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005卑微者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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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亚十字教历一六二八年。
六月二十七日。
莱恩之域，米斯特家族领地。
黑若森岩后城堡，正午。
??
真皮绒芯的座椅虽然舒适柔软，但雷诺倚靠其中却并不觉得多么惬意悠然。
与之相反，他的后背淋漓大汗，内心亦是紧张万分，生怕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被人耻笑，丢了家族的脸面。
这里，是坐落于精灵圣域北部边境的岩后要塞内厅。要塞凭借着地势险要，曾数次拦下魔人族大军的进攻固若金汤。
其深黑色的基岩由三大家族联合出力筑起，它高耸拔天的城墙则能让任何侵略者望洋兴叹。
在米斯特境内的居民常常会这样夸耀：“黑若森下的岩之皇后是大地的妻子，诸神在上，先王会永远将胜利铭刻于此。”
由此也可见，这座巍然不动的城堡在精灵的心目中拥有多么崇高的地位。
它是继北方黑若森后，莱恩之域防守力量最为强韧的不落太阳，洗涤了鲜血的城砖将永世长存，精灵王会守护着这里。
??
可是在两百年前，这座要塞却在恶魔裔和混血种混编军队的倾袭下，骤然瓦解。哦不对，眼下最要紧的并不是这件事情。
??
「修酱——！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午餐后的清茶里要多放两块方糖吗？你又只放了一块！小气鬼修，哼——！」
在偌大的穹顶厅堂之中，一道嗲气十足的女子柔音赫然回荡，就连黑紫色的墙壁也不堪其柔，小心地合上了双耳。
“清茶里放糖，这究竟是有多重口味才干得出来啊？都说当今米斯特的家主嗜糖如命，没想到竟然如此走火入魔……”
那道轻音也惊得雷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这也是让他头疼不已的问题所在：
「小姐，您今天摄入的糖分已经超过伦勃学士定下的指标。要是再这样豪饮下去，您恐怕又要绝食三天才能减肥成功。」
在雷诺左侧，一名笑脸盈盈的侍者踱了过来。那个身材精瘦，但却满脸油光的男人，穿戴着整齐的下黑上白仆人套装。
一双皮鞋擦得铮亮闪耀好像能当做镜子使用，一身笔挺的衬衫上打起别致优雅的红色领结，给人一种专业规范的感觉。
侍者只一躬身抹手，便撤下了被一饮而尽的瓷质茶杯，接着笑眯眯地为米斯特丶拉斯特缇娜递上一盘“甜点”：
「您知道的，伦勃学士他千叮呤万嘱咐让我监视您在会议中的用餐过程。所以这是今天最后一盘蛋糕，请您珍惜食用。」
语毕，侍者恭谨地一鞠躬碎步离开，将端下的餐具放进了储物戒指里。
他从头至尾都保持着一脸笑意，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让雷诺不寒而栗，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些什么。
「米修——！伦勃他欺负我，你为什么也要跟着瞎起哄。咱想吃醉咖啡，还有马卡龙啦。没有甜味的蛋糕和不经加工…」
「的面粉有什么区别嘛！我要抗议，我拉斯特就是为了甜食而生的，你们不能剥夺我的兴趣，哦不，是我的生命才对！」
而正当雷诺暗自为侍者的职业精神竖起大拇指之时，那道能让人打战不止的甜腻声音却再度传出：
「不会品尝甜食的精灵不是好族长。吃不到甜的东西的世界，又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呜呜，说是蛋糕味道跟水一样。」
此音只应天上有，它让场间所有人都无可奈何地咽了口唾沫，然后默默掩面，抽搐着忍俊不禁的脸颊不知该说些什么。
声音的主人便是如今镇守黑若森全境的掌脉人首领——米斯特丶拉斯特缇娜。
她有着一双宝石般湛蓝的眼睛，满脸嘟囔地扯着仆人的衣袖乞求哭闹，一点也没有位高权重者的端庄典雅。
「不，小姐。您的生命是属于米斯特家族的，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威胁它的存在。因为莱恩之域还有数十万的同胞需要…」
「您的庇护才能存活，所以为了您的健康着想，我兹以掌脉人全体成员授权的甜食处罚官的身份警告」
但当着各位家长的面，被“公主”称作米修的侍者可谓是艺高人胆大。
他的全名是米斯特丶修伊，米修是缇娜对他的昵称，且被口口相传最终成为他的代名词。
米修动作颇为强势地甩开缇娜的小手，接着罕见地睁开了眯眯眼，露出那双如一泓深潭的紫罗兰色眼睛：
