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黎明前双子】不灭之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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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亚十字教历一六二五年。
七月一日。
魔人族地神部落,斯维因佣金公会辖区。
地神城,晨末。
七月的晨风夹带有燥热,让早起的人们忍耐不住睡意。白云悠然的早上,太阳像一朵烟圈在天空中盘旋,催促人们入睡。
夏天来了,可人们的心却还依偎在初春的惬意里。大家总是在冬季期盼夏天能快点到来,可一到了盛夏却反而更加懒惰。
不过,即使城镇内的居民困倦怠慵,想要怠工。但作为地神城的“唯一政府”以及庇护机构——斯维因赏金公会绝不松懈。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正好。」祁盺掂量着手里的秽物,同时以清亮的声线向“猎人”回报他的统计结果。
「这里总计有五十只食人魔眼珠,一百只哥布林的耳朵。按照公会的换算公式,总计十五枚金币,忍冬级的任务标准。」
说着,他动作敏捷地将天秤上的魔物尸体倒入回收柜,然后把猎人给他的袋子递至前台,「请出示您的花语徽章领取。」
所谓花语徽章,即是公会为每一位猎人发放的捕猎证明。徽章上的图案会根据公示猎人的资历、实力、以及血统镶刻。
公会成员的实力级别分为七类,由低到高,分别是稗子、百结、忍冬、红碎、海棠、倒仙、木犀植物名字区别彼此。
作为第一天上班的新人,祁盺精神抖擞,脸上也挂着职业的笑容。他很重视这个工作,所以很热情地迎接着今天的首客。
毕竟在地神城,没有什么职业比在斯维因赏金公会办事更加荣耀和让人自豪,这是个有脸面的差事,足以羡煞旁人口水。
「花语徽章?哦,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东西。」大厅间的猎人摸索全身,最后从内衬口袋里翻出一块金属。「怎么,新的一月新的制度?以前可不用这玩意,你是新来的?」说着,男人将金属啪一声扣在柜台,身体斜靠,模样饶有兴味。
他笑起来的样子有些小帅,只是不知为何,两只眼睛一只发青一只发紫,看上去像给人揍过,露出牙齿的样子有够滑稽。
「是的,您怎么知道?是卑职办事不力,还是小人哪里怠慢了您?」祁盺讶异地端详起徽章,那上面刻有一支海棠。
他自认他的工作效率远胜他人,至少比一旁还打着哈欠的老员工要高出许多,所以对猎人一眼看穿他的身份感到好奇。
「第三等级的猎人,斯维因公会向您敬礼。」确认证件无误,祁盺向猎人行了个标准礼,「这是您的赏金,请查收。」
「这没多少难度,雏鸡。我三年前就活跃在地神城,所以这里的前台我基本都认识,你的脸很陌生,还是个年轻人。」
猎人浅笑一声,将金币和徽章一同扫进布袋里,然后吸了吸鼻子。利用眼角的余光,祁盺偷偷瞄到了袋子里的物品,但他只看了一眼就急忙收回视线,因为那些物品实在有够“污秽”。「更何况你身上有股特殊的味道,希望待会不要死得太难看。」
语毕,男人披起钱袋就马不停蹄,只给很是疑惑的祁盺留下一个背影,「嗯,还有——斯维因公会向您敬礼,哈哈哈。」
这是公会从建会迄今一直恪守的箴言格训,但此语由猎人之口说出,听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
前台目测他的年纪应该在二十岁左右,猎人穿着一身浆过的麻衣露出胸膛,宽大的及膝短裤显露出精炼的小腿肌肉。
男人头顶一蓬如鸡窝般杂乱的红发,脚踩一双绳草扎成的草鞋,无论是衣着还是举止都十分不检点,可以说是野蛮至极。
