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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003寻梦者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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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除了失望,我什么也没有带回来。」

银扶住额头发出了一声叹息。他左手捏着一个银质怀表,眼睛则出神地盯着桌子,灰色的瞳孔中埋藏着哀伤。

只见在银身前,那张有些年头的红木桌上,凌乱摆放着各类书籍和笔记。

除却一盏煤油灯的底座,偌大的桌面上,唯有一小块没有灰尘且能照出人脸的区域。

这块空地之上,有一圈和手镯差不多大小的魔法阵,正在暗黄的灯光下闪烁着绚烂绮丽的光芒。

昏暗的屋子里,光粒灿烂得比雨过天晴的彩虹还要美丽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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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银迄今为止,能够善用的第三个“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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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前两个法术无非是把汤勺变弯,或者是点燃烟草,这些功能微不足道的“戏法”而已。

帝林也不止一次地嘲笑过他,说他学习的不是智慧的魔法,而是三流的魔术。

这让银懊恼了很久,终于在今天,他成功证明了自己还不到一无是处的地步。

可即便如此,银面对着那一圈旖旎的法阵,心里却并没有感到惬意和开心。

回想起今天早晨和琳达的对话,银只觉得心情跌入了谷底,浑身也提不起劲。

“但漂亮是漂亮,又有什么用呢?琳达这边的线索也断掉了,接下来我该去哪?”

“莱恩之域从来不存在什么可以复活死人的神器,这是实话。而之所以有那么多人会信,多半是守旧派的老不死……”

“他们为了缅怀精灵王什么都干得出来,一定是这些混账恶意地放出了谣言。”这是琳达盯着银的眼睛说出的忠告。

而这句话听在银的耳中,则和讣告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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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你说什么?什么竹篮打水啊,银。」

忽然间,在法阵的边缘,一道清澈的少女声适时响起,在狭窄房间的四壁中不断荡起回音,挑逗着银的思绪。

「我是在问你这个法术漂不漂亮呢,就这么会功夫你也能分神,让我情何以堪呀。」

「啊嗯?抱歉抱歉,其实是你教给我的法术太好看了,所以我才会盯着它入迷的。」被少女的声音一惊,银连忙抓起怀表回应道。

就连桌旁那盏煤油灯似乎也认可了他的说法,昏黄的灯光突然忽闪忽灭,映衬得荧光迤逦至极。

在离开琳达的杂货铺后,银便一头焖进了这间阁楼。他很失望也很迷茫,因为琳达是他这三年来最后捕捉到的一缕希望。

三年前,银固执地想要靠一己之力复活阿丽儿,最终导致和奥维尔家族彻底决裂。

从那以后他就失去了家族的庇护,反而被家族成员给敌视,一直被迫流浪在莱恩之域周遭的荒野里。

这也是为什么,银不想让香格拉蒂伤害琳达的原因。“可现在,琳达却说这世上并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道具。”

“这样的话,自己继续待在莱恩之域又有什么意义呢?”

