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个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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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中年胖子一脸油汗,梅德闭目养神老神在在,彭初六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胖子压低声音对彭初六道:“不知二大爷可曾交代东家底细”?彭初六摇摇头道:“师傅说师叔只说,该知道的必定会知道,不该知道的没必要知道”。胖子听了暗挑大指“罢了到底是亲大爷,处处为我着想”。梅德听了暗中偷笑“果然行家里手,要说蒙人还得职业的,说了跟没说一样”。胖子擦了把脸,唏嘘道:“不怕你小师傅笑话,在介休范家呃也斥候有小二十年了,好不容易熬到个三管家,可前年为了所谓账目不清的小事把呃降了!给呃发到长治的田庄上做外管事”。胖子取了水袋喝了口水,彭初六安慰道:“介休范府那是皇商,即便是外管事那也是肥差了”。胖子叹了口气道:“啥肥不肥的,伺候人呗,这不老爷、太太几位少爷小姐,听说今年城隍庙中秋灯会比往年都大!早早的就来了,呃寻思这场伺候好了老爷念着旧情,心许还能提拔呃,可谁成想”!
看着胖子一脸郁郁之色,彭初六忙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如此,佛说:前世因种今生果一切皆是因果,我们来此何尝不是因果循环之功”。胖子听罢又来了劲头满眼兴奋的道:“这么说那妖怪真是有缘人”?随后自觉失言忙又道:“不是不是,呃是说大师本事能行吗”?这胖子偷眼一看梅德脸现不悦之色,忙又摆手道:“呃是想问大师法号是”?彭初六忍着笑回道:“罪过家师法号上戒下色,还不知施主尊号”?胖子连忙说道:“鄙人范诚,呃不是对戒色大师不信服,实在是妖精太凶了!请了几波法师都不是他对手”!闻听此言梅德眼皮子没来由的抖了抖,心道“这不是找不自在嘛,看人家豪车骏马想诈点盘缠钱,这倒好要把自己搭进去了”。彭初六面色不变继续问道:“范施主,您跟我细说说到底咋回事,这知道来龙去脉我师傅才好有个万全准备”。那胖子叹了口气才把范家如何闹了妖精源源本本讲了出来。
却原来这介休范家在晋商中是数得着的大买卖家,大清朝打世祖入关定鼎中原后,范家更是钦定的皇商。范家掌控朝廷和西北各族之间的贸易往来,到了康熙爷时,更是基本垄断了从日本贩卖洋铜的业务。这范家可谓是富贵到了极致,这一代家主更是秉着富贵难久长,诗书传万代的家训,让几个儿女多读圣贤书少沾铜臭气,怎料几个孩子都不是读书的料徒呼奈何。近几年范老爷上了年纪,更注重几位少爷的培养,时不时就带着外出历练见见世面。今年听说长治城隍庙中秋灯会,搞得比往年都要热闹,提前带了家人前来观灯。因为提前一个月就到了长治,时间宽裕就顺带到各处庙宇,烧香祈福。可谁料想在龙门寺遇到群猴阻路讨要吃食,一开始下人们见猴群有趣便投喂了些吃食,岂料那群畜生得陇望蜀竟到车轿中翻找,下人们怕惊扰了女眷便驱赶猴群,结果猴群中几只大猴撕咬下人,护院门无奈用火枪驱散猴群却不成想打死了两只猴子。听到此处彭初六插口道:“火枪?这可是稀罕玩意,等闲都不一定见过,范家护院竟能用火枪”?范诚哑然他着实没想到,一个和尚居然知道火枪。彭初六感觉到了范诚的吃惊,连忙道:“在京城看火器营用过,也是机缘巧合就多问了两句”。范诚不疑有他呵呵笑道:“东家的买卖东瀛,恰克图都有,那边用这玩意的多不是稀罕物”。彭初六点头表示明了示意范诚继续。范诚继续道:“谁知当夜范府来了个白发白袍的中年人,
他站在大门前说范府欠了他的债,让范家当家人出来答话。下人们只道是有不开眼的泼皮闹事,执了棍棒打散了就算了,哪成想棍棒打在那人身上如击生铁。下人们足打了半顿饭的功夫,那人道你们也累了歇歇吧,这倒好好端端的七八个汉子,从八月里睡到现在还没醒呢”。范诚喘口气歇了歇,彭初六却听出了兴致忙催促道:“后来呢”?范诚说道:“这些年范府家大业大顺风顺水,连带着下人也趾高气昂惯了,哪见过这阵仗?慌忙喊了护院来,护院的武师毕竟见多识广,知道来者不善没敢轻举妄动。武师头儿出去跟人家盘了道切磋了两招,人家一招没出听说只吹了口气,刘护院现在还躺着呢,没大事就是肋骨折了三根”。梅德多少有点坐不住了,“嘶”!的一声吸了口凉气,彭初六连忙接口道:“不过是些江湖人惯用的手段,怎么就把偌大个范家吓住了”?范诚声音有些低沉道:“要是就这样倒也好办,只要肯花钱哪有请不来的高手”。忽然想起这些和尚也是请来的,连忙道:“大师们不一样,大师们是佛门中人不似那般俗人”。彭初六起手道:“阿弥陀佛,我等行脚僧是绝不碰那些黄白之物的”。范诚重重的点头心道“我信你才有鬼”?嘴里没口子的夸赞隆兴寺仙山大寺,庙里的师傅都是大德高僧。彭初六连忙劝住他让他接着说,范诚这才继续说道:“护院们做不了主,只得通知了呃,呃也做不了主只得禀告了老爷,老爷让呃问清楚实在牵扯不清就报官。呃去了,呃跟你说刚开始还好,斯斯文文的说范家欠债不还还要动手,这是耍无赖!如果非要耍无赖他也奉陪。呃就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把欠条拿来欠多少范家还的起,他说欠他两条命”!