「若您再敢无视奉劝，那么我会将您今天的所有抱怨，尽数转告给此次随行的近侍们。想必您也不想让属下们心寒吧？」
「还请小姐您三思考量，您的身体状态已经每况日下，不比昨日，要是再病倒一次，我们这些下人可就群龙无首了呀。」
他一点面子也没有给小姐留下，甚至还摊出了数十万同胞生死的底牌，势必要将她的甜食之心腰斩扼杀。
不过米修这么大义凛然地斥责实乃情有可原，要知道这个撒娇卖蠢的公主殿下，曾经连续三个月只靠吃甜点度日。
在她被人发现躲在地窖里之后，拉斯特的体重狂飙甚至到失踪前的十倍之多。
人也憔悴得像秋后黄花，比灵畜草原上最壮实肥猪还胖。迫不得已，米斯特全族才勒令限制她的每日进食。
接着，仿佛被侍者的眼神给吓到，缇娜鼓起了腮帮：
「呜，我知道了啦。每次都说不过你，我吃就是了啦——呜哇，这是什么糟糕的口感，没有甜味的东西简直是毒药嘛！」
「唔唔唔——！呸呸呸，这块蛋糕干巴巴的，是给精灵吃的东西吗？给人吃还差不多！呜哇，我要吃奶糖啦（打滚）！」
抛开那个奇怪的“甜食处罚官”身份不谈，侍者的一席话倒是颇有效果，只用了三言两语就让拉斯特败下阵来。
只见在透明瑰丽的水晶桌一侧，一位体态婀娜的女子正端着一副刀叉，要死要活地往嘴里塞着没有颜色的面包。
精灵艳女有着一头堪比绵延绿野的翠色秀发，一身华丽至极且打满缎带的晚宴礼服凹凸有致，眼睛清透得可以媲美蓝天。
这令人根本无法想象，拉斯特在几年前曾经是一个肥头大耳，体重五百公斤以上的“巨人”。
不过也好在，此刻的缇娜可以算做一位美女，不然要雷诺听一只肥猪在这无病呻吟地瞎嚷嚷，他只怕会英年早逝。
「呵呵，拉斯特啊。米修他说得不假，你真该好好地规范一下生理作息。过度进食糖分不仅会使你胖得比车轱辘还要…」
「粗壮，而且还会患上糖尿病。等到你真得了这种不治之症，该不会连自己的排泄物也想饮用吧？我可是早有耳闻哦。」
这时，一道粗犷沙哑的声音猛得炸响打断了主仆二人转。雷诺循声望去，只见在圆桌的右侧坐着一位胡须浓密的长者。
「糖尿病就是精灵的身体处理不了过量的糖分，最后通过尿液排至体外。嘿嘿嘿，我可真是憧憬您饮用尿液的那天啊。」
老者的表情松弛枯槁，若不是他有着一身壮硕的肌肉以及一双黑黝黝的小眼睛，雷诺几乎以为是木乃伊在讲话。
「切——！如果尿是甜的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诺顿你敢质疑我的美食之心，自己还不是一脸陶醉地摆弄着那…」
「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如果我这有一件极品的泰坦机械，需要你舔我脚趾头才会把它让给你。你恐怕早就六神无主地…」
「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然后把我搽的指甲油也舔得干干净净。米修你说对不对嘛！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
「觉得我在说谎吗？作为我的专属男仆，你倒是帮我出出气呀，光假惺惺地对着我笑很吓人的诶——！」
拉斯特指着老人的鼻梁破口大骂，一旁伺候她的米修也难得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向着诺顿掉头哈腰地道歉，赔罪不止。
「哼哼，我承认我会这么做，但前提是你拥有泰坦级别的智慧，而不是光有它的体积。瞧瞧你的胸脯，那朵气球已经…」
「快要爆炸了。缇娜你要是再不减肥，构成你脑容量的物质，都会跑到胸和屁股上去，这可是名副其实的胸大无脑哦。」
说着，这位面容慈祥但却毒舌不已的老者，往嘴里衔了一根雪茄。在招手让他的侍者点着烟草后，继续吞云吐雾地说道：
「泰坦的知识可不是埋在墓地里的钻石，它比世间任何真理都更为稀有且具有价值，形容为凤毛麟角也不为过，又怎…」
「么会被你这个吃糖像嗑药一样的白痴获得呢？当然了，你要是真的有，我会立即收回这些话，然后像条哈巴狗一样…」
「匍匐在您的脚边可怜地摇起尾巴。只是遗憾，拉斯特你不可能会有——对吧？我最聪慧的孩子，茉莉奈丶坦森莱哟。」
语毕，诺顿呼出一口浓烟恣意地大笑起来，他脸上的皱纹也有规律地起伏活络，一头白发比冬天里的雪地还要皑皑耀眼。
诺顿打扮着一幅学者的装扮，除却头顶没有戴着象征博学的礼帽，灰色的教士长褂和一副镜片颇厚的老花镜一应俱全。
他便是当今蒸蒸日上且如日中天的茉莉奈家族的大家长，茉莉奈丶诺顿。
作为机械工程学的一座权威大山，即便只是在和拉斯特互相嘴炮，他手里的家伙却依然叮铃作响不知道在摆弄什么物件。
「咦？唔……我，我想应该是这样吧？但是…师傅您说得有些……有些不符身份。米斯特的大家长虽然有些贪吃，可…」
而紧接着老人的发言，一道娓娓低吟却又空灵纯净的声音，如咏叹调一般净化了场间的气氛：