「嚯?你倒是挺会拍马屁,不过你别以为靠几句敷衍的话,就能随便搪塞我。」少女说出了担忧的质疑。

「说,你今天是遇上什么事了?从刚才开始你的声音就心不在焉的,莫不是推倒女仆又失败了?」

「诶?有吗,我倒是觉得我有在认真地回应帝林啊,听起来很敷衍吗?其实也不是多要紧的事情啦,是关于阿丽儿的。」

他神情低落地将怀表表盖猛地一合,金属外壳霎时发出了一声好听的啪嗒声,接着鞣进了迷人的光晕里。

「今天我又被名单上最后一人告知——复活死者什么的是在痴心妄想了,也许我真的应该放弃这条路,去找别的方法。」

在银还没被族长逐出家门时,他利用当时还“建在”的族长继承人身份,收集网罗了大量埋藏在正常历史之下的机密档案。

托那些档案的福,银和香格拉蒂有幸拜访了许多早已与世隔绝的“奥术大师”还有“锻造怪杰”。

也因此,银在不懈的调查中找到了关于复活阿丽儿的情报,最终踏上了寻梦之旅。

「是阿丽儿啊,既然你说被名单上最后一人拒绝。那么这不就代表着银已经gameover了吗?你再没有别人能求助了?」

怀表那头的少女微微一愣,想必是早就知晓了银的身世,轻轻道出了惊叹的话语。

不灭瞳丶帝林,是银在一年前收拾阿丽儿遗物时,偶然邂逅的一位开朗女孩。

银因为魔法天赋烂得一塌糊涂的缘故,除了阿丽儿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熟人。

所以在互相试探性地接触了一阵后,两人便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一样一拍即合。

这三年来,两人一直保持着在午夜十二点相见的习惯。通过怀表中蕴含的魔力,他们每晚都会像知心朋友一样互诉心事。

「嗯,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起先还以为世界整个儿都变成灰色是一句戏言。但直到刚才看着你的法阵我才想明白。」

银摇着怀表的铁链苦笑一声。

「原来一人的心情糟糕透顶的时候,真的看什么都是黑白的。」

在他眼里,那道绚丽至极的法阵仿佛真的开始了褪色,彩虹般的光辉像白纸烧剩下的灰烬一样丑陋。

「啧,这可真要命。你知道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当大妈安慰别人,我只会狩猎和近身格斗,抚慰别人情绪什么的很闹心。」

帝林微怒地咋舌道,接着发出了斩钉截铁的论调质问着银:

「但我得问你一句,那就是事到如今,你真的竭尽所能,将任何可以使用的手段都用上了吗?」"

「当然,这个时候我肯定不会说什么——‘只要你努力了,就没有遗憾了’的屁话。」

「我也是有姐妹的人,要是她不经我同意就擅自死掉,我肯定会把敢伤她那人的祖坟都刨出来,再把他枭首示众。」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稍稍有些愤然。

「唔……你会这么做我是一点都不吃惊啦。不过你说的没错,‘无能为力的前提是无能’,我现在也只是在懊恼——」

「自己究竟有没有拼尽全力,有没有让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派上用场。」

银双手合十,把那块怀表严实地盖在手心,心情沉重地说道:

「但我已经考虑了一整天,那就是没有。我……真的没有任何能把握的东西了。也许,我真的很无能吧。」

「是这样吗?‘无能’这个词语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可真是罕见呢。看得出来,你这一次是真的尽力了。」

帝林被银语气中的哀愁给感染,心想这个书呆子总算也有拈花盈袖满腹忧愁的一天啊。

「可就算如此,你再怎么装傻充愣,也仍然掩盖不了你是白痴这个事实——不仅仅是白痴,还很愚蠢。」

「诶诶?」

突然间,就在银还沉浸在聆听他人恳切的安抚之时,帝林却冒出了一句嘲讽的话语,把他吓了一跳:

「你还诶,诶个夕尔诶。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尽力了,我走投无路了,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有多么可笑,不堪一击。」

「帝林……我?」

「我什么我?非要让我挑明了说你是笨蛋。你才会恍然大悟地承认自己原来是笨蛋吗?趁本小姐现在心情尚好提醒你。」

怀表那头响起了少女拍桌子的声音,也不知道帝林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

「今天是几月几号,今年又是安德亚教历的多少年?如果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是不懂,那你就连猪都不如,是和夕尔一个级别的智障。」

「唔,今天是六月十九号,安德亚教历的……一六二八年!」

在帝林如此激烈的提示下,银一拍脑门,亢奋地说出了最关键的几个日期。

「Bingo啦银,恭喜你还离夕尔的水平还有很远的一段路。」帝林缓了口气叹道:

「要是你的智商真的和那家伙一样的话,今后我恐怕就得考虑是,否要和你切除联系保护智商了。」

看来这位执着于姐姐的傻小子,倒还没有笨到和自己的妹妹一样白痴。

”或者说,两个人在某些方面还挺像呢,都是没有姐姐就活不下去的可怜虫。“

这也想着,不待银激动地向自己询问些什么,帝林就抢过话茬率先说道:

「如何?现在你明白了吧。已经七年了,离上次奇迹诞生之后已经七年了。」

「那个传说最鼎盛的时期也即将要到来,真是想不到你这呆子,竟然能将莱恩之域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忘得一干二尽。」

