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第十又五分之四节 在盛夏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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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呢？
这个问题神浩曾有幸体验过：痛苦，寒冷，麻木，绝望……他所经历过的死啊，是众多负面情绪混合在一起的产物。
他感受到的绝望有多深厚，在那个雪天，积埋的飞霜就有多沉重，冰封的侵袭就有多难以忍受，令人提不起任何生气。
可是，他不想死啊，内心不想，身体也不想，他还没有迎来那个转折，那个能在死前向她赎罪的转折。
无助，不堪，后悔，自责。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神浩绝不会再犯那种低级错误，或者说，他临死前一定要拉个垫背。
而现在，他的机会来了。
「好冷啊……好冷，我这是在哪？周围怎么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神浩睁开眼睛，身体几被冻僵。他想要挣扎起身，却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撵在雪地，无法动弹。
若光是无法移动，情况还没有那么糟。但令神浩无法忍受的，他的胸口即便被冰封也产生剧烈的疼痛。
就好像，有几百只鼹鼠正在那里不停打洞一般，每当寒风流转，神浩就倒吸一口冷气，冷酷的低温简直要撕裂他的肺部。
「是雪？我被什么人埋在了雪里？不……不，我不是被埋起来的，我是……我是被净化骑士刺倒的？」
视线被飘絮一般的纯白占领，神浩意识到再放任自己待在这里，后果将不可挽回。
身体的血液循环已经迟钝到将近龟爬的程度，所以，神浩使尽毕生的力气，从霜冻中拔出一只手来。
可当他看见，自己左手的末端只剩光秃秃的一节，其余部分已在严寒之下冻成冰痂，神浩这才惊觉自己的处境有多不妙。
伪装成脑无的事情败露，自己被十亚百夫长刺成重伤倒在雪地……而最关键的，是现场还留有两个净化骑士处理后事。
“该死，因为天气太冷的关系，我没有第一时间死掉吗？可因为我的冒失，阿瑞斯他也可能有危险。”
神浩气得猛一挺身，但却不敌严寒对他的掌控，背部渗出的鲜血早已与地面合二为一，他实在没有力气敌过自然之威。
“这丧心病狂的低温，既救了我一命，也把我困死在这里了吗？这样的话，我果然还是要冻死在教堂里啊……”
这一次，神浩不光身体受寒，连内心也感到无尽的凛冽，他认定自己无计可施了——
「喂？刚才那个小子是不是动了一下，不会是没死透吧？我总感觉……那个地方很奇怪，感受不到任何『灵素』？」
「蛤？他被百夫长大人赐下一剑，怎么可能没死嘛？你大冷天的别吓唬人，圣堂所在之地，一切皆是浮云，快干活吧。」
不过，正当神浩放弃反抗，打算不拖累阿瑞斯，擅自等死之际，他的身边传来两道陌生人的声线，在冷风中呼啸远扬。
“不好……给他们发现了！”
「可我真的看见他举起手来，虽然只有一瞬，很快就放下了，但我绝对不会看错，那个『珏天人』还活着！」
「哎，真受不了你，他就算没死又能怎样？这天寒地冻的，过不了多久就成人干了，还是赶紧检查其他的『神媒』吧。」
声音的主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百夫长吩咐留下的两名随从，只是神浩卧在雪里，根本看不见他们的身形。
“没有引起注意吗……这样也好，我不会再给其他人添麻烦了，这倒霉的一生，就这样让它在此永恒沉眠吧。”
仰望天穹，神浩冻裂的嘴角勾勒苦笑，心情复杂得反倒没有任何遗憾了。
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人，再被十亚及联盟的人通缉……这样的一生，究竟哪点值得珍惜，值得留给今后怀念了？
只是，倘若他真的殒命在祈法教堂，这段回忆又因何能够产生呢？
「等等，你看见没有——？那个没被洗脑的『神媒者』，他的头顶好像出现了金色的光雾？你看见了么！」
「你又在大惊小怪啥啊？金色的光圈？你以为帕尔高原会出现极光不成，等等，那是什么东西，要通知百夫长大人吗？」
“他们，在嚷嚷什么？金色的光圈，是在指什么东西？”
这时，本已对求生无望的神浩，听见骑士二人发出惊恐的叫喊，但他四下查看，却并未发现什么奇怪的光源。
「先……先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你在这里把风，我去去就来，要是出现什么异常，你立刻去禀告百夫长，别管我。」
