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第二十八节 星辰下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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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历法一六二五年。
七月,晷界天山谷。
雨夜。
「下雨了。」在大地隆起,与天空交界的一缝山谷隘口处,一道低沉但却饱含力量的声音沉吟道,「你有带伞吗?鸣。」
「没有,但我带了你的午餐。」在对话中,被称为鸣的青年把一个果篮放在石头上,他就坐在雨里,身上教袍淋漓淅沥。
雨下得不大也不小,但却将空气洗刷得无比清新。山谷的四周到处都响彻著霹啪霹啪的雨点声,就连鸣的脚边也不例外。
此处,是位于帕尔高原正西方的一处出河口。山涧有汩汩作响的小溪,还有夹带著泥土滚落的山洪,雨水混合著大自然的严厉将一切都冲刷殆尽。在西林,大部分灵种的生存都得依仗这只在夏季才光临地狱的雨水。若是错过雨季,后果不堪设想。
「呵呵,还记得你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吗,鸣?十天……还是半个月?我挺想你的。」这时,低哑声线的主人咳了两声。
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粗糙,即便承载雨水的洗涤传递,鸣听进脑中依然十分刺耳:「准确来说,是三个月,神父大人。」
留着一头纯黑碎发的青年小声低吟道。他任由水滴侵蚀他的面庞无动于衷,一身别致气派的风衣也在雨里成为一团废纸。
纯白底色,浅红条纹,立领长袖,尽显俊容。不必说,那是安德亚教廷的圣徒才有资格穿戴的制服。而且,是骑士套装。
「这次来看您,也是违背主教意愿的私自行动,还请恕我不能久留。」说着,鸣坐在雨中双手抱拳,仿佛看见什么惨状。
「是吗?原来我在这里已经呆了这么久?时间过得还真快……」在鸣对面,一个男人抬起头和他道别,「还劳烦你,记得替我向蒂亚问声好,告诉她我在这里过得很愉快。起码在站岗期间,我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就能洗澡,这在别处可做不到。」
眼眸中跃动著微弱火焰的男人,自然就是鸣口中的神父。鸣注视著他的脸,从他眼角的皱纹还有憔悴的表情中判断他有多么虚弱:「我会的,蒂亚她也很想见您。等您能摆脱掉这些锁链,我一定带她来为您庆祝。」青年握紧拳头,目光流露愠怒。
为什么不甘呢?因为他所敬爱的神父被囚禁于此饱受折磨,而身为他的弟子——自己却没有任何方法将他解救,甚至连探望他都得偷偷摸摸地进行。不然若被祈法教堂的人给发现,蓝的罪行又会加重几分,这不是鸣乐意见到的,他只想来看看他。
「蓝,请一定要坚持到那个时候。」终于,鸣隐忍了好久的话被松拳释放,「我们信教众,如今不能再失去任何同胞。」
「……」被称为蓝的中年人阖上眼,他满脸的胡子拉碴,想必很久没有剃过,一头人如其名的蓝色短发也乱得像个猪窝。
「我知道的,我还远远不会被人权神裁给击倒,我追寻着自己的正义。」蓝重新睁开双眼,浓密的胡须下裂开一条嘴缝。
「鸣,你还是少担些远构不成吾等威胁的心吧。能成为尘埃教堂的一份子,你我都明白彼此的承受底限,还是说你有新消息要告诉我?那就说吧。」蓝满足地舔舐著流经他脸颊的雨水,在这场雨之前他滴水未进,这也是他说起话来干巴巴的原因。
他的模样实在是太枯槁无泽,以至于鸣总是把他说的话当成遗言来对待——毕竟谁也不知道,蓝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倒下。
只见在山谷汇集雨水的中央,河水奔流无阻地驶出山脉的豁口,这里站着一个人。而与其说是站立,倒不如说是被束缚。