「你姐姐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气到哭出来咧?」少女抱着胸脯摇了摇头。

「对——对不起!是我罪该万死,是我愚昧无知!」银握着怀表大声地求饶道。

「因为这几天我都在忙着赶路,香格拉蒂她也没有跟我说相关的事情,所以就自然而然地忘记了……」

”是啊,已经过去七年了,那个世界大陆最著名的传说也要拉开它的帷幕了。“

传说,黎明前最亮的那颗星的下方,是实现希望之地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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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世界大陆从古至今一直流传着的美丽祈愿,其来源早已无从考证。但传说中诉说的美好,却使人们趋之如骛地想要去相信和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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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神话之中,世界大陆每隔七年,在离夜空最近的地方便会有神明莅临。

届时人们只需要在那个地方安静等待并虔诚许愿,那么”神明“便会实现你的愿望。

「可是……这种传说真的靠谱吗?我小时候向它许愿:要让自己变成魔法天才也没有实现啊。」

意识到那个传说只不过是大陆一直谣传的流言蜚语,银兴奋的眼神也再次暗淡了下来。

「这种被大家人尽皆知的神话,总不可能会这么幸运地眷顾我一个人吧?」

”毕竟这个世界,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向神明祈祷啊。”

“如果大家的愿望都能实现的话,这种传说就不会仅仅存在于怪谈里,而是被世人镌刻在史书之上吧。“

「说你是呆子你还不信了是吧?这算哪门子的抱怨,刚才我不是问过你么?」

「‘你是否竭尽所能’,‘是否付出一切’?!连闭上眼睛许个愿这种事情都不愿做的话,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帝林的大嗓门隔着怀表都快把银的耳膜捅穿,唬得银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无能为力的前提是无能!这句话是谁说的?你也真是大言不惭,‘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啊’?」

「总而言之,你只管给我去传说之地许愿就对了,不要在意是否会成功,首先你得去这样做。」

「……」

「可这不就跟你刚才说的那样,‘只要你努力了,就没有遗憾了’是一句屁话吗?这样判断的话,出尔反尔的人好像是帝林你才对吧?」

「唔——!啰嗦!叫你去你就去啊!与其窝在阁楼里发霉变臭,不如一鼓作气地拼尽全力来得舒坦。」

帝林嚷嚷着露出了恼怒的表情,嘴上则说出了教科书般经典的傲娇台词:

「你个钟表匠算老几啊敢指责老娘,信不信我分分钟钻出怀表弄死你个混球。」

此举不一会就让银来了精神,把他彻底从绝望的深渊中拖了出来:"

「好的好的,帝林阁下的谆谆教诲小的一定铭记于心。虽然我不是您口中说的那个钟表匠,但如果您能钻出怀表,来到我的面前就真的再好不过了。」

「哼——?本小姐美貌无双,让多少色狼负隅顽抗。你个傻缺要是见到我的尊容,指不定连口水都留下来。好了好啦,我就不在这里跟你争了。」

「反正你照我说的,马上在二十一号前赶往山竹之村就对了。时间也不早了,夕尔这边也快要来催我睡觉了,姑且就先跟你说一句晚安。」

怀表那头的少女无奈一笑,想必是早已习惯了银的无孔不入,轻轻道出了再见的话语:

「哦,对了对了。最重要的事情忘记跟你说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要是你真的实现了愿望的话,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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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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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夕尔来探望你了哟!哟吼吼,姐你有没没有想夕尔呀。」

「诶,你捂着什么东西,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啊呀,这不是妈妈留下来的怀表吗。」

忽然间,就在少女突然想起了什么,打算提醒银要注意一些事项的时候。

「嘿嘿,姐你该不会是想妈妈了吧?不过不要担心哟,夕尔永远都会是你的伙伴,来抱抱,举高高哦。」

怀表那边的世界却突然响起了巨大的摔门声,和什么人的叫喊声:

「千万不要——唔啊!夕尔,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进来之前要先敲门你知道吗。」

「唔唔唔,你别勒我脖子,举高高个球啦!不好意思啊银……今天,今天我们就聊到这里吧,再见拜拜!」

「明天我再跟你仔细滋滋滋滋……」

就这么几个恍惚间,少女那边的世界好像已经乱作了一团,不断传来着什么人的吵闹声。

帝林好像对不速之客的造访无可奈何,非常匆忙地关闭掉了灵脉的通讯。

房间里,最后只剩下一阵阵恼人的杂音在房间里不断回荡着,接着化为了沉寂。

桌前,那个美丽如梦幻的法阵,还在泛着如星星眨眼般可爱的荧光。

银仰倒在躺椅里,有些呆滞地盯着法阵的奇妙纹路,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果然只有在和你聊天的时候,时间才会过得如此之快啊。“

银打开了怀表的表盖喃喃道。

他的掌间,十二个棱角分明的古代字符被指针的旋转隔离开来,整齐地分散在不同的方位。

在石英镜面的正中央,一副因为年久而稍微泛黄的世界地图磅礴展开。

在地图的下方还设有一个小型罗盘的存在,是一块非常复古的旧式钟表。

时针的指针早已划过了数字Ⅱ的维度。

夜已经深了。

「为什么别人家的姐姐,都是那种能随时随地和家人亲昵的人呢?」

银抬起头,像个傻子似地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小手抓起了怀表的锁链,在空中摇了几圈后缩成了一团,被他收进了外衣的口袋里。

“自己的姐姐,要是也能够这样就好了。”

「叩叩叩——」

忽然间,就在银还在一脸茫然,仿佛生无可恋地发呆之时。房间的旧木门被人从外轻轻叩响,搅醒了银的梦境。

「香格拉蒂啊,进来吧。」银眨了两下眼睛回过了神来,然后冲着门的那头说道。

「少爷,您该就寝了。」接着,白天陪同银前往杂货铺的女仆轻轻推开了门。

木门吱呀一声带走了屋内的黑暗,将香格拉蒂的窈窕身影映照进了房间。

「我知道啦,等我忙完手里的事情就会睡的啦,香格拉蒂你也早点睡吧,晚安哦。」银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这是多年以来银每个夜晚都会在此经历的情景。

在道完夜安之后,这位神情散漫的女仆便会悄悄离开,然后在第二天依旧摆出一副懒散的样子。

「那么恭请少爷您夜安,我就先行告辞了。」只不过,今天的香格拉蒂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道完晚安后离开银的房间。

她一言不发笔直地站在了原地,双手交互着摆在小腹之上,一副欲言又止生来彷徨的样子。

「嗯嗯?怎么啦香格拉蒂,该不会你也被我刚才学会的魔法吸引住了吧?」银自嘲地笑了笑。

「哈哈哈,实际上我也很惊讶呢,毕竟竟然有连我这种笨蛋都能释放的魔法存在……如何?我觉得还是挺漂亮的。」

他拉开了躺椅,向香格拉蒂展示着刚才做好的法阵。笑容灿烂地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女仆此时的异常。

「低阶装饰用荧光法阵。只需要准备好触媒——萤火翅,魔晶石,单色实心粉笔。」

香格拉蒂瞅了眼桌子上漂亮的荧光圈,低着脑袋说道。

「便能照着固有图案依葫芦画瓢,的确是不需要什么脑子和天赋的法术。」

「额,哈哈哈……果然,果然不愧是香格拉蒂啊。」被香格拉蒂一语道破天机,银有些尴尬地苦笑着。

「一眼就看出这个东西的简陋了呀,不过我可没有炫耀的意思哦,只是给你看一看这个法阵而已。就是这样……嗯……」

在沮丧了一会儿后,他终于也注意到了一直站在原地待命的香格拉蒂,不由好奇道:

「所以,所以啊,今天你是怎么回事?平常不都是在问安后离开嘛,难不成我的脸上长痘痘了?让你这么目不转睛的。」

「啊,那倒不至于,少爷您虽然在魔法领域上毫无疑问是个白痴。」香格拉蒂稍稍睁大了睡眼惺忪的眼睛。

接着,这位女仆一板一眼地对银回复,并且丝毫没有在乎自己把自己给辱骂了一通:

「但不折不扣,您依然是一位血统高贵的隐精灵。所以长痘痘这种只会发生在下等生物身体上的性状,是永远不可能会出现在您的脸上的。」"

「唔……虽然的确是这样没错啦,香格拉蒂你还有话要说吗?你一直杵在那里,我总觉得有点毛骨悚然诶。」

“果然你就是听不懂我开的玩笑啊。”

「的确,我有话要和少爷您商谈。只是——」香格拉蒂抬起了头,双眼第一次注视着银的双眸。

「只是?」

银被女仆古怪的眼神瞪得有些发虚,但为了不表现得太胆小,他还是装作恳切的样子说道。

「嗯,只是在看到您对着法阵痴笑的样子后。却又觉得有些可怜,不太忍心揭穿您,所以才如此犹豫。」

只不过香格拉蒂话语的内容,却和她诉说时有些胆怯的语气完全不相符,让银摸不着北来。

“喂喂,明明都这么直接地说可怜我了,难道还不好意思说其他的东西吗?”

「没事没事,我内心很强大的。你有话尽管说没有所谓的哦,呵呵,呵呵呵呵……」

银哭丧着脸拿起抹布,擦掉了桌面上虹色的图案,内心有种说不出来的痉挛之感。“我当然知道我的天赋有多差劲啦。”

「是的少爷,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忌讳于你那渺小的自尊心,开门见山地跟您说了——」

等到银终于给出了确切的答复后,女仆也正色了起来,两只手臂按在了胸前深深地向银鞠了一躬,然后不急不缓地说道:

「请问您还在和那个异类?不,可以说是魔鬼也不为过。那个名叫帝林的魔女通话吗,我尊敬的主人,维尔丶银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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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异类,魔女?」

银张开了老大的下巴,正擦着桌上法阵的右手也停了下来,一副惊诧不已的表情扭曲在他姣好的五官里。

他有些难以置信,身为自己下仆的香格拉蒂,对自己的朋友作出这种言论。

“难不成你知道了吗?可也不能把帝林说成魔女吧?”

虽然帝林的脾气是暴躁了一点,但被如此恶意的贬低就算是银也会生气。

「少爷,虽然我也不想这么称呼,能让您再次傻笑出来的那名异……唔,少女。只是——」

「您和她之间的交流,毕竟是违反安德亚战后条例的。如果再这么放任您不管的话,请恕我斗胆直言。」

然而香格拉蒂却丝毫不在乎银表露出的不满,思索了会对于帝林的称呼,接着沉声说道。

「今后不光我和您将会面临被教廷彻查的危险,您曾经所属的家族奥维尔,甚至整个莱恩之域都有可能被其殃及祸害。」

因为从开始旅行以来,香格拉蒂就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银每天夜晚进行交谈的对象——

很可能十分地危险。

从银告诉自己的,怀表那头的少女生活在被“森林与群山包裹着的沼泽地”附近分析。

那个名叫帝林的少女,一定就是曾经让世界都为之闻风丧胆的魔人族无疑。

那是一种仅凭着族群中最强的三人“三领袖”,便能横行于战神高原的恐怖族群。

便是他们在安德亚十字教廷教历的一四〇〇年,也就是距今两百多年前,发动了那场震撼了整个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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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战争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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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鲜血,占领,毁灭。

