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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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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升归期未定,鹿时深病愈,补课回归正轨。没人给鹿时深做饭,小孩儿只能天天跟着学长去学校食堂。

奈何寒假里食堂只开放两个窗口,每天都是那几个菜,鹿时深早吃腻了。

这天中午,陆时生带着小孩儿出门,打算去滨江麦当劳改善伙食。

两人走在滨中门前的滨东大道上,正聊着最近很火的动漫,鹿时深隐约闻到一股香甜气味,细细一分辨,是烤地瓜。

他四处张望一圈,在前方公交车站后看见了半辆黑黢黢的卖烤地瓜的三轮车。

陆时生正认真分析动漫剧情,分析完问了一句小孩儿的意见,没得到回应,扭头一看,发现小孩儿直勾勾地盯着烤地瓜车。

陆时生懂了,停下来朝烤地瓜车抬了抬下巴,问道:“想吃?”

鹿时深立刻点头,又犹豫了:“但我妈说,路边摊不卫生。”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陆时生不等他纠结出答案就走了过去,“老板,帮忙挑一只甜一点的,要大的。”

摊主是个须发稀疏大爷,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沟壑,笑嘻嘻道:“都甜,给你这只。”

大爷说话带着浓重口音,从火热炉子里挑了一个,装在薄薄塑料袋里,递给陆时生,笑问:“买给你弟弟吃?”

陆时生回头看了一眼对着烤地瓜两眼放光的鹿时深,笑着回应:“买给少爷吃。”

为了呵护鹿时深脆弱的消化系统,林月升对他的饮食做了严格限制。上次的沙县蒸饺虽然满足了他的口腹之欲,但那天夜里他就毫不意外地拉肚子了。

鹿时深拎着塑料袋,看着黑黢黢的地瓜,一时无从下手。刚上手碰了一下,就被烫得捏耳垂。

陆时生一边嘲笑,一边解下围巾,隔着塑料袋裹住地瓜,一掰两半,橙红内馅和着热气露出来。

鹿时深有点不好意思:“会弄脏你围巾的。”

“又不用你洗,吃吧。”陆时生把地瓜连着围巾一起举到小孩儿面前,“小心烫。”

鹿时深小心咬了一口,烫而软糯,甜到舌头和胃都分外幸福,便在氤氲热气里开心得傻乐:“好甜啊!”

两人就这么站在路边,一个举着瓜,一个小口咬。鹿时深被这么喂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满心满嘴都甜蜜蜜的,幸福到发晕。

有时,陆时生羡慕小孩儿的简单纯粹。喜怒哀惧都没什么顾忌,用琐碎的快乐对抗枯燥乏味的高中生活。

每一次,和鹿时深在一起时,他都能重新对这个冷漠世界产生新的认知,那些他早已觉得索然无味的事物,都被鹿时深点上光。

他觉得,鹿时深心里有个独一无二精彩绝伦的世界,他想要深入探索,他渴望理解更多,他贪心地想成为那世界的一份子。

陆时生看着小孩儿脸颊被热气熏红,被烫得斯斯哈哈,心里仿若落了一根羽毛,轻的,痒的,有微风就蠢蠢欲动。

……

林月升把小孩儿独自丢在滨城一周多才回来,补课进入尾声,寒假余额也所剩不多。

早春将至,滨城下起了雨,断断续续一周冷雨,弄得人心里也湿哒哒的。补课最后一天,陆时生照例送小孩儿回家,两人嫌麻烦,便共撑一把伞。

鹿时深今天兴致不高。补课结束,他便没有借口再每天下午和陆时生一起待在学校里了,心里不免舍不得。

两人刚出校门,没走了几步,雨大了起来,风更急,天更黑,只能看清身前五六步的情况。

滨东大道显得照明不足,路上车辆寥寥,一架没装反光标识的电三轮在雨中疾驰,像个莽撞鬼魂。

陆时生默默吐槽,觉得这三轮车主心大,这么差的能见度,还开得这样快。

果不其然,一辆左转的小轿车就没看见这三轮儿,卡着黄灯要转弯。

三轮车为了躲避慌忙打转方向,车速不慢,车兜里又装着重物,被这么一甩,依着惯性一下翻倒在地。

“哐”一声巨响,把伞下等绿灯的两人吓了一跳。

冰雨中,三轮倒在路边,轮子还转着,车上东西飞了一地。急着转弯的小轿车没停,裹挟着雨水扬长而去。

陆时生观察了一下,摔倒的三轮司机已经自己爬了起来,想来没有受重伤。他不想在凄风苦雨里管闲事,催促道:“走了,雨越下越大了。”

鹿时深没动,盯着那三轮车半晌,惊呼道:“是卖烤地瓜的大爷!”

