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来霓虹的第49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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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把大提琴拿下来小心地放到墙边，把床边的椅子调整了下方向然后坐了下来，伸出手抚上那个孩子紧皱着的眉头。
一丝清凉而又温暖的力量顺着弗朗西斯的指尖缓缓落入那孩子的眉间，然后涌向全身，感觉他眉头渐渐舒展之后，弗朗西斯才把手伸了回来，她静静地看着他。
这孩子和那天在宴会里遇到的恶鬼生前的样子很像，一样的年纪幼小，一样的遍体鳞伤，只不过前者还好好的躺在床上，而后者却只剩绝望已然回不了头。如果可以，她希望面前的孩子可以好好的、阳光的、快乐的活下去，至少不要像那个孩子一样……
少女那纤细莹白的手在小男孩的眉间轻抚着，仿佛是想要抚平那紧皱着的眉头，低着头的样子让人看不清其思绪。
幸村在听护士说完注意事项之后转过身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场景。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紫蓝色的眼眸中尽是与平时一般流露出的温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点违和的感觉，但他又说不出来哪里违和…就像是似有似无、不合逻辑的感觉…
“伊斯多维尔桑，医生说这孩子的伤很严重，需要在住院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幸村和弗朗西斯身边走到病房外面，把医生说的情况和护士说的注意和照顾事项都一一对弗朗西斯说了出来，等到把所有东西说完之后，他顿了顿，望向弗朗西斯的眼眸里带着些许的不确定。
这个孩子的伤很严重，要治疗就意味着需要较高的医疗费用，而且看这孩子的情况应该是没有家人愿意帮他的了…除了救了他的他们。“你打算怎么办？伊斯多维尔桑。”
“没怎么办，帮到底就是了。”弗朗西斯笑着摆了摆手，她原本世界上的钱在这里也可以用，来这之后世界意识也给了她许多以做补偿，除去迹部夫人硬塞给她的那些，不能说她非常有钱，但也确实有不少。
所以帮这孩子支付医疗费用对她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关键是怎么处理他以后的生活问题，不过现在暂时不用考虑这些。
“幸村君，今天真是谢谢你了，那孩子的治疗费用我会还给你的，至于其他的交给我就行了。”弗朗西斯笑着说道。
“那可不行，你一个女孩子把所有东西都承担了，对我来说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幸村越来越头，紫蓝色的眼眸里带着温和的笑意，“这样吧，我们一起照顾他直到他痊愈。”
“这样啊，那好吧。”看幸村那坚定的样子，弗朗西斯犹豫地应了下来。
她在无奈地笑了笑，只能想想能在什么地方补偿一下了，幸村精市总是能做到恰到好处地表达自己的情绪，让人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所表达的态度和思绪，但他的方式又总是温和的，让人不会觉得不适，充满着同情心，有着深深沉淀着的温柔，这就是那个被称为“神之子”的幸村精市。
既然拒绝不了，那她就只能选择接受幸村的提议，只是其中的许多事她做多点就是了，本来就是因为她这个孩子才会被幸村带到医院的，已经麻烦他许多了，她也不想再麻烦幸村了。
“伊斯多维尔桑，我出去买点吃的东西回来吧，等下那孩子醒也应该饿了。”幸村笑着对弗朗西斯说道，“你可以先去看看那个孩子。”
心思细腻的他能感觉到和他站在一起时少女的不自在，也能体会到她不想麻烦人的感觉，但这不能成为她把自己分离出去的理由，一起救回来的人，他也有负责的理由。
“好的，谢谢你了幸村君。”
弗朗西斯看着幸村的身影渐渐离远，她叹了口气然后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看到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双眼里带着一丝迷茫和一丝不确定，弗朗西斯嘴角的弧度渐渐加深，“你醒了，这里是医院，你现在很安全。”
“…医院？”男孩子有些稚嫩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他艰难的转了转头，目光在看到弗朗西斯时有一丝涣散，“是你救了我吗？”
“算是吧，还有另一个哥哥，是他把你带过来的。”弗朗西斯走到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伸出手想要替他把已经杨起的被子给盖好，孩子却惊惧的猛地向后缩去，看着他近乎是条件反射性的样子。
弗朗西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在他满眼恐惧的注视下把他的被子给他盖好了。“听着，是我们救了你，你现在很安全，我们不会伤害你，所以你不用害怕，知道吗？”
在说到安全这个词的时候，弗朗西斯的声音特意加重了些，双眼认真地看着那个孩子，仿佛在告诉他，这里真的很安全，他不用在害怕了。
在弗朗西斯强调完之后，房间里便陷入了一片沉寂，床上的孩子依旧紧闭双眼，床边上的少女也静静不语。就这样过了许久，久到弗朗西斯以为她等不了想要先开口的时候，小男孩的声音变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谢谢你。”
“啊，不用谢。”弗朗西斯立马笑着回答。
“我叫弗朗西斯冯伊斯多维尔，来自德国，你可以叫我茜茜。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她的眼里带了一丝喜悦和期待，如果可以，她不希望这个孩子变得没有生气，沉默寡言。
他们都说她变了，他们都说她不再像从前，但人是要向前的，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日复一日，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始终如一。