「搞什么?让我不要死得太难看?」祁盺目送猎人推门离去,在收支记录上找到了他的名字,「不灭瞳丶沃尔特,真是奇怪的家伙。你猜我在他的口袋里看见了啥?女人的胸罩和内裤。还是带玩具和小熊图案的那种,我估计八成是谁穿戴过的。」
他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想要证明自己所言不虚:「真见鬼,这种货色也是猎人?实在有失公会的水准和形象啊。」
「安啦安啦,那个人就是这幅德行,你新来的不知道,别往心里去就好。」这时,一直坐在躺椅上打瞌睡的同事说话了。
「他八成是因为前天还在这上班的美女下岗了,才对你阴声怪气的。」他伸了个懒腰又躺了回去,「至于那些衣服,多半是他未婚妻的啦。你也别妄自菲薄,人家是狂神族部落,咱们可惹不起,呼呼。」说着,他不一会进进入了梦乡,鼾声如雷。
「狂神吗?你也真是悠闲。也难怪,在这里干了三年还只是个前台,我可不像你。」祁盺对同台的员工的散逸嗤之以鼻。
“这里是公会,这里是公会,我是新人就得按规矩办事。”这样想着,他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自豪之感,美其名曰职业精神。
两百年前的碎片战争重创了魔人,所以在战后很多参战的魔人部落元气大伤,有些甚至连应对魔物和暗裔的倾袭都回天乏力。到目前为止,因为族中战力空虚,妇孺幼童过多,而成年魔人数量稀少的缘故,险些或已经灭绝的魔人族不在少数。
“战士去了地狱,而懦夫则生不如死。”这句话在西林曾经被人口口相传,特别是经历过碎片战争的魔人部落,尤为信奉。
能够以一当百的勇士,大多死在了帕尔高原,而族中又尽是些没有战斗能力和从事生产活动的老弱病残。
在这个魔物泛滥,暗裔横行的西林大蛊中,魔人当时的处境可谓是“天亡我也”,就连三军主帅的后裔也好不到哪去。
而斯维因赏金公会的横空出世,却极大地改变了魔人无力自保的现状,这都归功于曾经的魔族三领袖,地神?斯维因。
不过话虽如此,可祁盺在原地神采奕奕地站了十几分钟却只迎来了寂寞,除了沃尔特,公会的大厅门口罗雀,没有生意。
「早上好,尊敬的猎人阁下,有什么能为您效劳吗?」但正当他打退堂鼓之际,祁盺敏锐地捕捉到了客人的气息。他伸手一抹,头发就像打了发胶一样有型,接着冲门口的“猎人”致以欢迎,「斯维因赏金公会向您致敬,在下定将竭诚为您服务。」
可是。
「晦气!晦气!晦气!先王祝福,别再让我看见沃尔特那混蛋。否则以后我见他一次揍一次,下次不会只有眼睛受伤!」
「明白主人,那请问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备用的衣物全都给沃尔特偷走了,只怕一时半会是无法追回,若是给……」
「我当然知道啦,不用你提醒!那个混账,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竟敢偷窥我换衣服还把衣服拿走,绝对不能饶恕!」
「好的,主人……」伴随着一来二去的愤慨声,祁盺看见大厅里走来了一个美女,准确的说,那是一个美丽的少女。
时值上午开端,但屋外的初晨却朦胧依旧,透过大厅里的天窗门扉,阳光仿佛指间捧留的水花一样流淌了屋内。
淡银色的光辉和木屋特有的暗黄色调交织在一起衬托着她的美丽。只见在台前,厅间,有一位少女正伫立于此。
那束如银河一般,直倾泻到少女膝间的银灰色长发好似能吸收光亮,在白云过滤的晨芒下散发着银色的华美光粒。
娇小的身体搭配一身蓝白色调的连衣裙,让女孩看起来就好像一个不真实的娃娃。只有女孩脸颊上的那抹红晕,和额下那双比酒还要浓郁的血色眼眸,证明了她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美人。
但这位美人现在的心情却有些糟糕,隔着前台祁盺也能感到她的怒意,于是不禁道:「小朋友,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祁盺怔怔地看着她,心想这是谁家的小孩没管好,竟然跑到斯维因公会来撒野?