「她毕竟和您坐在同一张圆桌上。作……作为三大家族职权最高的三人之一。我，我想大家可以更加和谐一点，不用…」
「这么一触即发的。我——我不太会说话啦，希望各位能够原谅我的斗胆发言，就……就是这样，呜呜呜。」
那是一个目光畏畏缩缩，即使躲在诺顿的靠椅背后，也满脸通红害羞赧切的人类女孩。
她穿着一双短帮革靴，藏在椅子后面让雷诺只看见了一个头。
不过介于隐精灵视力极好的缘故，他还瞅见少女身上披着一件深蓝色的外套，和一条蓝白交织的百褶边短裙。
坦森莱有着一头比海更湛蓝，比天更深邃的如瀑长发。双马尾柔顺如丝绸，流畅而又磅礴地倾泻在她窈窕纤细的双腿上。
“真想赞美她是蓝色之美的极致，如此干净的瞳色和不拘一节的三千青丝，就算是阿丽儿再世也不可能比得过吧？”
雷诺以一种欣赏艺术品的心态暗想到，但可惜她不能让他大饱眼福，因为少女实在是太怕生了些。
坦森莱一和雷诺对上视线就连忙缩进了阴影里，这令他觉得十分遗憾，毕竟这么漂亮的女孩可不是哪里都能见到的。
再加上让雷诺觉得美中不足的一点：她戴着一副厚重的圆框眼镜，这是近视的标示，也将坦森莱的精致五官挡了个严实。
「咿呀——！坦森莱，你终于肯说话啦？还是替姐姐我当辩护，咱真的好开心呀。快过来让我抱抱，姐姐可以喂你吃…」
正当雷诺沉浸在奇怪妄想中时，缇娜又打开了话匣，一脸欢天喜地地向坦森莱表白道：
「糖哦！就算我不能再吃甜的东西，但只要有人替我享受，拉斯特我就很满足了。呜哇，你别躲起来嘛，真是太可爱…」
「啦。我就喜欢你这种甜腻腻的小孩子，可惜你是诺顿的弟子而且还是人类，不然真想抱回家当宠物养起来呢，呼呼。」
拉斯特杏唇大张，看着坦森莱几乎要流出口水，最后还是让米修帮她擦去了哈喇子。
“果然长得漂亮的女生，不论性格是否开朗总能惹人怜爱。”
这样想着，雷诺不由露出苦笑摇了摇头。因为他在这张圆桌旁已经坐了一整个上午，可是那四个人却从没有搭理过自己。
此行前往岩后要塞，他没有像另外两位家长那样携带数量众多的仆从，仅仅只有筱蔷形影不离地跟在他的左右。
再加上他和筱蔷两人的年龄就算加起来乘以十，也没有诺顿一半的岁数高，所以他也不好在其他人争执的时候置喙插嘴。
要知道，这张看似格局朴素，做工也不甚精巧的水晶石桌，便是管理莱恩之域，权势最大的三位家长的控世棋盘。
只有历尽政治与权力的腥风血雨，看遍平民死伤无数的漠世者才能稳坐于此。
“哪怕被人无视并不好受，但总有一天我会以正式的家长身份端坐于此，而不是作为族长代理连话语权也无法拥有。”
暗叹一气，雷诺回想起三天前和“阿丽儿”相遇的那个午夜，也不知道她最后有没有履行诺言，带银逃出生天。
「哼，看看你这幅熊样，拉斯特。哪怕是痴汉看见女神也不会像你这样无理取闹。我真的搞不懂，两百年前那个人称…」
「‘极寒白昼’的女魔头哪去了？是什么让你性情大变，又使你变成了牙缝里的蛀虫？你吓着这孩子了，她很怕生但是脑子的智慧却是一流。茉莉奈家全指望她了。」诺顿一声不屑打断了雷诺的思考，缇娜也接过了他的话头再次嚷嚷起来：
「因为人家很无聊嘛，那个耍大牌的十亚天空王迟迟不肯出现，人家当然要找点乐子寻寻开心啦！真是气死人啦——！」
说着，她又瞅向了老人的椅后：
「坦森莱哟，姐姐可是老早就注意到你了呀，怎样怎样？你难道不觉得诺顿很顽固不化，只是一个空有包袱的死老头？」
「有没有考虑过，跟姐姐一起去帕帕古盆地观赏‘女神的微笑’呢？那儿的景色很漂亮哦，比满是雾霾的茉莉奈不知道…」
「好多少倍，而且发生暗裔入侵的案例也很少，你要是有空的话，姐姐会随时在后庭欢迎你的到来哦。」
拉斯特放下了刀叉，双手合掌枕在右颊一脸的陶醉。
「……」
不过，蓝发的少女却依旧支吾着躲在角落。她用试探性的眼神悄悄看向诺顿，在没有得到他的许可前不敢妄自开口。
「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罢！坦森莱是我们茉莉奈家族的骄傲，她的未来会被诸位学士捧在掌心视若明珠，又岂是你的三…」
「言两语可以轻易动摇的？嗯——？虽然她现在的确害羞了些，但对我抚养之恩的感激可绝对是心无二意，先王作证。」
诺顿挥手，将少女的毛茸茸的脑袋按在掌心。接着他似乎厌倦了和缇娜的拌嘴缠斗，埋头拨弄起挤满一桌的齿轮杠杆。
那是一摊他从莱洛那儿获得的机械废品，金属的形状扭曲得面目全非，只让认看出来一个用来将灵脉蓄能的压缩装置。
这是个新奇的玩意，因为原始灵脉的不稳定性造就了其难以被人为操控的特性，可这个装置却是用来压缩它的。
这使诺顿感到费解，所以他醉心于探索其中的奥妙，不再露出任何与人争斗的神情。
「唔——！无趣无趣，你们一个两个都毫无风趣可言！究竟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啊？现在可是在打仗诶！为什…」
「么大家都一脸淡定地傻坐着啊，我们是来岩后城堡商榷国是的不是吗？十亚王放了我们一上午鸽子，是想闹哪出嘛！」