两百年前,硝烟曾是天空唯一的颜色。

猩红的血液渗透了大地,无数人的家园也在那场长达二十八年之久的战争中覆灭消失。

勇士的头颅被锋利的刽刀斩下,女人的贞洁被卑劣的野兽给玷污。

暗黑,已经不足以形容那场战争笼罩世界所带来的阴影。

恐怕只有远古时期的无尽长夜,才能真正覆盖掉碎片战争带来的恐惧。

若不是在安德亚教历的一四二八年,一直被魔人族的进攻打得节节败退的守卫者联盟拼死反击。

由圣骑士们,扑杀了魔人族最强的那名领袖——

龙王,钻石金耀。

如今的世界,恐怕早已被魔人族的丛林法则,还有嗜杀暴戾给完全统治了吧。

香格拉蒂的祖辈便是东方的珏天王朝,在碎片战争时期派往莱恩之域增援的援兵。

从小耳濡目染地感受着精灵们对于魔人族畏惧的她。

纵使自己再怎么懒惰,自然也不会允许自己的“主人”,私下与这种危险生物的后代进行沟通,甚至互换信息。

所以她才会如此义正言辞地警告着银。

哪怕这种警告可能会伤他的心,哪怕在银的眼里,她几乎不应该考虑除自己之外的人的安危。

「香格拉蒂……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一点?我和帝林认识已经快两年了。」

银凝视着香格拉蒂叹了口气。

「要是安德亚还有家族真能发现,那他们为什么不在两年前就来逮捕我?」

「你也就别操心这些了……有功夫想这些,还不如去把晚上的衣服洗了呢。」

想不到即使是东方人族的香格拉蒂,也如此排斥魔人族的存在。

果然昨天把帝林的事情告诉给她,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啊。

「可是少爷,我并不认为这两年来安德亚教廷没有发现您。也许他们只是在观察您……监视着您,甚至准备着利用您。」

香格拉蒂再次谦卑地低下头诉说道。

「所以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希望您能立刻终止跨境通话的行为——而至于今晚换下的衣物,奴婢只洗一半不知可行?」

少爷和您之类的词语被她咬的特别的沉重,但话语最后带着的俗事却又让人觉得她十分地不正经。

不过,香格拉蒂所说的话的确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基于已经发生过的事实才敢如此警告。

在碎片战争结束后,身为人类最大的势力阵营之一的安德亚十字教廷。

他们采取了非常武断的暴力肃清手段,将辖区内帕尔高原东部与魔人一族有关联的存在一概抹杀。

被刑罚杀害的罪人,头颅甚至会被挂在城墙上以示警戒。"

这也就是为什么香格拉蒂会如此地担心银,甚至认为这比洗衣服的分工还要重要。

“我的安全?”

「……」

银沉默不语,心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三年前,姐姐为了自己的安全而丧命,如今香格拉蒂你也用这个词语来威胁我吗?“

「可这件事情真的会和你想的一样吗?安德亚教廷会利用我?这么一个离家出走,并且还被家族从族谱中除名的不良少年?」

「香格拉蒂,帝林对我来说很重要,虽然你比她更重要一些,但你们两个人都是我认可的家人,乃至朋友。」

「所以我不想为了其中的哪一位,而使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痕。」

银抬起了眼睛,直视着香格拉蒂的胸口微笑着说道。

「而且我和帝林之间也仅仅只是在通话而已,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锅由我来背就好,与家族无关,更与你无关——至于衣服,你不想洗的话,就放着我来好了。」

与此同时他右手一直拿着的抹布也重新动了起来,将桌上残留的法阵擦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对于安全这个词语,银向来把它攥在手心,不会让它轻易地溜走。

「那可真是太好了!啊,对不起,我指的是洗衣服……咳咳,可是少爷,这其中的危险性您究竟了解多少呢?」

香格拉蒂不敢抬头,语气中带着欣喜而又忧虑的情绪询问着银,也不知道她是在下诅咒还是在劝阻。

「听说安德亚教廷的倾奇者会对帮助魔人族的人处以极刑,少爷您身为隐精灵尸体又不会腐烂。」

「我是真的不想,今后在橱窗中见到您的尊容。」

“额,香格拉蒂你就这么盼着我去死吗,我死了以后谁帮你洗碗啊……”

银叠好了手里的抹布,然后转过躺椅,无语地吞了口唾沫,直面着香格拉蒂打断了她的自白:

「如果真的会变的这么糟糕的话,还得请你帮我把它买下了埋到土里呢。」

「说不定到了春天还会长出好多好多个我,这样一来以后就有人照顾香格拉蒂你了。」

「少爷……」

「喂!你别露出那种潸然泪下的表情,刚才那句是玩笑不是遗言啦!」

「接下来你给我好好听着哦,关于我和帝林之间的事情,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银苦笑着,取出了口袋里安静躺着的那只怀表轻抚着它说道:

「帝林是我的朋友,我相信着她就像我完全信任于你一样,香格拉蒂。」

「只要我们之间没有人泄密,那么这种友谊不就能持续的延长下去吗?」

「更何况自三年前开始,我的处境就一直是不安全的。我不在乎为了朋友而承担些什么,更不在乎家族里那些现实主义的蛆虫。」

「所以,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的话,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会主动和帝林了断。」

“毕竟……我也知道和帝林的关系不可能这样一直维持下去啊。”

「但是,少爷您完全可以再找一个朋友,我虽然身为仆役地位可能和少爷您无法相比。」

听见银十分平淡却丝毫不缺乏力量的发言,香格拉蒂一开始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身为银的贴身女佣,香格拉蒂的一切举止都必须为了自己的家主而考虑行动。

所以即便银的态度已经表现得如此坚决,但香格拉蒂还是执意要履行自己身为仆人的义务。

可是疲惫如她,话才讲到一半才突然想明白了过来银后半句话的含义。

一时间女仆竟睁大了双眼看向银的脸颊,模样前所未有的精神过。

「但私下里我认为自己足以胜任少爷朋友的存在。唔?对不起少爷,您刚才说……您会?」

「原来你之前没有好好听我讲话啊!嘛……大概意思就是我接下来要去一个地方办些事情。」

银习以为常地容忍下香格拉蒂看似忠诚的分心,然后微笑着说道。

「如果这件事情没有成功,我就和帝林切断联系。这样一来,香格拉蒂你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吧?」

「我本以为……您是不会理会我的请求的,还请您恕罪,少爷。」

明白其中含义的香格拉蒂赶忙鞠了一躬想要道歉。

但面对接下来银的行为,即便懒惰如她也再次吃了一惊。

「怎么会呢,香格拉蒂,你本来就是我的朋友啊,是我的家人,乃至类似于姐姐的存在,我怎么会无视掉你的请求呢?」

银离开了躺椅,起身走到了香格拉蒂的面前,把身高比自己高了足有半个头的女子搂在了怀里。

「……」

「但是有些话,也是要面对不同的朋友才会有勇气说出来啊。」

「就比如刚才的法阵,要是在精通魔法的你面前展示释放的话,恐怕我会羞得挖个坑跳进去也说不定呢。」

「少爷您言重了。」

香格拉蒂小声地说道。

她的双手缩在银的怀里,模样像极了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

「不,一点都不言重,因为我本来就是个魔法笨蛋嘛。所以啊,对于帝林的存在希望你能装作从来都不知道的样子。」

银松开了香格拉蒂的身体抬头说道。

「而至于寻找其他的朋友这种事情,你觉得谁会去喜欢一个不懂魔法,并且还破相了的精灵呢?」

在屋内煤油灯的照耀下,银脸上的那道狮子疤痕是那样的丑陋。

「起码我会喜欢,并且效忠于您,吾主,维尔丶银阁下。」

香格拉蒂盯着银脸上的伤疤看的出神,耷拉着的双眸也不再继续打架。

感受到银坚持要这么做下去的决心后,她便十分庄重地牵起了女仆装的裙摆。

高挑的身体缓缓下落,最后呈现为半跪着的姿态,单手扶胸象征着自己的忠诚。"

「喂喂,香格拉蒂你又来了!不是说过不要再把东方的那套礼节用在日常生活中好吗?」

看着香格拉蒂竟然在自己的面前下跪,银的表情蹭一下子就变得精彩了起来。

之前也有提到过,香格拉蒂的祖辈是东方珏天王朝④的住民。

所以即便她一直生活在精灵的世界里,也一直保留着一些东方人才有的习惯:

对银会使用少爷的敬称,用餐时常常会使用一种用两根木条做成的奇怪餐具等。

「半跪的礼节不光是珏天的独创之举,在家族中我也常受到过向伟大的家主致敬,要使用半跪礼节的教育。」

香格拉蒂在银的搀扶下站起了身,重新回到了能够俯视银的高度。

「是这样吗?一直研究魔工的我对于这些东西实在是孤陋寡闻呢……那么,时间也不早了,香格拉蒂你也赶紧去睡吧。」

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

“果然身为一个男生要习惯于仰视一个女人是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啊。”