因为在蓝的四肢,甚至人身体最脆弱的腹部和胸部,有无数冰冷深黑的铁链贯穿其中,铁链的两头连接山谷,这让蓝无法做出除了站立以外的任何举动。「我们的王离开帕尔高原了,蒂亚和阿水说他经过了教堂,所以我才想来告诉你。」鸣说道。
他眼见蓝的伤口甚至结痂止血,仿佛和那些洞穿身躯的锁链和为一体,心里便无法抑制地感到难受,「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鸣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但无奈,他的眼睛总是会盯住神父的伤势无法移动,「信教众的王主动越过帕尔高原。」
「不是什么好事。」蓝的眼神瞬间炽热起来,但碍于锁链的限制他无法大口呼吸和迈动脚步,「这是破坏协议的象征。」
说著,蓝气势凝重地点点头,为事情的真想猜测质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监察者’居然只检测,而没有去拦截?」
「据蒂亚和阿水的禀报,似乎有某种力量在干预它们的侦察。所以,等到我们发现的时候,无面王已经深入西林群山。」
鸣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十分恭谨地对神父说道,「我思来想去,决定先把王私自行动的事情告诉您,毕竟您是除了王以外,吾等信教众的唯一指挥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青年说话间微微躬身,将他胸前的带翅盾牌徽章,展示在蓝的视野。
那是枚精致的金属造物,优雅地镌刻在骑士长袍左胸处,在雨水的渗透下发出袅袅光晕,颜色和蓝的头发与眼一模一样。
「哼,被关在笼子里的指挥官。」神父似笑非笑地闷哼一声,「这不是什么好兆头,鸣。巨灵前些天才到苏醒的周期。」
他身着一袭绿中透白的教士长袍,材质也许是高山棉。而若是仔细查看,旁人便会发现他的教袍上长满青苔,还有蘑菇。
那便是蓝衣物上一抹绿意的由来,除此之外,他的周身还遍布随雨脱落的灰尘泥泞,很难想象他到底忍受了多久的灰尘。
「作为身肩和平重任的圣王,他应该保持绝对中立,不插手和世界局势的任何行动才对,可他竟然跑到西林的领地去!」
蓝似乎很生气,身体因为不自觉地抖动而痉挛不止,铁链叮铃作响地在山谷间不断回荡:「而偏偏,我还是这种状态。」
在神父一旁,也许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鸣上前两步拨顺蓝额前的乱发:「蓝,保持住,奈特他要干什么还不一定呢。」
「说不定,说不定他只是一时兴起?好吧,我知道这没什么说服力。但我听人说,在高原的西部,有人见到了爱丽丝。」
不待蓝从无面王出走的震惊中缓冲镇定,鸣又抛出一枚重磅炸弹砸进他的脑海,真不知道他是来安慰蓝还是来折磨他的。
鸣的语气带有几分试探性,怕是这话会让蓝心脏骤停。在两人谈话的过程中,鸣的右手一直搭在佩剑,静候许久才松开。
「爱丽丝?」蓝一时语塞,模样活像看见糖果破涕为笑的孩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孩子。巨人山脉的供奉者,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守卫者联盟的防线?这不应该,不可能。她应该去珏天,去莱恩之域,去任何安德亚爪牙鞭长莫及的地方。」
这个消瘦的男人显然无法料想世界神的荒唐,「这些难道也是阿水和蒂亚说的?你知不知道,她们有可能在利用你啊?」
「我知道,但她们也得所见为实才能欺骗我。更何况,见到爱丽丝的……并不是监察者。」鸣被一滴水珠刚好砸中眼睛。
他将手从大腿两侧挪开,呈半拥抱的姿势迎接雨水,面容一时间变得比蓝还要凝重,「不是监察者,那目击证人是谁?」