毕竟少女的身高目测不到1.6旗,稚嫩的容颜也绝对不会超过十五岁——赏金猎人的身份,只会颁发给十八岁成年魔人。
可祁盺想错了。
「小朋友?你说谁是小朋友?」女孩闻言认真环顾四周,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看向祁盺:「你说我?我看起来很小吗!」
「我想是的,主人,您现在的外貌的确很幼小,给人误会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紧接着,一声回音响彻,让祁盺找了许久都没发现声源为何。「才怪!地神城谁不认识我帝林?这当然是个误会但和你说的不一样,你一定不是在说我对吧?」
自称帝林的少女瞪向祁盺面露愠色,她提着一个鼓鼓的皮袋子双手叉腰,这幅娇小样的子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可怜可爱。
「额?不,我就是在说小姐您。这里可不是小孩子能擅自踏足的地方。」祁盺上下打量起帝林的身高,然后得出了她肯定不是猎人的结论,「趁着还没有其他猎人造访,还请您自行离开。若是被别的猎人发现,公会的整体形象恐怕会大打折扣。」
「……」此语一出,帝林的表情就阴沉起来,而祁盺却还在心里嘀咕,公会殿前的门卫肯定在玩忽职守,真是世风日下。
「好吧,我不跟你废话!魔物狩猎,等级忍冬,两百只哥布林的耳朵。扣除手续费大概是十八枚金币,快些打点清楚。」
过了许久,帝林从沉默中挣脱而出。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挥手一掷将那捆皮袋扔在柜台上,同时冷傲地表明了来意。
「唔?你……哦不,您是猎人?这……对不起,我没有想到。」祁盺诧异地开袋查看,只闻到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想必是新鲜的魔物尸体没跑。「您,看起来和一般的猎人不太一样,对不起,是小人怠慢了,我这就帮您审核任务报酬,请稍等。」
一见“来者不善”,祁盺火速转变态度,同时动作快如春风,换上手套将一袋子的猎物都倒了出来:
「这里总计有二百只哥布林的耳朵,和您说的一样。按照忍冬级的任务标准计算,‘十耳朵一金币’,总计二十枚金币。」
这种转变也让帝林稍稍有些满意,她不久前才给人折腾得够呛,如今能被人尊重也着实欣慰了许多,气也消了一大半。
不一会后,祁盺摘下手套拿出一副放大镜,「免除手续费作为向您的赔礼,拢共二十枚金币请出示您的花语徽章领取。」
这是他一片好心,利用职务之便免除小费哎换取猎人的原谅。但祁盺想的周全,却不料这对帝林来说很是不满:
「徽章?为什么要拿这个东西?我来地神城快三年了,除了第一次领取任务的时候,还从没人敢让我拿它来证明身份。」
帝林不悦地挑起了眉毛,她光是跟这个不识相的前台“嘘寒问暖”,就耽误了好几分钟,现在他竟然还蹬鼻子上脸了。
「嗯?可这是每一位猎人都得遵循的程序。你如果不出示证件,卑职就不能在收支明细登记,我也不能向您支付报酬。」
祁盺有些傻眼,没想到上班的第一天就连续摊上两个怪人,「况且没有徽章,以您的样子,恐怕没人会承认您是猎人。」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实在嘴欠,因为他看见帝林的表情先是发青然后发紫,估摸着差不多就要爆炸了:
「小砸,你是新来的?我看你是生面孔,晾我一边的事情咱们可以一笔勾销。」少女抬起下巴,眼神睥睨似要俯瞰众生。
「但你要是再得寸进尺,我可不会给你好脸色看。我来斯维因公会领取赏金向来不会佩徽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语毕,她神情如雪地凝视祁盺,但因为身高和容颜怎么看都和做工精巧的洋娃娃很像,所以帝林轻蔑的样子很是无邪。
「回禀猎人阁下,祁盺的确是今天刚上任的前台接应,没有照顾到帝林小姐您实属抱歉。」凝视了会帝林的眼睛,祁盺只觉得身体发怵,于是连忙挪开了视线,「但正因为我是不清楚阁下身份的新人,所以才会小心地按照公会的规章制度办事。」
他才来地神城不久,这里常驻的猎人他多半也不相熟,所以不像那个同事,可以自顾自地在一旁打盹——因为他有人脉。