“那又怎么了?”陆时生不为所动,推着人过马路,“也不关我们什么事儿。”

“我们得去帮他呀!”鹿时深焦急道,“你看他自己一个人根本抬不动车子。”

“人家也没向你求助呐!”陆时生有点不耐烦。天冷雨急,他怕小孩儿再冻病了,只想快点把人送回家。

“学长?!”鹿时深语气带着质问,眼神有点惊讶,甚至有点失望。

他看出来陆时生不想帮忙,但他没法说服自己袖手旁观。大爷把地瓜烤得那么甜,应当是个善良可亲的人,理应被善待。

他下定了决心,不管大雨,也顾不上陆时生正撑着伞,兀自朝三轮走过去。

陆时生撑着伞追上去,拽住鹿时深:“鹿时深,你干嘛?!”

“我要去帮忙。”鹿时深皱眉回头,“你不帮就算了,先回学校吧!”

陆时生气结。小孩儿这么一去,他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只能压住心中怒火跟上去,一手把人拽住了。

他把伞往小孩儿手里一塞,怒道:“你能帮上什么忙?!在这儿等着。”说完便淋着雨走了过去。

雨落在脸上身上,风一吹更冷得厉害。陆时生走得飞快,在雨声中和大爷交流了几句,二人便开始合力扶车。

电动三轮车身沉重,两人都冻得手指僵硬,一起用力还是搬得吃力,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鹿时深没有听话等着,撑着伞也过来了,想搭把手,但笨手笨脚又没力气,反而添乱。

“你在边上站着,别捣乱!”陆时生烦了,瞪了小孩儿一眼。

鹿时深被吼了,觉得委屈又不服气,抬眼看见飞远了的零钱盒,便蹲在路中间的绿化带上,伸着手捡散落一地的零钱。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三轮扶起来,又把炉子抬回车厢。

陆时生觉得自己在冷雨里跑了个负重一万米,累得顾不上躲雨,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双臂都控制不住地抖。

他用余光在人行道上寻找小孩儿身影,却半天没找着人,心里不安起来。他忙揩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往前走了几步,看见绿化带上露出一角雨伞。

原来,小孩儿正蹲在那儿闷头捡钱,上半截儿身子就这么探进了机动车道。

陆时生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飞奔过去,一手把人揪起来,两人顺势一起倒在雨地里。

电光火石之间,一辆货车从面前飞驰而过,若不是陆时生反应快,鹿时深此刻已经被撞飞了。

捡好的零钱掉了一地,手掌磕在地上撞得生疼,好在陆时生垫在身下,鹿时深才不至于直接坐在冰冷积水里。

伞飞了出去,雨水钻进领子,刺激得鹿时深忍不住一抖。

“鹿时深,你丫脑子是不是有病?!”陆时生几乎是在咆哮。

鹿时深被吓到了,半天没说出话,发梢、脸上都是雨水,被陆时生用力一推才回神,踉踉跄跄爬起来。

陆时生淋了雨,摔了跤,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干的地方,冷得浑身僵硬,心里有一座火山憋着马上就要大喷发。

他爬起来,捏着拳忍住了狠话,捡回雨伞,怼在鹿时深手里,连人带伞一起猛推上了人行道,没说话,转身去捡零钱,捡得飞快。

大爷赶过来道谢:“谢谢你们两个好孩子!我自己捡,你们快回家吧!”

陆时生不搭腔。他真的生气了,气鹿时深多管闲事,气他自不量力,气他不顾自己安危。

捡完零钱,他还是不说话,抓着鹿时深胳膊,连拉带拽把人提溜回了家。

鹿时深跟不上学长飞快的步伐,走得踉踉跄跄,心里忐忐忑忑。直到钻进了22号楼门厅,二人才停下来。

陆时生只在门厅站了几分钟,便在脚边留下一滩积水。

鹿时深看了这才觉出心疼,觉出自己莽莽撞撞地想要“助人为乐”,结果却是“慷他人之慨”,让人在冷雨里遭了一通罪。

“学长,对不起。”他战战兢兢不敢看陆时生的脸,低头却看到陆时生手掌破了好几道口子,在往外渗血,伸手去够却被那人躲开了,“学长,你手……”

“鹿时深,你特么刚才差点死了,你知道不知道?!”陆时生咬牙切齿道,声音低沉又冰冷。

鹿时深抬头,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这气极了的狠戾,上次出现是在野场打球以为鹿时深被人欺负了的时候。

陆时生瞪了小孩儿一会儿,看小孩儿被他吓得手足无措,淋了雨大概冷了,微微打颤儿,又怒不可遏又于心不忍。

他被这情绪弄得几乎失控,最后干脆一言不发,转头出了楼道,大步走回冷雨里。

鹿时深要追出去:“学长,伞……”

“你特么赶紧回家,别特么烦我!”陆时生站在雨里狠道,像被激怒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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