一时间，随着老者的沉默不语，硕大的厅堂也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某人肚子里的咕噜声在蠢蠢作怪。
拉斯特显然对安静的气氛感到不悦，不迭地用餐具敲打瓷盘发出噪音：
「那什么天空王以为自己很拽吗？我们可是莱恩之域的三巨头啊！凭什么能让他如此嚣张，甚至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
说着，眼见自己的哀嚎无人回应。缇娜语锋一转，两只眼睛大得赛过鱼丸，瞪着雷诺就是一句嗔怪：
「呜哇——！我受够了！你们难道都是木头不成？诺顿你要摆弄那堆破铜烂铁多久，住我耳朵里的妖精都要给你磨秃…」
「了！还有那边那个小白脸，你的屁股是给谁粘在椅子上了不成？一上午不见你吱一声，像个傻瓜，谁来陪我聊天嘛！」
此语一出，刚想上前说服拉斯特的米修也扭头看向这边，目光飘忽不定，让人猜不到他的用心。
唯一让雷诺稍感欣慰的，就是坦森莱也朝这边投掷了好奇的眼神，这让他有些安心，以及诺顿没有偷瞄自己。
但即使如此，雷诺还是觉得头大了一圈，因为承受侍者的视线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的脸就像被百十根针扎一样瘙痒难耐，愣在座位上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呃，这？」雷诺想装傻瞒混，但转念一想，自己好歹也是奥维尔家族的代表人。
“要是吃瘪之后还和颜悦色，给族长知道了，我和筱蔷恐怕会被他吊起来打。”一念及此，他鼓起勇气对拉斯特说道：
「唔嗯，没想到我的不言语会使缇娜殿下感到如此不愉快。雷诺在这里衷心地向您表示歉意。毕竟我只是代替政务倥…」
「偬的父亲赶赴此次会议的小人物。在下自认没有，在座各位家长的豪迈魄力以及相应的资龄，所以选择了保持沉默。」
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雷诺站起身对拉斯特深鞠一躬聊表歉意，接着对漠不关心的诺顿也重复此举，行为德体而又雅致。
「嚯！你真的不是哑巴？米修你看嘛，我就说他一定会说话的对不对，这一次我打赌猜对了哟，能不能赏我块糖吃呀？」
但出乎雷诺意料的是，缇娜非但没有接他的道歉，也没有继续刁难，反而可怜兮兮地别过脸，冲着侍者索要起了奖赏。
「我有这样说过吗小姐？虽然雷诺大人举止委婉礼节到位，但我并没有答应您可以放松戒律。还请您不要难为小人呀。」
米修含笑递过那盘拉斯特没有吃完的糕点，以实际行动断了她暴饮暴食的念头。
那是一支纹有青釉彩绘，直径只有巴掌大小的瓷碟，上面盛有一块让人毫无食欲可言的全麦蛋糕。
而之所以说这块面包会使人毫无食欲，是因为它由米斯特知识最渊博的学者，用魔法材料烹饪制成，营养价值MAX。
“我保证能让女王陛下，不，那位甜食公主吃上一口就会想要升天。相信我，这是绝佳的节食食品！没有比这更赞的啦！”
伦勃学士是如此慨慷激昂地向米修保证过，所以侍者无时无刻都不忘让公主殿下食用此物。
「修——！不要！不要让这坨东西靠近我！我一看到它就会感到窒息还有肚子疼……NO，我真的快恨死你和伦勃了！」
拉斯特泪眼婆娑地旋摆起双手，仿佛米修拿给她的是一团秽物，令人看上一眼就想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小姐您对含甜味食物毫无抵抗力？对付您，属下只能使用这种方法，还请您不要见怪哟。」
说着，这位一脸淫笑的“绅士”以不容人抗拒的架势压向缇娜，场间的气氛也随着他们的搞怪奇怪了起来。
“该说我真不应该把这次会谈看得太重吗？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掌权者，竟然都是这样一幅糗样，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雷诺默不作声地哀叹一声，刚鞠完躬的身体卸力一瘫，就这样坐了下来。
他在会见其他家族的大家长之前，还曾心怀揣测：米斯特的族长一定斯文大方，而茉莉奈的则稳重肃穆，让人倍感其宏。
身为精灵圣地享负盛名的三大家，他们中的每一位家长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也让雷诺心怀向往。
他那威武严肃的父亲就是他的最好榜样，雷诺无数次地妄想过，他总有一天会坐稳这个位置，替银伸冤平反。
“可此刑一见才知道，原来两人都不过是徒有虚名的‘顽童’，距离我想象中的权威贵胄还有很大的差距。”
这样想到，雷诺无奈地低头凝视。
幻想破灭得太快让他有些失落，于是他只好注视起堆放得很厚，每一沓都有金砖重量会议文件查看起来。
??