然而。
「砰——!」
「人类!」只见说时迟那时快,祁盺还没来得及陈词辩解,帝林一巴掌就拍在了柜台上,对他的人类身份视如敝屣:
「我不管你是怎么获得这份工作的。」说着,少女从帽檐下投掷出吓死人不偿命的眼神,「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就算你不知道我是猎人,但狂神不灭瞳的名号你没听过?」
帝林愤愤地把手从凹陷变形的钢制前台拔出,她身高还不到祁盺的胸脯,却把他给吓得魂飞魄散。
「我是狂神不灭瞳的族人,同时兼任少族长和公会冒险顾问,不是小朋友,而是一名猎人,等级倒仙——!」
这一巴掌唬住了前台,也把那名同事从睡梦中惊醒,「嗯嗯?怎么回事!有人敢闯斯维因公会?还想不想活命啦!」
胖子同事从缩成一团的状态伸展而开,他只看了帝林和祁盺一眼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一个小碎步就来到他身边掩耳而吟:
「我去你大爷?我说谁不想活命了,原来是你小子!」他拽着祁盺背对帝林,接着道:「你惹谁都好啊,咋惹毛她了?」
「蛤?怎么回事?她是谁家的千金大小姐嘛?」祁盺一脸无辜地被胖子怼了一胳膊肘,「这事很严重?我只是说她小。」
「我的亲娘咧!你入职的时候没看工作手册吗?上边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所有工作人员都不得说不灭瞳丶帝林小!」
胖子义正言辞地狠磕他的脑瓜,「你闯大祸了!这位小姐不但是猎人,还是投资公会的老庄之一,城里最大的那座庄园就是她的,而帝林大姐头最恨别人看不起她,碾死你他只需要一根手指!」说着,胖子竖起拇指做了个捻东西的动作。
「这么严重!」祁盺被吓得不轻,「我只是说她年纪小而已啊?她再怎么目中无人,也不至于这样一说就生气了吧?」
这样说道,祁盺还躲在柜台下比划起少女的身高,「还有那个老庄是什么东西?我们这样放着她不管真的好吗?」
「啊?你只是说她年纪小?这就好这就好,我还以为你说她那里小。老庄,就是股东的意思,比如这间大厅就是她出资装修的。」胖子指了指天花板和两人脚下的地毯,「你不知道,刚才那个沃尔特就是她的未婚夫,你觉得她现在心情会好吗?」
「蛤?这才多大就有未婚夫了?不对不对,这帝林的年纪到底多大,还有你说的那里是指哪里?」祁盺面露寒意。
「那里就是这里呗!」胖子戳向自己的胸部,「大姐头今年十八了,但是这里五年没变大过一寸,所以我们都很避讳。」
接着,他又为祁盺指点迷津:「听着,你还没踩到雷就有好转的机会,现在上去多说些好话,人家可是高血统的魔人。」
“高血统吗?”如此嘀咕一声,祁盺站起身,好奇地打量起帝林脑袋上的猫耳道:「抱歉耽误您如此多的时间,卑职孤陋寡闻,这就将您应得的金币归还于您。」他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掌把金币推至身前,一双小眼睛谄媚得卑躬屈膝到了极致。
“征服她,你行的!”胖子在一旁不断打颜色,但他越挤眉弄眼祁盺心里越没底,特别在他看见帝林摘下帽子露出耳朵后。
为什么没底?因为他现在才察觉到眼前的少女不是善类。她取下礼帽的头顶有一副猫耳,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血统证明。
魔人族之所以能在万年前雄霸天下,靠得就是他们体内的蛮荒血液。那是古代种的血,也是天生的不屈者荣誉。
魔人继承的血统越纯正,那么他们能够使用的赋形就有多强大——而帝林在没有开启赋形的状态下就拥有了返祖化现象。
那对猫耳,还有那双红眼,象征着远古神话中的不灭瞳,那是和战神齐名的狂热疯子。
而现在,自从碎片战争结束,魔人族就日落西山,所以对于血统纯度高的族人,魔人会为他们赋予特权。
就连公会也不例外地对这些“继承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必帝林也经常仗着身份的便利无视公会的佣金条例。
“可我刚刚却偏偏要违背这种特权。”祁盺忍住了擦汗的想法,暗自抱怨起这份工作的来之不易。“这可真要命。身为人类,在西林群山工作生活本就是一件空谷足音的罕见事情,更别提地神城还是魔人的大本营了。