「那么少爷,再次恭您夜安,下属先行告退了。」

香格拉蒂再次向银鞠了一躬,接着把身子转了一个方向,对着煤油灯映照不到的黑暗里说道:

「阿丽儿小姐也是,祝您夜安好梦。」

银也被香格拉蒂的问安吸引,将视线转向了那个黑暗的角落里。

接着,道完安后的香格拉蒂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

她因为不看路而“咚”的一声撞在了门框上,强忍着疼痛的却又不敢大声说疼。

最后在一阵“唭嘚隆冬呛”滚下楼梯的惨叫声中,房间外再次化为了沉寂……

银看着女仆捂着头离开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坐回了躺椅之中,拧亮了煤油灯的开关喃喃道:

「哎……晚安呀,姐。」

”祝你在那边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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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内容为额外注解,看与不看都不会影响此书整体剧情,只为延伸世界观所示。

注①:“传说”意指在莱恩之域广为流传的,一个黎明前许愿即可愿望成真的传说。

值得一提的是,在世界大陆的各个的区域,对于这个传说的开启的真正日期各有不同。

比如在西林(帕尔高原的西部),黎明前的传说周期是四年(也有一说是三年),也因此帝林才说是莱恩之域的大事。

注②:“千万不要”意指帝林知道传说的相关真相,这里她想提醒银某些事情,但却因为夕尔的到来没有说出口。

帝林没有想到,银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通话竟然是两人数年来最后一次。

注③:“碎片战争”意指两百年前由魔人族引发的惊世之战。

据《大陆年代记》记载,在碎片战争时期:

世界历法1400年——1428年

珏天历法1908年——1936年

在守望者安德亚去世的千年后,魔人族与恶魔裔因不满于先祖的失败以及神明的不公。

于是在魔人族⑤三领袖的带领下,发动了险些推翻安德亚教廷的碎片战争。

这场宣称弑神的战争持续了整整二十八年,十亚为了抵抗魔人族的入侵,紧急联合了世界大陆的其他种族。

他们在莱恩之域的灵脉回廊成立了守卫者联盟,与魔人族和恶魔裔的大军殊死拼斗。

最终,碎片战争在安德亚教历的1428年,因为魔人族的最强领袖——龙王达尔斯。

被十亚的十三圣武士联手伏杀的缘故,悲哀地画上了终止符。

作为战争失败者的魔人族和恶魔裔,则在战后守卫者联盟签订的:

《战后创世联盟盟约与种族间友好相处的相关条例》中,再次延续了千年前的耻辱。

魔人族败退帕尔高原的图腾界,恶魔裔则继续蛰伏在了世界大陆北部黑若森后的荒原里。

世界大陆也因此次战争进入了由盛转衰,百废待兴的时期。

注④:“珏天王朝”意指盘踞在世界大陆东方,除十亚外的最强人类势力,相关的介绍在后文会有提及,这里便不再赘述。

注⑤:“魔人”意指世界大陆中的一个种族。古代种的后裔(包括混血),曾经与恶魔裔、魔物瓜分世界的疯狂种族。

魔人族的寿命一般在两百至四百年,他们身体强壮多数一出生便拥有成年人类的力气。

并且最让其他种族望尘莫及的,是魔人族强大的繁衍能力。

与魔人族寿命不成比例的生育能力(和人类一样的分娩周期)。

致使他们在过去的历史中频频因为人口激增而向其他种族发动侵略战争。魔人族生性豪放,拥有着执着的民族自豪感。

他们的身体中流淌着古代凶兽的血液,也因此具备着强大的身体素质是天生的战士。

在被安德亚赶出帕尔高原后,魔人族因不满于守望者的歧视待遇。

所以在千年后发动了碎片战争试图夺回属于自己的领地。

目前魔人族也仍然没有打破安德亚的意志,在灵灾爆发后甚至面临着种族灭绝的末日,一直盘踞着帕尔高原的西部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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