这真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每一个说谎的人都有可能会面临为了圆上一个谎言而说出更多的谎言的困境。司见肖心想，也许他从一开始打算瞒着吕漪澜这件事就是不对的。
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说白了无非是他们文学社组织活动，乐见曦非要跟着来玩，就这么简单而已。
是他自己想多了一层，担心吕漪澜会因为之前听到谣言的事而对此持反对态度。
“原来如此，不参加学习会就是为了这个吗？”吕漪澜冷冷地问道。
“是啊。”司见肖无力地承认道。
是啊，不参加学习会就是因为约好了今天是文学社的校外社团活动。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的想法和原来一样，没有改变。”司见肖说。
吕漪澜低头摆弄着单反，说：“攻破谣言的另一种思路是把谣言变成现实，是这样吗？”
司见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坚定地否认道：“不是这样的。”
“那我该把这张相片删了，是吧？”吕漪澜把刚刚拍下的镜头给他看，照片上乐见曦举着剪刀手脑袋歪向他，笑得天真灿烂。
“拍的挺好的，删了做什么？”
“因为不能留下证据啊。”吕漪澜按下了删除键，这时跳出了一个确认的选单。
“突然怎么了啊？你们……是在吵架吗？”乐见曦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两人，她虽然不明白其中的缘故，但还是能听出来司见肖和吕漪澜不和的苗头。
司见肖对她勉强笑了笑：“没有，这就是我们的日常……”
“啊？部长大人和头儿平时在班里说话也这样严肃的吗？”
吕漪澜抿了抿嘴，转身说道：“我家人还在等我，先走了，祝你们玩的开心。”
原来她是和家人一起来的，司见肖想道。
“喂，吕漪澜，那个……”
“放心，我删了，看在朋友的份上，不会告发你的。”吕漪澜走也不回地走远了。
远处的停车场旁边似乎有一对夫妇和一个男孩在等她。
“那是部长大人的家人吗？她竟然有弟弟？”乐见曦目光中含着羡慕。
“嗯……难道你不觉得独生子女很好吗？”
“多一个兄弟姐妹就多一个伴啊。”她的话语中透露着长期忍受孤独一人生活的悲哀。
但是也可能会是多一个麻烦。司见肖忽然想起，春夏的夜间，老爹开车带着他行驶在乡村田间的公路上时，那些不断横穿公路想要去往对面一片田里却不幸被碾死在车轮的青蛙。
这世上有很多人彼此羡慕着，但或许这种羡慕就像是被公路分隔在左右两片水田里的青蛙一样。因为只有在活着抵达对面那片水田之后，才能理解其实两片水田没有什么不同。
“走吧，我们去门口售票处等其他人。”他说。
门口的售票处其实早已废置，只在最初的时候运行过一段时间，后来这处景点就完全对市民免费开放了。
司见肖和乐见曦来到售票处前的水泥台阶上，在过来的路上他们看到吕漪澜一家已经提前进去了。
“头儿，你和部长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直觉。”乐见曦忧郁地望着他，“刚才听你们两个说话，好像在打哑谜，我听不懂你们的意思，但能听出来你们在较劲。”
“没有，是你想多了。”司见肖在台阶上蹲下，但是很快又觉得不妥。风衣的下摆太长，他一蹲着就拖到了地上，只好无奈地又站了起来拍去衣摆粘上的灰尘。
拍打完之后，他又说道：“吕漪澜只是因为我们拒绝了学习会跑出来玩才觉得不高兴的，她好学生当惯了，就希望自己的朋友也都是好学生，不必在意。”
乐见曦难过地垂下眉眼：“你说谎有个习惯，你知道吗？”
司见肖怔了怔，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你说谎的时候，喜欢在说完谎言过那么一会儿，再补上你临时思考出来的话作为巩固谎言的‘佐证’。而你阐述后面那一段话的时候，眼神和一开始说谎的时候是不一样的。”乐见曦缓缓说道，“补充证据的时候，你的眼神要自信多了。”
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说谎的时候有这个习惯，但是回想起自己过去人生中说过的几个印象深刻的谎言，似乎确实有这样的规律。
无奈地抬手抹了抹眼睛，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乐见曦了。当初要她像个小跟班一样喊自己“头儿”不过是一时恶作剧心起的戏言，没想到她一直喊到了现在。而一直以来心里认为不论自己说什么都会相信的她，今天居然抓住了破绽看穿了谎言。
“头儿和部长大人有秘密对吗？”乐见曦重新对他露出了笑容，只不过略显勉强。
没等司见肖回答，她又说：“我知道不该打听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但是……一想到自己在笼中最好的两个朋友之间有了共同的秘密，我心里就有点难受。总觉得，自己是被剩下的那一个。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对吗？只是我胡思乱想而已。”
司见肖稍一犹豫，便觉得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回答时机。
因为氛围这种东西的存在，有时候哪怕只是些微的犹豫之后，即便是正确的答案也会显得不够真诚。
乐见曦默默地转开视线，仿佛已经明白了。
现在好了，误会的人又多了一个。
吕漪澜以为自己背叛了当时的坚持，瞒着她真的和乐见曦交往着，即将让那些传播谣言的人“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谣言成真的结果。
乐见曦以为自己和吕漪澜之间有了什么把他撇开的秘密，让她回忆起了过去孤独的自己。
但这件事的真相是两个人决定在谣言之下守护另一个人，现在同盟破裂，被保护的对象则犹如惊弓之鸟。
韩若一说的没错，女孩子就是麻烦的生物，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不麻烦的女孩子。如果有，只是你还未与她们走近，还未得到来自她们的真诚。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如果是因为谎言，那现在应该立刻让谎言终止吗？
“为什么我要说谎呢？”他轻轻出声道。
乐见曦听见了，肩膀因为吃惊而抖了一下。
“见曦，你知道一直以来我最常因为什么理由而说谎吗？”
“欸？”
“有的人因为利益，有的人因为逃避惩罚，而我最常为了简单而说谎。”他自嘲地一笑，“有时候真相解释起来，比说谎要麻烦好几倍，如果我觉得在那个时刻说出真相和说谎并不影响最终的结果，我会选择说谎。”
乐见曦神色有些苦恼，她在表达自己没有理解。
“举个简单的例子好了，有人曾经问我，你那么会写东西，为什么试着去投稿呢？”他说着自己忍不住先笑了一下，“其实我确实没有去投稿过，理由解释起来很复杂，比如我写的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比如我还有哪些不满意的地方需要再修改，比如我想投的那家杂志对连载长篇有着怎样苛刻的要求……
如果我老实回答，话题也许就会被继续引向解释，但即使我解释了，也不会有什么区别。那么我就会判断，这个时候说谎更方便，只需要说投稿过但是被拒绝了就够了，对方就会露出惋惜的神色安慰一下说点无关痛痒的场面话。”
乐见曦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想偷懒啊。”
“偷懒才是人类进步的动力啊。”司见肖一本正经，“那些能够让生活变得方便的科技发明，不就是为了偷懒吗？”
“有道理。”她点头，“那……”
“我刚刚确实说谎了。”
“如果是为了偷懒而说谎，那就不必道歉了。”她小声说，“我只希望，你们的问题能尽快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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