而魔人在两百年前便战败在以人类为主要成员的守卫者联盟之手,虽说祁盺没有歧视魔人的意思,但他们可未必这样想。
只是。
「你们当我是聋子吗?自以为是地躲在暗处妄自腹诽,听在我的耳朵里,莫名地让人火大呢。」帝林的眉头抽搐不停。
「知道吗?斯维因公会的员工手册为什么有不要惹我那条,因为那是我要求加上的。」说着,她走前两步,红眼猩然。
「……」而胖子则自觉地退后两步,他指着祁盺示意自己很是无辜,请帝林大姐头千万不要怪罪到他身上。
「让我猜猜看,你会回答知道还是不知道?帕比,你说呢?」不待前台回复,少女把一朵缎带托在了手心,那正是礼帽。
这是顶做工精巧的花圈,白色的花边而浅蓝色的缎带交相辉映,像极了浮游在地平线尽头的蓝天白云。
「我猜他什么都不会说,嘻嘻。」而与此同时,在顶部镂空,用来容纳猫耳的帽子取下的一瞬,“礼帽”竟然开口说话了。
“帽子会说话?这是腹语还是我出现了幻觉?”就在祁盺以为猎人在变戏法捉弄他的时候,令他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了。
只见在两人的视线中,那只礼帽忽然开始了犹如隐形的褪色——帽子的色彩逐渐暗淡,眼看就要同玻璃一样透明无色。
不止如此,在帽子“消失”的同时,构成它的布料还出现了渗水的痕迹,可帝林的掌心却并没有水,这让祁盺很是惊异。
「是吗帕比?我也这样觉得,看来我俩想到一块去了。」猎人习以为常地轻笑嫣然,随后把手中的物体成团紧握。
「难得我们能思想统一,既然如此,何不用实践来加深一下他的印象?免得下次接待我的时候,又忘记本小姐的名讳。」
语毕,帝林一个箭步踏裂地板,一直摆在身前的玉手也呈抹喉之势袭向祁盺。「你在斯维因工作,就得有真本事才行!」
「咵嚓——!」一声脆响传递,祁盺还没看清猎人指间到底作何变故,他就感到鼻尖一凉,原来竟是帝林动手了。
少女的整套动作利落有序,一个屈伸探手身体前倾,脚跟像铁打的一般巍然不动,五指生风险些戳瞎祁盺的眼睛。
“这是魔导生物?”前台哀哉沉吟,但好在他是个练家子,在帝林转腕的一恍就看穿她的举动,不然现在一定给抓破了相。
「帝林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在下虽然职权卑微,但姑且算是公会的成员。就算是猎人,也不能无故向我动手。」
祁盺机敏地后跨一步,接着不待帝林缩手冲锋,他竟然“反客为主”双手拧住猎人的手臂夹在腋下,大有一夫当关的架势。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应变,比起帝林刚才的攻击也当仁不让,如此也让少女看向祁盺的眼神炽烈起来:「什么意思?当然是看你不爽了。不过你还真有两下子嘛。」
帝林自觉刚才的突袭足够迅猛,却不料祁盺的反应比她还快,「果然活在西林的人类就是不一般啊,跟你们组长学的?」
言后,少女松了手上的劲道转而晃起了五指,示意自己不再攻击。「怎么了,觉得很突然?这可是给新人的见面礼哦。」
「但我可不这么想,帝林小姐。你发起的攻击带有杀意,如果我刚才的反应再慢上两拍,我的脸现在一定血肉模糊了。」
祁盺吞了口唾沫,纵使帝林冲他打趣微笑也没有放松警戒,左掌一直攫住帝林的“铁手套”:「见面礼可不能太过血腥。」
他会这么后怕也不无道理,因为在祁盺关节技之下,猎人所佩戴的武装锋利足以撕碎任何形式的**,更何况他是人类。
那是一具即使在黑暗中也能闪烁出慑人寒芒的冰冷杀器,流线型的身躯滑若海豚,边缘处如鹰喙般的弧度让人心惊胆颤。
“若是给这玩意擦到半点,我以后还怎么靠脸吃饭?”一想到那些魔物尸体上的整齐切痕,祁盺心里就直发毛。
但这份带着杀意浓厚的既视感,却被帝林头上和身下摇曳抖动的猫耳和茸尾给冲淡,最终变成了衬托帝林美貌的装饰品。
「浴血啖腥可是魔人最享受的乐趣,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欢迎你啊?」帝林咧嘴一笑,「它叫‘狮王的片手’,喜欢吗?」
对于动辄就是杀手锏,她没有任何的自责反而觉得这很有趣,「如果不喜欢的话,我还有更多方式欢迎你,敬请期待。」