蓝提问,但却得到令他久久无法言语的回答:「是我。」鸣低下那张饮足天泪的俊脸,「我在边境巡逻时偶然发现的。」
说这话的时候,鸣的一双黑眸像两颗黑洞一样狂嗜著蓝的精神,神父忽然觉得他的身影变得更加高大,人也更加成熟了。
仿佛四年前的景况重新在眼前演绎,蓝注视着自己的弟子六神无主,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过刺激,尤其在蓝很虚弱之时。
「边境巡逻,可你不是莲普的内务人员吗?」蓝沉默许久,最后找出了他话语的漏洞,「鸣,我已经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你究竟是我的弟子,还是来史宾华差遣的鹰犬?」神父的背脊弯得更加厉害,若不是疼痛驱使它挺身,他也许早就倒下。
「非常遗憾,我不会说我两者都是。」鸣苦笑著露出漂亮的门牙,「教堂内部最近出了些怪事,所以我被分配到外面。」
说着,他从浸透的宽大长袍中取出一枚焦炭,把它递到蓝的面前:「你要是见了这个,想必能立刻发现我没有说谎吧?」
「这是……业火的余烬?」蓝先用鼻子闻了闻物体,在他想用牙齿咬下纠察之际,鸣撤回了它,「还是块食人魔之骨。」
「天呐,真的是她?」蓝凝视着那枚黑漆漆的固体发出惊叹。他能明确地辨认出这是一块烧焦的魔物骨头,部位可能是腿骨或者臂骨的一部分,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被砍断的魔物骨头,在帕尔高原的所有篝火营地都很常见,但它却是烧焦的。
「食人魔的骨头虽然并不如何强韧,但却连火球术都无法烧裂摧毁。可这块却面目全非。」鸣一语道出神父的内心思虑。
在西林,还有战神高原上的守卫者防线。食人魔的骨头被广泛运用在和火息息相关的设施上,因为它的抗火性出奇强悍。
不论蒸腾熔炉还是燎原烈火,只要是单纯的高温,魔物之骨便能防住。好像它是什么凤毛麟角的神器,对温度不屑一顾。
基于魔物骨头无法燃烧的特性,甚至还有传闻说:将它们的骨头制成粉末涂抹全身便可水火不侵,鸣的身上就装有一瓶。
「的确,野火之瞳能释放出人类无法匹及的高温,但这并不是唯一。」蓝叹口气,试图说服自己,「是你亲眼看见的?」
「我知道在光辉门罗的阿塔玛教士,他能够使用无与伦比的灼热魔法,甚至将萤石烧成普通的碳粒。而除了他,在西林说不定也有类似的存在,他们不一定是爱丽丝。」神父下意识地伸手想抚摸胡须,但却被铁链抓住扑了个空,「我无法相信。」
「你爱信不信吧,蓝。就算有其他人能达到相同的效果,但爱丽丝那一身明亮的金色我绝对不会看错。」鸣握紧碎骨道。
「那我问你,你见到她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蓝依然不死心地质问。「一个星期前,女神谷,西北方向,当时只有我。」
鸣拍胸脯强调,「你了解的,要是爱丽丝的存在被教廷其他教派发现会有什么后果。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只有我看见了她——为此,我打扫了她留下的痕迹,还收集到这些骨头,这绝不会有错的蓝。」说着,鸣拿出更多烧焦碳化的骨头。
那些无一例外都是食人魔的骨头,但考虑到这些骨架参差不齐,也许它们来自同一具食人魔的尸体,蓝在心中如此想道。
「见鬼,看来我受罚的真不是时候。我再问你个问题,你确定你在消除痕迹后没被其他人发现?监察者可是很灵敏的。」
终于,勉强解除芥蒂的神父咕哝一声,他的双腿淹没在水深及腰的河水里,寒冷和巨大的水流声让他几乎丧失思考能力。
「没有,绝对没有。」鸣保证,「这简直像安排好的,我独自一人在女神谷巡逻,在走之前还和阿水她打过招呼,答应帮她采两朵阿蛱尔蓝花。然后我就看见了,一团火,一团照耀整座森林的火。我好几天都睡不著觉,她一定是故意给我看的。」
骑士语无伦次地嚷嚷着自己的所见所得,因为鸣从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神迹:魔物在一瞬间汽化蒸发,只留下骨头。