不过。
??
「奥维尔丶奈德那家伙还是老样子嘛？说什么政务繁忙，谁知道他在哪里红灯绿酒啊？哼，还是个不中用的孩子。想…」
「当初他满月的时候我还抱过他，现在竟然连我这个老不死也忘记了。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参加族议，异想天开！」
就在雷诺不满于主仆二人的胡闹，开始烦躁地审阅报告之时，诺顿嘶哑的声音却再度传开：
「怎么，难不成我说得有错了？像你这种自以为是，觉得高层人员的投手投足幼稚可笑的年轻人我见多啦。你心里肯…」
「在想，拉斯特和米修明明互为主仆但行为举止却荒谬至极吧？哈哈哈，我猜对了？你可别哭鼻子啊，我这人就这样。」
说着，诺顿一搔那双角质化极其严重的耳朵，将老花镜的镜框移上了鼻梁几分，最后又着手于眼前的工作中去了。
「……」
被诺顿一语中的，雷诺的表情变得精彩至极但却不敢发火。
但雷诺已然有了先入为主的执念，所以对于长辈的训斥不感其谆，竟然敞开了音量对诺顿反驳道：
「可恕我直言，在我眼中，米斯特家主和其下仆关系如此密切实属失格。家父曾经训诫于我，说位高权重者不该和属…」
「下的成员走得太近，这种不分你我的友好，有朝一日让使你陷入两难，从而错失在危机混乱中获取最大利益的时机。」
他是来岩后城堡决断莱恩之域今后存亡的继承者，不是来聆听各位家长的箴言警句的虔徒，所以雷诺的语气有些小冲。
「哼？总算能在奈德的嘴里听得一些实话，看来他这些年来，不仅没有荒废学业，还自学成才得意洋洋了起来？然而…」
「他话说得对，却不代表你参透其中的含义。你叫雷诺是吧？真是个年轻气盛的小孩，在你眼里，我们还不如你不成？」
诺顿放下了手里的螺丝刀和扳手，一旁的坦森莱见状，便立即心领神会地逃窜出来将工具收拾干净，然后又藏了起来。
「就是说嘛，我和米修关系好难懂还碍着你了不成？当心我用变形术把你变成小猪仔丢进猪窝哦，真是不识抬举的人。」
这时候，缇娜也停止了和侍者的嬉闹。她一本正经地上下打量起雷诺，然后得出了长得还不错这一结论。
场间加上身后的筱蔷，雷诺同时受到了五人神态各异的视线。这其中有隐藏蔑视的，有胆小怯懦的，但都不是善意的。
但雷诺不会这么简单就被吓倒，他认为他肩负着不容分说的使命，胸口起伏的责任感让他咆哮了出来：
「可这是三族的联合会议！为什么我们非要等到十亚的教王到来才开会不可？就连拉斯特殿下也说过，我们没有理由…」
「等一个不守时的家伙。这场会议影响会到整个莱恩之域，可你们却漫不经心地在这怡然自得，这叫人如何忍耐的了！」
终于，随着青年一道厉声响彻。圆桌旁的所有人都流露出了或讶异，或震惊的表情。
脸上七荤八醋，面容最浮夸的家伙莫过于拉斯特，她双手捂在口前，惊愕与雷诺敢在诺顿的面前大发雷霆。
「小子？这的确是三族联合会议，但我们什么时候认可过你啦？那个座位不属于你，那只是你父亲给予你的施舍罢了。」
老人摘下了那副圆框眼镜，一双竹叶般扁长的眼睛像闪电一样凌厉无比：
「他教了你行事的礼仪和做人的大道理，却偏偏把最重要的处世原则给忘了。也罢也罢，正好我也快两百年没有当过…」
「老师了。今天正好让我回忆回忆为人师表的桃李天下之感，我来教教你，什么才叫做罪恶至极的责任。」
说着，诺顿背着手站起了身。他这一起身雷诺才惊觉，老者的身躯究竟有多么庞大。
诺顿的锁骨宽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四肢架起虎背熊腰，像一辆装备着重甲的战车般气势浩然。
要是被这熊一样壮硕的手臂抡上一拳，再厚的钢板也肯定会穿个窟窿吧？
「哎呀呀，这位小兄弟可有苦头吃了。米修酱，要是待会我很安静的话，你总能奖励我一颗糖了吧？」
拉斯特眨动起那双漂亮的慧眼，头一次乖巧地没有发出噪音。
「如果小姐您能做到的话，这一次我倒是可以稍稍破例。」
侍者以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感叹道，他可是有几十年没有见到诺顿发火了。
“茉莉奈境内的检察官都说，诺顿的脾气深得像一个无底洞。而这次动怒，又不知道能掀起怎样的狂潮呢？”
米修按捺下好奇，双手负在身后饶有兴趣地观望着。
「咕，茉莉奈前辈莫是想持强欺下？但恕我直言，在下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堂堂莱恩之域三大家长，没有理由等待。」
不得不说，诺顿的强壮程度把雷诺吓坏了。他咽了口唾沫，卧在靠椅上如坐针毡，但身体姿势却如铁打得一般镇定自然。
「这块土地是属于我们精灵的，十亚的救援固然重要但主权必须牢牢握在我们精灵的掌心。可现在，两位却毫无作为…」
说着，雷诺干脆抛弃了拘谨，双手按在水晶桌上尽可能严峻地举起肩膀。