狮王的片手,狂狮的沸腾。这是由秘银等稀有金属构成的“拳套式武装”,同时也是由魔导生物,一手塑形的前身礼帽。
所谓魔导生物,即作为法术媒介被广泛开发之后,将魔导装置与生物进行结合,衍生的一系列具备生命特性的魔法科技。
例如帝林手上穿戴的这只,便是魔人在碎片战争时期的生物改造中,非常稀少的完美案例:它拥有自我意识,并且活着。
而它的原型材料则是低级魔物中,以极高的物理抗性和自愈能力闻名的史莱姆,它不仅能随意变形,还能陪你聊天解闷。
在变形为“狮王的片手”状态下,帕比会变成一副虎指,同时短暂地进入无意识状态,直到使用者解除该形态才会恢复。
虎指的指肚处配有尖锐的刀锋,中指处装载有“移动用钩爪”和缆绳。具有十分不错的抗击打、耐腐蚀以及耐高温的属性。
并且还可以作为法术触媒持续使用,是帝林永远不会离开身边的武器。
「这种期待还是还给你做嫁妆吧,小人承受不起。」祁盺怒目瞪起,右臂夹紧帝林的手腕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帝林小姐,你可知道你现在的举动有多么愚蠢?方才要求你出示徽章可能是我的过错,但既然你率先出手,就休怪我出一口恶气!」
这可不是虚张声势,毕竟祁盺能在地神城谋得一职,本身的实力就不可小觑,之前和帝林的恭维也只是在贯彻职业精神。
撇开他有公会撑腰一点不谈,祁盺作为一个珏天人,曾经修炼过武尚的拳法和武道,因此在拳脚方面的对抗上胸有成竹。
“更何况公会的规章制度森然严明,就算那个组长成心要刁难我,但猎人先动手的话我就有可乘之机。”摇头甩开突然浮现至脑海的上司嘴脸,祁盺放开肩膀顺着帝林的手臂掐住了她的肘心:「还愣着干什么?去把组长找来,有猎人来‘踢馆’了!」
被祁盺的叫喊惊醒,一直杵在原地观望的另一名前台才匆忙行动起来。「我去去就来!」只见他推开柜台的闸门就一溜烟跑开,且留下了一人一兽僵持在门口。大厅内四下无人,安静得令人烦躁。
「恶气没看出来,口气倒挺大的,你今天起床之后没刷牙嘛?怪难闻的。」帝林等到旁人离去才开口打破寂静,同时假惺惺地吸了吸鼻子,「小砸,你很有勇气。本小姐最喜欢胆子大的人了,因为这种人在受到挫败后往往会哭得很可笑。」
猎人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接着红瞳中骤然开始了翻云覆雨,似要将暴风雨前的宁静彻底吞噬。
「多说无益,但在下不得不承认,我的确很有勇气。」祁盺站稳脚跟,身体绷紧像弓箭的绳弦,随时准备还击。「敢问帝林小姐今年芳龄几许?能够自由使用赋形,想必早已成年。但可悲的是,阁下那还是太小了,一低头就能看到自己的脚趾。」
语毕,前台先生露出了嘲讽的笑容,看在帝林眼里,他的脸上就好像写了“自寻死路”几个大字。
「……」
此语一出,帝林整个人都僵直在原地缄口不语。她忽然觉得自己送得礼实在太轻,还得加一门糖衣炮弹才够饱。
毕竟已经五年了,整整五年帝林没有再长高过一微旗。起先帝林并没有太在意,但直到她发现妹妹的身材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丰满,而自己的胸脯却还像个搓衣板的时候,她才追悔莫及。
这五年来她问遍了族中的巫医,术士,但没有一个清楚自己为什么不再长大,也没有人能让她再长高那么一毫标准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她还是女生呢?帝林低头,果不其然视线掠过一马平川的胸脯,真的就这么看到了她的脚尖。
顿时,无数的黑线从帝林的额头处冒了出来。她恼怒将手将左手握拳,随即“心平气和”地眯着眼睛微笑说道:
「不知道整个斯维因公会的大厅值多少钱呢?我要是全部砸了的话,你应该赔得起,对吧?」语毕,少女睁眼骤然发力。
接着,她抬腿一踹,纤细的小腿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钢皮木骨的柜台踢裂搬家。
霎时间,沉重的前台像一枚炮弹,让祁盺不得不解开关节抱头鼠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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