宛若千年前安德亚的身体力行,他带领十亚暨合大陆全境,而爱丽丝,则做到了将食人魔的骨髓焚烧融化,这都是奇迹。
「情况变得更扑朔迷离了……又是王,又是爱丽丝。你说今后会不会连恶魔的统领也会来参一脚?对了,我还没问你…」
蓝苦笑着摇摇头。这时,有指头那么粗的雨点开始攻击大地,但两人的身影却巍峨地不为所动:「他们的先后顺序是?」
「同一时间。」而果然不出蓝所料,鸣说出了最有可能,同时也是最荒谬的答案:「真是匪夷所思不是吗?他们竟然…」
「竟然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在巨灵可能苏醒的时间段,进入魔人潜伏如影的西林深山。」蓝抢过了鸣内心忖量的话。
「就是这样,我实在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处理。在祈法教堂我们孤军无援,但这件事情不能一直隐瞒下去。」鸣松了口气。
这些天来,他一直守护着雏神出没,无面王消失的秘辛——尽管后者早已被大部分人知晓,但他的守护却不是没有价值。
自己知道没用,那就告诉蓝罢。这位拥有传奇一生的「前圣骑士」一定有办法解决窘境,引领信教众完美践行神之夙命。
「如果这些是真的,我该为你的谨慎感到自豪,鸣。」蓝的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希嘘表情,但现在他还远不能放松警惕。
绝对中立,从教廷设立之初便以维护均衡为己任的圣王。他跨过守卫者联盟防线,并且连监视者也无力阻拦,再加上爱丽丝出现和鸣巧合相遇。将这些联合在一起,蓝只能得出奈特和爱丽丝联手的答案。“可这不应该,在四年前,他们还是死敌。”
蓝永远无法忘记四年前祈法教堂的异变。原圣骑士,那个距离倾奇者之王最近的男人:他发现了十亚的盛世雄记,于是一场以教廷内部成员为首的纷争由此展开,为掩护他和另外两个得知真相者,蓝触犯了教条。这也是为什么蓝如今在此处受罚。
「没人会想到,两个冤家在世纪变革的时期合二为一。你觉得这代表什么?新的纪元即将降临,还是更加残酷的黑暗?」
蓝摇摇头,将陈腐的陈年旧事抛洒在雨中。「我不知道……所以我才会来征询您的意见。教廷中抵制创世计划的人不多,可你我却是其中的一份子。我不太清楚,这件事能隐瞒史宾华主教还有圣堂与莲普多久,但我会竭尽所能,谨遵您的教诲。」
鸣当即单膝跪地,右手搭在左肩,左掌按在佩剑,一头碎发在雨中试炼,于他冷峻的脸上刻下坚毅的印记。“信教己任”。
鸣如此想道。身为十亚三大教派信教众一员,鸣和蓝将会誓死贯彻安德亚遗志:众生平等,万物共存。并且,抵制战争!
「换句话说,你这叫甩锅。」蓝首次开心地微笑,「不过没关系,把这些事情交给你不会有任何好转,只怕史宾华和其他骑士已经知道了我们想要隐瞒的,所以我现在要交给你两件事情。」说着,蓝发出洪亮而充满气势的声音,对鸣发布起号令。
「聆听长愿,己任众生。」鸣简短应答。这是信教众所属的箴言警句,意思是包容万物,将众生的和睦视作圣徒的夙愿。
可是,不是什么人都能在黑暗中观察到黎明的到来。多数人要么倒在前进的路上,要么只顾着埋头行走,没有发现曙光。
鸣就属于后者。
接下来他倾听到的“圣谕”,却似乎和众生的安危无关:「第一件事,把爱丽丝和奈特可能并行的迹象,通报给史宾华。」
「什么?」鸣惊愕地抬头,「你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说。」他一时没忍住心底涌上的热血,仰望著神父的枯藁面容呵斥。
在他眼中,这位昔日光彩照人——以一头蓝发和一手蓝拳,曾被人敬称为蓝尘之怒的“十三圣骑”——已经太过虚弱不堪。
因为与世隔绝太绝而意志衰退?不,这不是你的作风,蓝拳。信教众即便因弱小而死亡,也不能对自己的信仰产生动摇。
「信教众的使命是遵守和平,而不是向他人妥协。我以为,这种道理您应该比我更明白的。」鸣激动地差点要拔出佩剑。