他身后的筱蔷也从局促不安的东张西望，转态为如临大敌的庄严怒目，似乎这空旷的大厅潜藏着刺客一样。
「嘿，你小子倒是气定若然呀？你觉得你坐在那张椅子上很安全对吗？有奥维尔家族给你撑腰，你就能肆意地胡言乱…」
「语起来？可笑至极——！看不清时势格局就妄下菲薄，我就算真要拿辈分压你你又能如何？难道你还想把令尊找来？」
但雷诺还没来得及说完，诺顿就一拳捶向桌面打断了他的言语：
「说什么莱恩之域属于精灵——你配说这种话吗？给我搞清楚你的立场，小屁眼子！天天操念着这些假大空的胡话没…」
「有意义，我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你爷爷都还在娘胎里！这场会议是我们向十亚提出的，所以十亚是客，我们是主人！」
这一拳的威力令人触目惊心，只见在穹顶八盏光辉灿烂的水晶吊灯照耀下，三人环坐的圆桌啪的一响从中间爆开。
裂纹像乌龟壳上的纹路一样四散开来，最后碎裂一地。镶满了珠宝的支柱也轰然倒塌，让雷诺目瞪口呆。
这是他的天赋法术在从中作梗，毕竟任人的力气再大爷不可能一拍桌面边缘而让整个桌子散架。
而事实上，诺顿也不想这么愤懑不堪。十亚在他的辖区闹得鸡飞狗跳，各路委员会和巡查官在前几天挤满了他的宅邸。
但眼下大难临头，诺顿自然服软。所以在雷诺质疑三大家族实力之时，他得给他当头一棒恢复信心。
「哦呀呀，又碎了呢。」场间唯有缇娜和米修仍旧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看他们的反应好像司空见惯一样。
拉斯特绕抚着发梢，侍者则依然笑脸相向。
「前……前辈——？」
这一瞬，雷诺甚至以为他出现了幻觉，因为那张代表三族至高权力的桌子，此刻竟然被其中一位家长在他眼前亲自销毁。
“这算几个意思？是他太冲动酿成大祸，还是他想告诉我他连这张圆桌都不看重，所以也不会在乎我的死活？”
雷诺的脑子骤然凌乱恍惚，这也让诺顿藐视地哼起了鼻音：
「嘁，看看你的俏脸，怎么突然一副咬到舌头的样子？这样就怕得不行，还装什么大义凛然，谈什么莱恩之域的出路？」
老者轻轻搓揉着右腕，然后微微一笑示意坦森莱躲远一点，让她把散落的零件给收拾好：
「现在你知道你刚才的行为有多滑稽了？我之所以敢游手好闲地等十亚来临，是因为我有充足的底气，不会急于一时。」
「你要是对我的举动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大可回去告诉你父亲，就说岩后城堡的圆桌又碎了，没有的臭虫哟。」
语毕，诺顿挥拂衣袖朝雷诺蹒跚行去。想必他一定是觉得口头教育还不够，还需要来点实实在在的肢体教育。
「足够的底气吗……原来如此。」奥维尔的“长子”低头沉吟，在老人走向他的空当间他想到了很多。
数天前与赫斯德斯的谈判失败，让雷诺备受挫折。他对自己没能守住银的安全与莱恩之域的支援，感到灰心痛苦。
自那以后，雷诺就对十亚的厉行种种感到憎恶恼恨，所以在刚才他才会怒不可遏地宣泄不满。
“可诺顿的一拳却让他醍醐灌顶，原来在各位家长眼中精灵在莱恩之域永远都是主人，十亚只是一个不请自来的客罢了。”
「什么原来如此？」当雷诺结束思考之际，那位身材魁梧的老者也适时来到他的面前。
诺顿捋起满下巴疯长的络腮胡，一条缝隙也从中部裂开，好似春天开始解冻的湖面：
「你不会是想说这张桌子吧？两百年前的那场守卫者联盟要议我也在场，在当时大家都为战争结束后如何分羹吵得不…」
「可开交，只有少数几人是冷静的。所以为了唤醒大家的良知，我当着十亚教皇的面拍了拍桌子，不得不说这很有效。」
接着，诺顿把目光移向了筱蔷。他看了看少女腰间的配剑，又注视了会她的眼睛：
「魅精灵侍卫？真不知道是该说奥维尔愈来愈没落，还是你们太开放。让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当保镖，银雀思婷。」
雷诺被诺顿浑身的烟味呛得喉咙发痒，于是只好扯起嗓子咧出了苦笑：
「承蒙您教诲，我尊敬的茉莉奈前辈。但您不能只看事物的外表就下结论，正如我之前的怒发冲冠，现在感到很后悔。」
「在下恍然大悟，原来我的担忧是多么地狂妄自大，竟敢无视长者的思量擅自发火，雷诺向您表示抱歉。」
青年毕恭毕敬地垂下脑袋，一旁的筱蔷也只好有模有样地深鞠一躬，对诺顿致以崇高的敬意。
「呵，你们可真会见风使舵。瞧见我敢对你俩视若无物，就放下了跋扈谦卑低头啦？我可没这么好糊弄。」
但老人并没有想这么简单放过雷诺，他话里虽然是说看不起十亚但在大厅里任冷风穿堂待了一上午，诺顿心中早有怒意。
「奥维尔丶奈德那厮的府上出了个叛徒，这在我的辖区已经传了个遍。如今他第二个儿子也胆小如鼠，让人视如草芥。」
说着，诺?