「你一个人？那好吧，带上你的铳剑，愿守望者的荣光长伴您身，驱逐黑暗与阴霾，我在这等你的好消息。」
「嗯，愿无知与恐惧祓除您身，但愿那个脑无不是什么『虚空』的货色，吾等的十字铳剑应该能派上用场，交给你了。」
声音窸窸窣窣地爬进神浩的耳蜗，可无论他如何摇头晃脑，都未曾看见金色的物体，那到底是什么？
「果然啊，你这个异类没有死。是这上苍赐予的极冻，不小心让你苟活下来了吗？还能说话的话，就老实回答我，你眼睛里的金色是怎么回事——？在启动法术，还是匿名系的种族天赋，你，有听见我说的话吗？」
不一会，骑士一员提携着腰间佩剑，严阵以待地俯视神浩道。
清晨，啸厉的朔风吹散了覆盖穹顶的雪雾，久违的自然光倾洒在神浩脸上，让他短时间无法扩大瞳孔。
骑士的面容与之前所有白袍人一样，尽数被严裹在白灰色的长袍兜帽中，唯有粗犷的低沉嗓音让神浩知晓他是一名男性。
“我……眼睛里的……什么？”
待视觉恢复，神浩讶异地审视来者，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还能变色？而且还是金色？那不是「龙类」才有的瞳色吗？
「不愿意说吗？那么为了安全起见，在下也只好提前将你送至深渊，愿愚昧与原罪来世不再纠缠，约拿在此执行净化。」
过了一会，骑士见神浩的眼珠滴溜许久未曾出声，便自作主张地扬起剑刃，随后蓝芒一闪，直取后者性命。
“慢着，慢着！我嘴唇都给冻烂了，你叫我怎么说啊？请等一下，喂，我不想这么惨烈地死掉啊！给我纸和笔行不行啊！”
见长剑劈砍而下，神浩心情复杂地瞪大了眼眶。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么做在外人看来反而使金光更盛，很容易让人萌生“敌人要拼死一搏”的错觉。
所以被神浩一刺激，名为约拿的骑士剑走偏锋，一把长剑淬炼在周身环绕的蓝晕之中，击破风雪来势浩然。
——代灵·无限铳剑。
了解过法术的神浩知道，那道蓝光并非「魔法」中塑化法阵制造的产物，而类似于剑刃本身附着的嚣张戾气。
行凶之器沾染血腥，便容易积攒怨戾，可骑士手中的剑刃，蓝光渲染得异常纯净且神圣空灵，也不知是什么类型的加护。
「嗙啷——！」
「什么人！站住别动，原来这附近还有能自由活动的神媒吗？给我报上名来站好，否则我就要对你执行处决了——！」
然而，在约拿一剑捅穿神浩心脏之时，他的动作却被当头一记铁锹给打断，裹挟着幽异蓝光的剑刃不得不偏移防御——
指向了风雪中屹立不倒的一人。
「什么人？我当然是你们日夜操练，但在你们眼里却猪狗不如的『神媒者』啊。这么说虽然有些自嘲的成分在里头，但你们要杀的那个人，可是在下的同伙。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像条狗一样死掉。这有辱我的规矩，对他也太不公道了。」
果不其然，在凛风中款款走来的，是阿瑞斯这个滑头。正是他在关键时刻砸了约拿一铲，救了神浩一命。
“阿瑞斯——？他为什么要逞这个风头，快跑啊，快走啊，在这里你是不可能打赢他们的……”
神浩虽然感动于阿瑞斯的舍生取义，但有一点他完全无法不耿耿于怀，那就是，阿瑞斯敌不过净化骑士。
「狗——？哼哈哈哈，区区未被催眠的脑无而已，说你们是狗都算抬举，在教堂内部，你哪来的勇气和我们对峙？」
约拿认清阿瑞斯的真身，瞬间对其不抱敬畏之心，反而心情愉悦地说出了放肆的话语。
不过他比一般坏人要聪明的一点在于，在大放厥词的同时，骑士还悄悄地将剑刃置于神浩脖颈。
这样一来，若是出现突发事故，他也能第一时间干掉可能存在的威胁，让敌人减员，达到迅速镇压的目的。
不仅如此，在约拿披坚执锐和阿瑞斯交谈时，另一名骑士，汉克，也拔出了佩剑，看向阿瑞斯的眼神颇为警惕。
两人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若阿瑞斯稍不注意，便会受到二者的两面夹击。
「原来如此，你们采取的措施，是故意说出令人蒙羞的话，同时让己方做好偷袭的准备，是相当万无一失的战术呢。身为净化骑士，两位并没有因为对手的弱小感到放松而掉以轻心，我对十亚的态度又稍稍改观了那么一丁点，当然，是负面的。」
阿瑞斯淡然地谛视2着虎视眈眈的汉克，向上扭曲的微笑道尽诡异。
绅士面具上的微笑凸显神秘，在狂风中笔挺飒爽的衬衫如坠千斤，再配上阿瑞斯两手背在身后的笔挺站姿，他俨然如一位暴风中巍然不动的演讲者，豪放而不失礼仪，放荡却泰然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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