要知道,守护者联盟的种族友好条例中,之所以会限定魔人和恶魔裔的活动,就是因为有信教众的成员在里面从中作梗。
对碎片战争结束后,世间的大部分人来说。消灭魔人和恶魔,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理所当然到无视潜在的危机。
战争失败的魔人虽然元气大伤,但他们未必不能再和联盟的剩余武装战个痛快。再者,灭绝一个物种和信教众本身的立教初衷就背道而驰。于是,在当时无面王的据理力争下,种族间友好条例,加上看似轻蔑的不平等条约,但实际上是保护魔人。
「我不知道王想干什么,但他既然是信教众的一份子,就一定会为了均衡而努力。说不定爱丽丝和他行动白便是如此。」
「但要是让其他教派知道曾有前科的中立王,和新世界的雏神一起进入西林,他们会怎么想?不,不管他们怎么设想。」
「他们的出兵都是必然!你知道我从来不危言耸听,种族间友好条例从没有限制过守卫者联盟进入西林。这些年来两大教派一直没有出兵,都是我们的同胞付出血的代价阻止十字军那群狂徒。」鸣终于还是拔出了佩剑,清澈如白水的剑刃指向蓝。
那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剑,剑锋不动切割雨水,在鸣的火热视线下越发美丽,一缕缕如幽魂般刺探鬼爪的蓝烟自刃尖诞生。
「哈哈哈啊哈哈,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说完呢,鸣?」蓝发出令鸣更摸不著头脑的大笑,「我明明都说过有两件事情。」
「可您说的第一件却让我质疑您的信念,神父大人。」鸣不敢松懈半分精神,剑刃笔直如地平线在大雨中切开数道帘眉。
「那你觉得,我们除了将情报拱手让出,还有其他的办法么?」蓝一脸大智若愚的,两人的谈话也因他的淡然引来尾声。
「既然终有一天东窗事发,那我会誓死……誓死守护它。」鸣毫不迟疑地说,眉间促起的高山足以证明他愿意为神死去。
「可死有什么用呢?」但让鸣硬咽的,是蓝无比轻蔑的一言。
命都没了的话,你还拿什么守护信仰呢?
「可以……起码可以争取时间。」黑发青年大惑不解,雨水在他的两鬓湍急而过,身前的河川更是澎湃地快淹到他的脚。
「别傻了。」蓝一语道破天机,「方才是谁说的,我们不能再失去同胞了?你总是这么冲动,把荣誉和职责挂在嘴边。」
「可这些责任往往会拖垮你,鸣。」蓝的目光隐隐出现浅色的微芒,「现在的信教众不同以往,我们太弱了,太弱了。」
「我们弱到只能将到手的情报拱手让出,否则大家都会被更强大的势力吞并,想想看,等其他教派自己发现事情真相。」
「‘奈特王和爱丽丝,可能会对魔人做出危害我们的影响’,如果被圣堂冠以知情不报的盛大罪名,而圣王他们也的确被抓到相关的把柄,你该怎么做?」蓝一席话说了很多,但最关键的却不是这些:「所以现在,把剑放下,我要和你说第二件事。」
「……」这次轮到鸣无话可说,他的剑在雨幕里僵直很久,但最后还是收进冰冷的剑鞘,并希望下个指向的人不是同伴。
剑——是为杀戮而铸造,为荣誉而佩戴,为尊严而握持,为荣誉而坚守的。鸣希望他永远不再对准同伴及自己爱戴的人。
「悉听尊便。」他眼神委屈地低头,为蓝一语中的的事实感到无比悔恨。“信教众的力量,在这个时代确实太势单力薄。”
「那么,答应我。答应我在变革时代来临之前保护好自己——并保护好那至关重要的人,他们是唯一让一切不陷入绝境的最后希望。」语毕,蓝眼中的火焰开始熊熊燃烧。那是一把冷冽的蓝火,在星辰下,在雨幕里,一抹蓝色如霞光般照耀山丘。
与此同时,在两人无法预料,也不曾到达的沧桑林海,一位罪人的眼中,命运的齿轮正唆使指针准时旋转,等待着午夜。
时间,又减少了多少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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