??鲸吞一气，雪茄上的火痕也骤然向后推进了几寸。接着老者长叹一声，将满口浓烟吐在了雷诺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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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丢人两字怎么写嘛？」
??
雷诺缄口不言，诺顿见他自形见愧狼狈不堪的样子也心满意足，往他头上抖了两挫烟灰就踱回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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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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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自然是知道的，而且我不光会写丢人，还会写荣耀二字。」
在诺顿转身离去之际，青年却抬起了眼脸，任那撮烟灰在他的金发上“热情洋溢”。
「并且不光我会写，我哥……那个您口中所谓的叛徒他也会。我确实年轻气盛心境浮躁，但您却不能小看一个陌生人。」
对于银的不幸，他一直都愧疚于心。所以雷诺对长者的傲慢无动于衷，只想替银的事迹打抱不平。
「哈哈？我没听错吧？你说那个叛徒是你的哥哥。不得了不得了，原来堂堂奥维尔的长子竟是窃位而来，还给脸不要。」
被雷诺的反抗愣住一秒，诺顿开怀大笑。
他其实早就清楚，银才是真正的奥维尔家族长子，但为了嘲弄雷诺，诺顿索性演了起来。
长者指着青年的鼻子就是一句狂妄，距离近得能让雷诺看清他指甲缝里的泥条：
「陌生人又如何？他私通魔人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并且我早就有有所耳闻，你们隐精灵世家出了个火球术当火柴使…」
「用的废物。真是将熊熊一个兵熊熊一窝，精灵王的后裔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不仅出叛徒，还出废物，哈哈哈哈哈哈。」
银和香格拉蒂事发的山竹之村，即是茉莉奈家族的领地范围。
他对十亚大批进驻他的辖区——并且还赖着不走——感到恼怒至极，所以瓜熟蒂落地将怒意转移到了银的身上。
再加上三年前，银和奥维尔决裂，同时单方面撕毁了和茉莉奈家族的“助学契约”。
此举直接导致诺顿赔了夫人又折兵，茉莉奈不仅没有将灵铳的研究进展下去，还亏了几万枚金币。
虽然那点金币只是些小钱，但这也让诺顿对银的人格感动莫大的鄙夷。自那以后，诺顿便把培育中心放在了坦森莱身上。
笑声充斥着厅堂，其中蕴含的漠然让雷诺抬不起头，却又激励着他的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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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出叛徒，而且还出废物？是这样么，如果银真的是废物的话，您又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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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一个令莱恩之域水深火热叛徒。但有一点您错了，那就是他是天才而不是废物。」
雷诺十指紧盘住膝盖，接着倏地拍落了头顶的灰尘。
他坚信自己能在这场口水战中胜利，所以眼睛的光辉很是绚烂。
「你的搞笑水平简直可以比肩职业艺人，但有些笑话说上一次就够了，小丑不会用重复的滑稽举动取悦观众。」
诺顿渺视一瞥，对雷诺炽热的目光视若无睹。
“废物，天才？变废为宝也不带这样环保的！”
「真的是这样吗，诺顿阁下？但我不是小丑，而是家族的代表人。我有证据证明维尔银不是一个废物，请您稍等。」
青年站了起来，额头刚平诺顿家长的肩膀。
「有点意思，那你就拿给我看啊。」石精灵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与此同时，拉斯特也紧绷起神经注视着二者。不过她这么专心致志，纯粹只是为了看打架，然后向米修索要糖果罢了。
「可恶可恶，快点打起来不就好了嘛，他们废话真多！」缇娜小声嘟囔，没了水晶桌可供倚靠，她便缠住了侍者的左臂。
「看来小姐您是不能如愿了，我猜他们谁都不会动手。」米修窃笑一声，安静地被女子擎住手臂站立一旁。
「没问题，证据现在就在您的弟子——坦森莱的手里。」雷诺恭谨地抚胸致意，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少女。
「咦？咦呀——？我……我拿的是师傅的工具，坦森莱可没有……没有在偷懒呀！」
只见在如树荫下琐碎光斑般，粉碎一地的水晶桌“遗址”傍边，蓝发的少女正蹲在那里，小心地拾掇着器具。
越过诺顿比山竹树根还要交错浓密的胡茬，雷诺也终于看见了坦森莱的全貌。
她环抱着一圈雷诺叫不出名字的机械零件，身上深蓝色外套的口袋里还塞满了扳手和螺丝刀等修理用具。
那是茉莉奈的机械大亨枚从莱洛之村带来的“玩具”，诺顿鼓捣它们度过了一个上午，所以雷诺对它们印象深刻。
并且叫不上名字，也不意味着雷诺不懂它们的构成和实际价值——与之相反，雷诺比诺顿更了解这些器物。
「师……师傅？我……我能……藏起来吗？这些……工具，请您收好。」
被众人聚焦手足无措，坦森莱的眼眶甚至滴答出了泪花。明白这样瞅下去她肯定会哭出来，所以诺顿一招手，让她退后：