彭初六已经猜到这妖精是为了那两只猴子来的,但还是问道:“他是替那两只猴子讨债的”?范诚点头道:“可不,他说那两只猴子是他至亲骨肉,今日死于范家之手,范家必须交出两条人命!而且必须是范家子侄。些许钱财我还能先答应他,这是范氏族人性命我哪敢做主啊?那妖精道知道我做不了主,让我回报家主说明日再来听信”。彭初六是个好听客接着问道:“那后来呢”?范诚道:“呃回禀老爷,老爷说这叫不可理喻,拿两只死猴子也敢以尸讹诈,让呃第二天报官。呃第二天拿着老爷的名刺去了长治县,长治县又请示潞安府,派了一个捕头一班捕快,几十个帮闲还从团练营调了二十名弓手。呃寻思这阵仗就是剿匪也够用了,人家县衙捕头还带了黑狗血和一干法器,说就是妖人也不怕。可到了晚上人家还是一个人来,这边黑狗血也泼了,骑马布也撇了,又是刀砍又是枪戳,人家毫发无伤!那几十人让人家一巴掌扇飞了”!梅德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声道:“停车,我要方便”。范诚连忙叫停了马车,梅德招呼彭初六扶自己下车,两人行出不远在道边假作方便。梅德见左近无人压低声音道:“老四这买卖做不得啊,你听他说的那妖怪神通广大,咱哥几个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这要是动上手咱们都得交代了,别偷鸡不成在失了米”。看梅德是真怕了,彭初六安慰道:“哥哥放心咱们是求财不是拼命,那妖怪是有道行,可咱们是来息事宁人的,不是来给他老范家出头的。再说了咱们现在想走老范家能干么?到不如看看再说实在事不可为我绝不拦您,您想想这事真要成了老范家那头最少得出一个整数!咱们也算在山西打开局面了,到那时您老到哪不得风光无限呐”。梅德被说的颇为意动却还是不太放心,沉吟着问道:“老四你给我交个底,你有多大把握能降服这妖怪”?彭初六笑笑道:“降服估计够呛,自保应该不在话下,哥哥到时看的是您的本事,咱们讲究叫只能智取不可力敌”。梅德若有所思又反复确认了,却实不用和妖精硬碰硬,这才从新和彭初六回到车上。范诚见二人回来连忙吩咐继续上路,说无论如何天黑前得赶到长治县范家大宅。彭初六好奇道:“这妖精闹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看之前的做派也算守礼,并不曾杀人害命怎么如今倒如此慌急”?范诚叹气道:“敢教小师傅知道,刚开始那妖精只是讨债还算讲理,可是自从呃们报了官,妖精击败了官军那妖精就凶相毕露了!妖精说呃们这是没有诚意是戏耍他,说这事要是不见点血以为他是吃素的”。梅德眼睛瞪得溜圆颤声道:“他要如何”?忽然又觉得有点露怯连忙补了一句:“萤火安敢争日月之光”!范诚说道:“可别提了从那天起官府吓得不敢管了,让呃们自己想办法。这先后请了十几波人,那妖精来一波吃一波,前些天又提出来不要范家出人抵命了”。彭初六忙道:“这不挺好么?冤仇自解”。范诚哭丧着脸道:“要是真那样就不劳烦大师来了,这妖精提出来要范府把小姐嫁给他一个,他说既然范府舍不得子弟抵命,那就生两只猴子赔他”!
这才是只因无意伤猿猴,却与大圣结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