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杀人不过头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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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生财老汉眼巴巴看着刘三民被一队警察带着，毫无办法。刘大民又不在家，不知道刮哪里去了。不在家也好，省得人家一下子抓两个走。二民早上就去了工地，家里只剩下两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老汉拿过儿子的放羊铲，他得出去放羊，人不管有多难过，但羊不知道，羊还在饿肚子。看着一队穿黑衣服的人退出他的视野以后，他吼喊起两个女人：“哭甚？眼窝哭干也没用，往后是死是活就看老天爷了。我这辈子是做了什么孽，生下了这么些夯货！”老汉很委屈，骂着骂着，自己的眼泪也落下来。他把羊从圈门里放出来，扛着羊铲跟在羊群后边朝凹凸崾岘后的山梁上爬去，这里通往螭龙岭，山梁高，他还能最后瞭一眼儿子。

老汉有个顽固的观念，自古以来，为众人干事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有好下场，你把事情办好了，人家拥戴你，把你当英雄；你把事情办瞎了人家就会落井下石，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现在，大民三民他们闹腾着把大家的捐税免了，按说，庄里刘家的人，也应该出来挡挡警察，可除了刘生发问了几句话，别人都躲得远远的，好像刘三民被人抓走是罪有应得。三民为你们省下白花花的银子时，你们咋就不念他的好？老汉实在是想不通呀！

他慢慢爬上山梁，带三民走的那些人过了刘家坪村。他依稀看见三民被一队人裹在当中，瘦小的身子在灰黄的土路上往前挪动，确凿地说，是在朝着死亡奔跑的路上，老汉再也控制不住了自己，他扑在地上，脸对着黄土嚎啕大哭。老汉有理由伤心，十八年，三民没被人煮了吃，那么艰苦都熬过来了，现在天年好了，他却走了。老汉晓得三民此去没有生还的希望，别说是打了县长，就是打了个小官，官府也不会轻饶你的，这是在向权力挑战，有权的人不会让穷人无视他们的威严。为救三民，老汉曾经想找孙团总，让老总给上边求个情，但是，刘大民挡住了他。大民说：“孙老总要杀一儆百，早就想找一个替罪羊，怪三民不长眼，撞在人家刀刃上了。”

“都是你弄得好事，你要不去县里，三民也不会去。”

“现在说这些话都迟了。”刘大民说，“抗税的人多了，谁也没有对人家下黑手。三民这娃做事心狠手辣，这回不出事，以后也会出的。”

“依你说，就不要你这个兄弟了？”老汉瞪大了眼。

“你不管这事行不？”刘大民不耐烦地说，“天还没有塌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嘛。”

老汉十分愤怒，他忍不住去找孙老总。孙老总说：“这事太大了，你儿打谁不行，偏偏打了县长，放在过去，县长就是朝廷的命官，打县长就是打朝廷。县里不抓一两个闹事的，也安抚不了在县里做官的人。老汉，你儿向所有的当权者挑战，这不是私人之间的事。”

老总见刘生财身子有些发抖，进一步说：“你们刘家是蟠龙街的老户，周围的人把你们当榜样看，十八年你们自己饿肚子，把粮食拿出来救灾，都说你们出善人。这几年咋就变了？要操心你那个大儿，他是有些本事，可有本事要用在正道上，这回上边没有抓他，是顾及到把他抓走，怕众人接着闹事，不是不想抓他。你跟他说，以后要规矩些，有婆姨的人了，把心思放在家里，多种地多打粮，不要跟在人家后头瞎胡闹，闹不好，把自己闹到班房里咯。要解开，跟政府作对没有好果子吃！”

刘生财碰了一鼻子灰。孙老总压根就没有考虑他的请求，刘大民说得对，人家在看刘家的笑话。他从街上回来再没有提刘三民，自个提了个筐子到大路上去拾粪……

现在，当刘生财老汉看着刘三民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上川沟岔后，止住了哭声。哭一哭也好，能把积在心里的难过释放一些。也许，三民死不了，他才是个十来岁的娃娃，关个一两年会放回来，这么大的安定县，真跟个娃娃过不去？大民说，天没塌，摸黑走路也不一定非得掉到沟里边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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