「哎，真拿你没辙，退下吧。」说着，诺顿转向雷诺，「这就是你的证据？不过是我带来的杂耍罢了。」
他看向雷诺的眼神更加轻蔑，心想他见过狗急了跳墙，人急了日狗，还没见过精灵急了六亲不认的。
「可您已经审视了那些零件半天不是吗？这说明你无法理解这个装置的构造和功能，对于权威来说，这非常引人入胜。」
奥维尔家的长子深奥一笑，然后伸出手引诺顿向前。
「我是对那个东西很感兴趣，但这与你有什么关系？精灵也是生物，有不懂并想要了解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诺顿擦擤鼻头，眉头皱得比铁钳还紧。
「所以，我想说的是。」雷诺来到了坦森莱的身前，同时他的天赋法术就“疾风臂铠”也恰时打开，将零件径自组装起来。
「这其实是我哥哥，你口中的那个精灵圣域罪人、叛徒、不守信的盗匪，再加上魔法白痴这一头衔。即是疯子也是天…」
「才的那只隐精灵。亲自设计，且穷其所有智慧才制造成功的魔导奇迹——蓄能灵铳。」
语毕，坦森莱怀里的金属部件在疾风力量的作用下，如漫天飘扬的蒲公英般，纷纷坠落在了雷诺的掌间。
那是一只大黑色的野兽，静卧在青年手中如雄师午憩，没有人会不识趣地上前打扰。
「这是……」
诺顿大吃一惊地凝视着灵铳的枪管扳机，心中默默为如此出彩的蓄能装置高声喝彩。
而与此同时，仿佛为了衬托雷诺御器成铳的震撼，厅堂内黑曜石门扉也适时打开，为屋内迎来了正午太阳的热诚。
「哎呀哎呀，没想到人这么齐啊，我是不是来晚了？哦哟，这张桌子是怎么搞的，碎了一地，看起来很贵的样子啊？」
众人相继把视线挪向了门口，只见一个顶着蓬松的红色爆炸头男子，搂着两个性感妖娆的尤物就直往屋里走。
「虽然我长得是丑了点，但让各位如此目不转睛别是对我另有所图？呜，我承认自己迟到了一会。为了聊表寸心，向…」
「各位久仰多时的家长致歉赔礼，在下就小试牛刀，帮大伙把这烂摊子解决了如何？毕竟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啊，好好…」
「保护才是。」男子如入无人之境，双手搭在两个女郎的胸脯下流地活动。
若再细看几分，众人还会发现女郎的耳朵呈尖锐的角度生长，竟然是两只小麦色皮肤的魅精灵。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花色衬衫，下身遮有一条麻布裤衩和一双露趾草鞋，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若不是男人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串十字架项链，在座的三位家长真想抡起耳光就往他的脸上甩。
「天空王？」雷诺被这个不速之客唬得怔怔然无言以对，但等到他好容易挤出一句话率先开口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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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幕让他瞠目结舌的场景却骤然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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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神情轻佻的男人一抹尤物的乳间松了肩膀，接着表情猥琐地对着满地狼藉勾了勾食指和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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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灵·天空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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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水晶的碎片像被千万根线提起来一样，在空中闪烁着炫丽的光，跳着奔放的舞蹈。
然后，在雷诺的下一个眨眼间，水晶圆桌完好如初。
「好啦好啦，你们不是说要开会来着嘛？怎么都傻站着不说话呀？嗯嗯，这里还有盘蛋糕没人要吗？我正好饿了呢。」
十亚教徒重新搂回了女子，随即向还在发愣的拉斯特打了声招呼，不经同意就端起餐盘大快朵颐起来。
「我靠——！这是给人吃的么！一点味道都没有？抱歉抱歉，我这人说话比较直，但是这盘东西实在太难吃了。」
男子发出一声惨叫，当着众人的面就把蛋糕的残渣呕在了桌子上，令缇娜还有坦森莱都害怕地捂住了眼睛。
「看来是他，终于来了呢。」似是在回应雷诺的疑问，诺顿从接二连三的震撼中缓了过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安德亚人，初次见面，我是茉莉奈丶诺顿。」说着，老人收起了一脸不屑，朝男子伸出了右手，那是他锤烂桌子的手。
「石精灵对吧？初次见面，我是……」男子一见有人跟他打招呼立马兴奋了起来，刚扣过鼻孔的手就这么握了上去。
「职阶是圣骑士和主教之上的王阶，请多指教。」接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将这历史性的握手视若儿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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