伴随着时间的流动，她的观点和看法不一样了也是正常的，她不可能一直原地踏步保持不变。当失望积聚到一定程度，还想要她保持积极阳光，那可以说是强人所难。
她可以冷漠看待一切，实力让她拥有俯瞰他们的权力，也许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但她却觉得没什么意思。
多少年了，不论历史跌宕起伏还是文明兴盛，人类都是那个样子，就像马克·奥勒在《沉思录》里说的那样，人们相互蔑视，又相互奉承，人们各自希望自己高于别人，又各自匍匐在别人面前。
争来争去，渴望权力，渴望高人一等，对不如自己的人冷嘲热讽，占在道德制高点上绑架他人，人类作为群居动物，却无时无刻不透露着个体的自私自利，虽说生在这个年代已是幸运，但人类的自私和骨子里劣性却永远不会改变。
一旦教育和法治出了问题，人类就不再是表面上的文明人了。现在再先进也不过是重复历史罢了，不停的轮回，不停的发展，这实在让她兴致厌厌。
不过她不是哲学家也不是政治家，人的本质和人的管理这些东西不在她的思考氛围之内，她只是一个高中生，能做的只是好好学习，承担自己的责任。
其他的东西她不关心也不感兴趣，在纵容自己冷漠旁观的同时，也努力克制着自己要保持清醒，人类这个事物本身让她失望，但她也得明白有些人不一样，不然她就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弗朗西斯的思绪渐渐飘远，眼中的光亮渐渐暗了下来，直到小男孩的声音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我叫胜村阳太，谢谢你。”
“阳太……是个不错的名字呢。”弗朗西斯的嘴角微微勾起，看着他的目光不再暗淡并渐渐变得温和。
“阳指阳光，太意为最，极，意指卓尔不凡，遥遥领先，前途明亮，阳太，你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就像你的名字一样。”
阳太的瞳孔瞬间放大了一下，但随后便静静地看着对他笑的温和的弗朗西斯，眼里看不出情绪，她穿的干净整洁，他脏乱不堪，她笑着的轻易，而他动下嘴角就是皮肉被撕裂般的疼痛，她像个天使，纯洁无暇地来到这肮脏的地方，救了狼狈的他。
“不会有的……”光明啊，那个地方怎么会有所谓的光明呢？他苦笑了下。
“为什么这么说？”弗朗西斯认真地看着他，眉头微皱，“你是不相信自己能做到吗？还是说…你妥协了？”
房间内一片安静，男孩没有回应。
“这么说吧，我可以帮你直到你完全痊愈。”弗朗西斯微笑地开口，看了眼在听到她话语时瞳孔中的亮光变暗了些的男孩子，她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态度依旧温和，“在你痊愈之后，我也可以选择继续帮你，前提是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条件。”
男孩微微抬了抬头，藏在被子里的手紧握着，只是面上不显，“什么条件？”
他会权衡利弊，虽然他年纪小，但如果有人因为年纪而小瞧了他，那就真的是愚蠢至极了。
弗朗西斯依旧温和的看着他，虽然阳太掩饰的很好，但孩子到底还是孩子，男孩眼里稍闪而过精光她没有错过，也许能瞒得了其他人，但瞒不了她。
“先回到我一些问题吧，首先，你原本住在哪里？”
她想弄清楚这孩子的情况，就得问清楚才行，她也想看看这孩子是怎么想的，无论是对自己的生活，还是看待事物的价值观念。
“我住在横滨，贫民窟里。”
“那你为什么会被追赶？”
“我被那些人捉去了，他们逼我做各种事，我受不了就逃了出来。”阳太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语气里伴随着惧意。
“那你还打算回去吗？”
“不会回去的，我不会回去的！”阳太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大声地朝她说道，眼神倔强，语气坚决而果断。弗朗西斯依旧温和地看着他，不做说些什么。
横滨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想踏足的地方了，那是一个和东京和纽约都不一样的城市，那里有着与政府所不同的势力，和或黑或灰或白的产业链，港口黑手党可以说是掌控着这个城市的存在。
他们与政府不同，但政府又允许了他们的存在，这不仅仅意味着黑手党与政府之间的协定与妥协，也意味着横滨在暴力统治下，表面意义上的法治和道德体系已经不太会发生作用。
生活在这里的人除非有一定的机遇或者其他的什么因素才能得以过的体面，不然就因会每天担惊受怕而变得麻木；因没有受到教育而使城市更无秩序；因无法治而更加肆无忌惮……这座城市里处处存在着光明正大的黑暗。
而这也是她不想踏足的最大原因，有些东西，你看不到，就可以对自己说，世界依旧灿烂而美好。
“那么你打算之后怎么办呢？”弗朗西斯淡淡地问到，“还有，你有家人吗？”
“我还不清楚……”阳太犹豫的说道。
“那家人呢？”弗朗西斯再次问到，她看的出来这孩子想要躲开这个问题的意思，但她不打算给他错开这个问题的机会，“你如果想要我帮你，就得把你的真实情况告诉我，如果你有家人，那自己离开横滨对父母不管不顾也是一种错误。如果你有这种想法，那我不会帮你。”
“我有父母，但就是他们把我交给了那些人。”他的声音已经没有起伏，只是那眼中的恨意渐渐填满了眼眶。
弗朗西斯点点头沉默了会儿，不再说些什么，她站起身摸了摸阳太的额头，然后给他递了杯水，“喝点吧，多喝水对你恢复有好处。”
“最后一个问题，你对善良怎么看？”
“或者说，你觉得自己有善良吗？”
少女碧绿色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清澈而明朗，只是他知道这双温和地看着他的眼睛，能轻易地把看他穿。
“没有。”阳太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语气果断。单说善良就太寒酸了，他不以为意的笑了下，“善良是最不值一提的。”
“哦。”
弗朗西斯简短的应了一下，她没有立场质疑这个观点是对是错，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她没有资格劝他善良。
知道这孩子的想法就行了，她不会去否认什么，谁能保证现在想的和将来想的会一直一致呢。
心态和思想是最容易伴随时间而改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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